第50章 入玉春楼
“你觉得这事儿是真是假?”
许晏知回道:“我觉得买卖官位一事恐怕不会有假,就怕那人不是柯雍。”
靳玄礼:“倘若不是柯雍,朕还真就没了对付柯相的把柄。”
许晏知不紧不慢的说:“我想亲自去看看那人的真面目。”
靳玄礼下意识蹙眉,似是不愿她又拿自己做饵,正要开口时就被许晏知打断,“圣上不必担心,我心中有数。”
“你又何必亲自去,派个人去便好。”
“有什么区别?”许晏知反问。
靳玄礼自知拗不过她只得作罢,“那你多加小心,提防使诈。”
“知道了。”许晏知说完便匆匆出了宫赶去都察院。
“吴大人,这几日的暗探清查得怎么样了?”
吴东泽面色有些不好看,说:“我们还真是小看了牛文柯,我和陆大人清除了自他上任以来几乎半数的暗探,谁的爪牙都有。”
陆凊点头也道:“难怪暗探上报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我甚至觉得许大人你之前弹劾的那些官员都他们的对家安插进来的暗探故意上报的。”
许晏知不由心惊,那岂不是都察院的一举一动都在外人的眼皮子底下?
吴东泽道:“如今清除了这么多暗探,恐怕还得重新招人进来,用以往的暗探考核来选人。”
许晏知笑了笑,“以往的考核怕是不能再照搬了,总要改一改的。”
她又说:“我得到了一个消息,关于柯雍的。”
陆凊和吴东泽不约而同的说:“什么消息?”
“买卖官位。”
陆凊惊道:“柯雍胆子竟这般大么?”
吴东泽:“重点是柯雍凭什么能买卖官位?莫非是借了柯相的势?”
许晏知也道:“我正打算亲自去探一探,若那人真是柯雍,无论结果如何柯相都难辞其咎。”
吴东泽说:“我会多派几个信得过的暗探协助你。”
“如此,就谢过吴大人了。”
许晏知并未拒绝吴东泽的提议,心中有了构思便不再耽搁,回府去寻那对母子。
她刚进府就见阿桃紧蹙着眉,神色不佳。
许晏知问她:“怎的了?谁招惹我家阿桃了?”
阿桃没犹豫,直言道:“还能有谁?仗着那点儿亲戚关系就在府中摆谱,自称是表少爷就在府中作威作福,想要欺负姜祀,没得逞就骂了姜祀和宁肆,还扬言要将他俩赶出府去。”
许晏知当即沉了脸,又问:“他娘呢?没管管?”
“他娘更甚,见老爷和你出了府,就把自己当成女主人了,吆五喝六的。”
许晏知冷冷笑一声,“他们母子俩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许晏知往正堂走,冷言道:“去把咱的‘表少爷’请过来。”
阿桃点点头,“知道了,我这就去。”
阿桃去寻魏晋临时,他正躺在靠椅上喝酒。
“魏公子,我家少爷有请。”
魏晋临闻言半眯着眼去看,见了阿桃的容貌便又起了心思,毕竟是时时跟在许昌茗和许晏知跟前的人,似乎还管着许府的事务,他对阿桃不免有所忌惮。早前他见过姜祀模样,只觉勾人心魄,有了邪念便想据为己有,可惜姜祀会武岂会让他得逞?
魏晋临一时恼羞成怒,指着姜祀大骂,说她不过一个下人,竟敢对主子不敬。气得姜祀当场拔了剑要砍下他的手,被宁肆及时拦下。
宁肆在姜祀耳边说:“莫冲动,少爷留着他还有用。”
他又补充一句:“你也别急,待少爷不留他了,我给你报仇。”
姜祀这才渐渐冷静下来,可魏晋临见宁肆把姜祀拦下便以为他二人是忌惮自己的身份,当即扬了眉一副主人的姿态不屑的睨了他二人一眼,口中还在不依不饶的骂着。
宁肆忍着脾气拉着姜祀离开。
宁肆只觉得,若再不走,他也快忍不住拔剑了。
“魏公子?”阿桃耐着性子又唤他一声。
魏晋临回神,不怀好意的打量阿桃一番,又朝她笑了笑,故意端着世家公子的姿态跟着阿桃去正堂。
魏晋临到正堂时许晏知正坐在主位慢条斯理的饮茶。
魏晋临见了许晏知便不由自主的弓了背,没了方才的神气。明明他比许晏知还年长几岁,可在许晏知面前自己总是会弱下气势,也因此时有求于许晏知,他不得不放低姿态。
“表......表弟啊,你找我来可是有什么办法救我了?”魏晋临就站在正堂不敢坐下,硬着头皮喊出这一声表弟来。
许晏知闻言蹙眉,平淡道:“我且问你,你是如何与那柯雍联系上的?”
“我......我去赌场输光了钱,心中烦闷便当了我娘的玉镯子去玉春楼喝酒,不小心喝多了酒就开始胡言乱语,说自己怀才不遇......之后被那人听见,说只要我给他钱,他就能给我个官职,我不信他,他便说他是柯雍,他爹是丞相。”
“后来的事你也都知道了,我给了钱反被他威胁。”
许晏知静静听完,却迟迟没有开口,就在魏晋临借口要走的时候许晏知才开口道:“你喜欢姜祀?”
魏晋临一愣,赶紧抬眸去看许晏知的神色,见她笑眯眯的,不由放下心来,他点了点头,“表弟,这丫头确实生的标致,若是表弟能把她给我......”
“你还想要什么?”许晏知又问。
魏晋临只当许晏知是看在他娘的面子上对他多加照顾,毫不客气的说:“表弟啊,这个阿桃给我安排的院子住着不太舒服,可见她做事并不细心,若是没有许配人家,不如给我做妾如何?”
许晏知笑出声,缓缓将茶盏放下,站起身来走向他,一撩袍抬腿朝着魏晋临的胸口就是一脚,魏晋临被踹得倒地,脸色煞白地捂着胸口,忍不住咳嗽一声,嘴角缓缓流出血来,面露惊恐的盯着许晏知。
许晏知抬脚,连带着他捂胸口的手一起踩在脚下,居高临下的睨着,眼底如寒潭一般毫无波澜,仿佛魏晋临在她眼里如蝼蚁一般渺小,她可以轻而易举的要了他的命。
魏晋临害怕了,不同于之前被柯雍威胁的恐惧,他几乎可以肯定眼前这个将他踩在脚下的许晏知是真的会杀了他,这种濒临死亡的恐惧让他有了切身体会。
许晏知笑意不达眼底,一字一句的说:“认清楚你自己的处境,我留你在府上不是为了让你来当少爷的,做人不能太贪心,有一条命就够了,莫要再贪图不属于你的东西。”
魏晋临不可置信的望着她,挣扎道:“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娘可是你的小姨!”
“小姨?”许晏知冷笑,继续道:“韩熙不是我小姨,我早就说过了,我没有外姓小姨。”
“你娘就没告诉过你么?她早就跟我娘断了姐妹情谊,忘恩负义,趋炎附势这可都是你娘的拿手好戏。你该认清一个现实,我与你们没有半点亲戚情谊,我之所以留你在府上也是因为你对我有用,我可没答应一定会救你。”
“莫要拿你莫须有的亲戚情谊来束缚我,我不认。”
“至于你娘,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今后只能在她院子里走动,你也一样。”
“别忘了,这是许府,我才是主子。”
许晏知沉着声说完,把脚移开。
小厮上前来搀扶魏晋临,要将他送回他住的院子里去。
许晏知已经又坐下了,端起刚倒上的热茶轻抿一口,淡淡道:“姜祀和宁肆不是你能招惹的,管好你的嘴,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魏晋临整个人没了力气,任由小厮扶着,面色惨白,双唇颤动却说不出话来,口中还充斥着血腥味,胸口的疼痛让他出了一身的冷汗,连意识都渐渐模糊了。
许晏知随意道:“就一脚罢了,怎的这般娇弱?阿桃,找个大夫给他瞧瞧,莫让他死在府上。”
阿桃笑着应一声,“知道了,死府上晦气。”
“告诉姜祀,宁肆,莫生气了,我替他俩报仇了。”
阿桃咯咯笑着,“好,他俩差点没忍住拔剑砍了他。”
“韩熙那边什么情况?“
阿桃止了笑,眼底浮上嫌弃之色,说:“她被关在自己院子里,嘴里一直不干净,还撒泼打滚,反咬我们一口,说我们不顾亲戚之情。”
许晏知托着腮,“找个东西堵上她的嘴,冷她几日就学会安分了。”
许晏知站起身来,“我出去一趟,若是时辰太晚,告诉我爹不必等我。”
“是去喝酒吗?少喝些吧。”
许晏知摇摇头,“不是,有正事儿。”
“好,注意安全。”
许晏知满意的搂着阿桃,揉着阿桃的脸蛋,笑眯眯的说:“知道了,我的好阿桃。”
许晏知出了府去寻谢辞。
“你要去玉春楼?”谢辞神色夸张的望着她。
“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又不是没去过,不记得在哪给你接的风了?”
谢辞撇撇嘴,“只是去喝酒罢了,又没干什么。”
“我去也不干什么啊,为了正事。”许晏知戳了戳谢辞。
“说来听听。”谢辞来了兴趣。
“我打算去玉春楼假装厮混,说自己怀才不遇,诱人上钩。”
谢辞望着许晏知一脸认真的模样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怀才不遇?亏你说得出口。”
许晏知莫名其妙,“怎么了?这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谢辞还在笑,说:“你身上有股官气,没有那种纨绔子弟的感觉。”
“纨绔子弟与怀才不遇有何关系?”
谢辞回道:“怀才不遇这种话是那些纨绔子弟为了颜面所说的。”
许晏知笑了,拍拍身上衣袍,道:“不就是纨绔嘛,我自有办法。”
谢辞奇了,“行,那晚上玉春楼里见。”
“玉春楼后门见。”
谢辞赶紧道:“是是是,不能叫人瞧见脸。”
与谢辞说定,许晏知没回府,进了成衣铺。
再出来时,她换下了原本的玉青衣袍,穿上的是烟粉衣袍以金线缝制,刺绣精致华丽;脚踩玉白银丝刺绣筒靴。
墨发以金镶玉发冠固定还挂着两缕金丝吊穗,腰间同样是金镶玉的腰带。许晏知手上拿了把白玉骨扇,调笑间扇动玉扇,眼尾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指上扳指更显富贵。
等入了夜,许晏知有意用玉扇遮住面颊,从玉春楼的后门进去,谢辞正在等她。
许晏知打量着谢辞,不禁调侃,“哟,谢大少爷也特意换了装扮啊。”
谢辞一身水蓝衣袍,银丝做绣线在衣袍中点缀,嵌玉的腰带,同样银丝的筒靴,尽显华贵之姿。
谢辞调侃道,“你还别说,换了身衣裳你还真有那味儿。”
许晏知眼尾一挑,“行了,干正事儿吧。”
谢辞勾上她的肩膀,道:“诶,别告诉沈玉寒我们来这儿啊。”
许晏知毫不客气的回了一句,“人家又不关心你来不来。”
谢辞一拳捶在她肩上,“啧,会说话吗?”
“行行行,我不说了。”
二人调笑着进去,谢辞先到便提前招呼过老鸨,老鸨领着他们走。
许晏知有意瞧了瞧四周,并未有面熟之人。
老鸨给他们选了个好位置,算是在人群中,周围有帷幔,坐在其中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许晏知叫来两个姑娘,谢辞死活不要,便叫回了一个。许晏知搂着姑娘的纤腰,稍稍一用力就将她带入怀中,吃着姑娘送到许晏知嘴边的葡萄。
许晏知微眯双眼,笑意开怀,显然是放开了姿态,反观谢辞空有一副情场老手的模样,此刻耳根尽红,甚至不敢多看许晏知一眼。
许晏知踹了他一脚,“说话啊。”
谢辞别过头,不去看她,轻咳两声,扬声说:“晏兄,看你今日兴致不佳啊,可是有何事?”
许晏知用玉扇挑起怀中女子的下巴,嘴角勾着笑意,却是微微蹙了眉道:“诶,可惜我空有钱财家室,才华无人欣赏,我爹就盼着我能有个一官半职的。”
谢辞接话:“诶,晏兄这话说到我心里去了,我又何尝不是呢?”
许晏知眼波流转,喝着女子送过来的酒,就这么凝神望着,叹一声:“若是能让我当上官,别说是银子了,就是金山银山我都能给搬来。”
那姑娘见状愣了神,不由自主抓了许晏知的衣襟,垂下眼眸柔声道:“公子若想当官,奴家倒是能帮公子一把。”
“哦?”许晏知指腹摩挲着女子的下巴,“你能怎么帮我?”
“奴家认识以为一位公子,只要钱给得够,就能让你当上官。”
谢辞闻言赶紧追问:“当真?”
那女子窝在许晏知怀里娇娇的点点头,“可惜今日那公子没来,我听杨妈妈说,那位公子明晚才来呢。”
许晏知闻言也做出一副失望神色,“那还真是不巧。”
那女子白皙的双臂勾上许晏知的脖颈,凑过去呵气,道:“公子莫难过,明日再来即可,届时你再来找奴家,奴家带你去见他。”
许晏知凑到女子耳边轻声一句:“如此,那就多谢姑娘了。”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子给她,“明晚,我会再来找你。”
那女子收了钱袋子却还是缠着许晏知,含情不舍的望着她,“公子这就要走了吗?”
谢辞此刻恨不得自戳双眼,面颊浮红。
许晏知挑眉一笑,同样含情的双眸瞧着那女子,“能做官是大事,我自是要回去商量一番的,待这事儿成了,我自然不会亏待你,听话,乖乖等我。”说完又将手中玉扇递给了她。
谢辞内心复杂,很难相信这是许晏知会说出来的话。
活脱脱一个深陷情场的风流公子。
那女子闻言放了手含笑接过那把玉扇,许晏知这才得以脱身。
出了玉春楼,上了马车的霎时间许晏知便敛了所有的调笑,方才还含情脉脉的双眸立刻冷下来,原本身上沾染的脂粉气硬生生被许晏知自身的清淡姿态压下。
谢辞有一瞬间同情那女子,许晏知本就生得一双含情眼,稍稍眼波流转就能勾的人动心,就是看路边的狗都是一副深情模样,可惜许晏知很少对女子真情流露,饶是一双含情眼都能让人触及眼底冰凉。
但他又转念一想,青楼女子谁会动真心呢?
都是逢场作戏,各取所需罢了。
“明晚还得来。”许晏知说。
谢辞点点头,“虽然没碰到柯雍,但我们误打误撞碰到跟柯雍有联系的人,也算没有白跑一趟。”
许晏知揉了揉肩,“这衣裳算是废了,明儿还得再换一身。”
“也是,哪家富贵公子来回就这么一套衣裳?”
许晏知想到什么,笑看谢辞,道:“明儿我就不买衣裳了,借你的来穿一穿,左右你也比我高不了不少。”
谢辞:“行吧,这种一看就富贵的衣裳,我太多了,可我总觉得还不比大理寺的官服舒服。”
“啧啧啧,”许晏知促狭一笑,“你这话叫别人听了去,定是要追着你打的。”
......
许晏知与谢辞分别后,穿着这身衣袍回了府。
“......”阿桃望了她半晌,终于憋出一句:“你竟喜欢这种奢华富贵的?”
许晏知手一抖,“没有,我还是喜欢我爹的眼光。”
姜祀吃着酥糖蹦蹦跳跳来寻她,进了屋却愣在原地,“你是跟谁学坏了吗?”
许晏知无奈扶额,“就是一件衣裳罢了,何必这么夸张。”
姜祀摇摇头,“不夸张,你看起来好像风流的多情郎,随时会抛妻弃子的那种。”
阿桃笑起来,也跟着点头。
许晏知愤愤脱下衣袍,“不穿了。”
姜祀过来抱她,“我今夜能跟你睡吗?”
许晏知冷漠拒绝,“不行,我这种一看就会抛妻弃子的人你还是离远些的好。”
“哦,那我找阿桃睡。”姜祀果断松开她。
阿桃也走过来揽了姜祀就走,“走咯,睡觉去咯。”
许晏知:“......”
宁肆见状默默起身就走。
只留许晏知一人骂骂咧咧的上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