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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事明

“听说江大人近日公务繁忙啊?”

谢辞从外走进来,落座后握了握腰间佩刀的刀柄,他垂头盯着刀柄上的一颗宝石用指尖点了点,后抬眼去看江麓安。

江麓安将笔搁下,笑了笑,“公务一直都有,如今潘大人入狱,他的差事自然落在我与葛大人身上,自是会比往日还忙些。”

“是吗?”

谢辞挑眉笑笑,他身子往后靠了靠轻一抬下巴,“江大人所言的差事是指在苏州建商学学堂吗?”

江麓安神色未变,他道:“是潘伟琤同你说的?”他说着理了理两边衣袖,慢条斯理的将褶皱抚平,“我还以为他不会开口了呢。”

谢辞细细划过杯沿,“看来江大人已经知道我今日为何而来了。”

江麓安:“只要潘伟琤开了口,你们查到我不是问题。”

谢辞稍稍直起身子,“江大人这么费尽心思的将潘大人送入牢狱当真只是因为政见不和么?”

江麓安笑意嘲讽,“只是?政见不和在谢大人眼中算是小事吗?我与潘伟琤同为苏州官员,倘若我们的政见不和会给百姓带来什么后果谢大人可有想过?若我们的想法不合那么作用到百姓身上苏州政局就会四分五裂。”

“潘伟琤的想法太守旧,若是一味按照以前的方法来治理苏州的话,苏州只会慢慢后退,如今是因苏州富庶根基深重所以看不出问题,可只要去打听打听便知很多地方的治理法子已经发生变化了。”

“创办商学学堂只是第一步,苏州多商户,那我们更应该好好利用这个优势。”

“可潘伟琤却说,自古商贾位低名贱,若我们标新立异创办商学学堂必会被权贵群起而攻之,人们只求功名,将商贾视为低下,学堂创办后不会有好结果。”

“我为了苏州的发展苦苦研究了多久他潘伟琤可曾知道?这么多年来他时常否定我的想法我都能不与他计较,可这一次他明明知道我为此事花费了多少心血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否定我!”

“我所有的努力都被他否定在第一步,他凭什么?就因为他是刺史就要事事依他么?”

“要建苏州第一楼的也是我,但我是利用了葛大人和万坷容提出来的,潘伟琤虽然否定了,但他却说他会考虑!他会考虑?所以这么多年来不是否定我的想法而是否定我这个人!”

“我怎能不恨?这么多年来他否定了我多少次?”

谢辞动作一滞,“所以你伪造了所谓潘大人与商贾勾结贪污的罪证,让大理寺来查他将他关入牢中,这样一来你就可以毫无顾忌且没有任何阻拦的实施你的计划。”

江麓安抚掌大笑,他歪了歪头,“我很好奇,我已经将你的视线引到葛阊身上了,你又是如何查到这些的?”

“江大人,寄到都察院的血书是你所为吧?你的确成功将我的注意引到葛阊身上,那么又怎么解释这一封血书呢?若是葛阊伪造了罪证诬陷潘大人,他已经上报了大理寺又何必多此一举提前去知会都察院?”

“而江大人为何会写这封血书?因为江大人你根本不想真让潘大人落罪,你知道都察院收到血书必然会派人来查,这就是为何你要提前知会都察院的原因。”

“你算好了时日都察院已经知晓再将潘大人的罪证上报大理寺,一切正如你计划的进行着,大理寺将潘大人关押,而将调查的方向对准了葛阊和万坷容,没人会留意你的举动。”

“所谓血书,不过是以朱砂为墨罢了,我已经比对过血书和你的字迹,完全出自一人之手,至于你伪造的罪证都是出自一家黑作坊,我已经审过那黑作坊的掌柜,他已经招认了。”

“你说得对,正是因为潘大人开口透露了有关你的线索我才能顺藤摸瓜查到你。”

谢辞轻叹,“你就没想过为何潘大人此时才肯开口吗?”

江麓安蹙眉道:“我听说你曾带了什么人去见他。”

谢辞平淡道:“这只是其一,其二是潘大人也知道他一旦开口我就会查到你,潘大人自始至终都知道是你在诬陷他,可他仍选择闭口不言。”

江麓安身子一僵,面露震惊和不解,“不可能!他怎么会知道是我?不可能,他不会知道才对。”他所有支撑一瞬崩塌,他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我只是想让他吃吃苦头,我没想让他落罪的。”

江麓安很早就知道葛阊与万坷容勾结,但他并未有何表示,他一心只想让自己的想法得到潘伟琤的认可。直到苏州第一楼的提议潘伟琤否定后却表示会考虑让江麓安彻底陷入愤怒,他寻了一家黑作坊伪造了潘伟琤的勾结罪证,又写了一封血书寄到都察院让其派人前往苏州来查,他又将罪证上报了大理寺让大理寺将潘伟琤关押。

潘伟琤的罪证齐全但真要去查很快就会发现破绽,江麓安利用葛阊为保全自身急着给潘伟琤定罪的想法让谢辞注意到葛阊,在谢辞费心去查葛阊并且查到葛阊与万坷容勾结的过程中江麓安能够心无旁骛的开展自己被潘伟琤否定了的想法。

这样一来,既能让潘伟琤不再阻碍自己又能借谢辞的手为州府清除葛阊这个祸害。

而那封寄到都察院的血书成了突破口,因为江麓安需要确保有人会还潘伟琤清白。

“江大人,同我走吧。”谢辞静静望着江麓安。

江麓安在桌案前呆滞了许久,最后终是一阵苦笑,他站起身来仰首去看院外阴郁天空,“竟是连一朵晴云都没有。”

谢辞也望了一眼,“怎会没有,是你错过了。”

怎会没有晴云?是你错过了。

又是从何时起他不再留意晴云?

江麓安语调凄凉,“谢大人,有劳你转告潘大人,害他入狱是我之错。”

“你可以亲自对他说。”

江麓安含泪苦笑,“不了,我又何来颜面见他?”

“谢大人,我能否拜托你一件事。”

谢辞一顿还是应下。

“我入狱后不想见任何人,尤其是潘大人。”

“好。”

……

江麓安入狱后葛阊也未能幸免,葛阊与万坷容的勾结属实,大理寺将葛阊一并收押。

而万坷容到底在商场游走多年,比葛阊更加油滑,他不知从何得了消息,连夜逃出苏州城,甚至不顾妻儿还在府邸。

潘伟琤官复原职,配合大理寺全面抓捕万坷容。

“可以啊谢小狗,动作够快的,这就破案了。”

谢辞揽着许宴知,“多亏有你让潘大人开口,不然我也不会查得这么顺利。”

许宴知扬扬眉,“请客。”

“那是自然。”

“诶,万坷容就这样逃了?他的妻儿怎么办?”

谢辞叹了叹,“若万坷容配合,按照律法他的妻儿不会有什么牵连,可偏偏他逃了,这下他的妻儿必会被他连罪。”

谢辞又问她:“你停职停到何时?”

“直说,你想做什么?”

谢辞笑道:“我爹要带我去一趟大伯府中,这万坷容的抓捕没人盯着我又不放心,想让你替我盯个半日。”

“成吧。”许宴中应下。

“你大伯家在何处?”

“苏州城外的小镇上,他们一向喜欢乡野。”

“知道了,你和你爹路上小心些。”

“放心吧,能出什么事?”

翌日,许宴知并未穿官袍,她特意挑了窄袖衣袍用护腕束袖,难得见她主动佩刀,阿桃见她束袖松了便帮她重新系好,“怎么佩刀了?不是只帮谢大人顶半日的差吗?”

“毕竟是抓捕,难免动刀动枪,倘若万坷容在我手底下逃了,谢辞得怨死我。”

“成吧,那你小心些。”

许宴知一转头就见姜祀扒在门边探头,她轻笑朝姜祀招招手,“进来吧。”

姜祀咧嘴一笑蹦蹦跳跳的进来,献宝似的捧着手到她面前。

姜祀手中是两条墨色细带织金抹额。

“抹额?怎么想起来给我这个?”

姜祀嘻嘻一笑,“想着你戴会好看我便买了,宁肆也有,”她说着拿起其中一条来晃了晃,“这个是你的。”

“这个是谢大人的,你们模样好,戴起来好看。”

许宴中忍俊不禁,刮了刮姜祀的鼻梁,在她殷切的目光中答应戴上。

阿桃接过抹额,“那就得重新编发了,还来得及吗?”

许宴中张了张嘴,正对上姜祀水汪汪的大眼睛,她顿了顿,“无妨,我骑马去当值就是。”

“成吧。”阿桃将她头发散开配合抹额重新编发。

……

“大人,歇歇吧。”

许宴知闻言抬手,“原地休息。”

有人给许宴知递了水壶,“大人,喝点水吧。”

许宴知轻笑婉拒,“不必了,你们喝吧。”

休息时众人松懈,有人忍不住开始闲聊,“许大人,你与我们大人关系这么好,知不知道我们大人原来是苏州谢家?”

许宴知点头,“知道。”

“哎,大人还瞒了我们许久呢。”

许宴知一挑眉,“你们同他共事这么久,他这人怎么样?”

“仗义,大方,讲义气。”

“私下从来不会摆架子,跟兄弟们关系都不错,还经常请我们喝酒呢。”

“对,大人还会记着我的生辰呢,今年就送了我一把削铁如泥的短刃呢。”

“我也是,我也是,大人送我的是护腕,做工可好了。”

……

许宴知含笑听着,“你们谢大人一直很好。”

“许大人!许大人!”有小吏气喘吁吁的跑来禀告,“许大人,潘大人让属下告诉许大人发现万坷容的踪迹了,潘大人查到万坷容出逃前曾花了重金请了杀手护自己周全。”

众人当即正色看向许宴知。

许宴知蹙眉,“请杀手护周全?潘大人可知万坷容逃向哪了?”

那小吏伸手一指,“那边,离此处不远。”

此话一出有人惊道:“许大人,那不是我们大人去的方向吗?”

许宴知当即沉下脸,“狗屁的护周全,这是冲着杀人去的。”

“所有人,拿好家伙跟我走!”

“是,许大人!”

许宴知一行人骑马直奔谢辞的方向。

谢辞也是今早启程,还同许宴知一道出的城,应该不会太晚。

“驾!”

“都听清楚了,万坷容罪大恶极,谋害朝廷命官,如若反抗就地斩杀!”

“是!”

同样是赶去救谢辞,许宴知比上一次平静不少,她甚至确信自己能及时赶到,她低低一声,“谢小狗啊谢小狗,你可得给我撑住了,若连几个喽啰都打不过我可要笑你一辈子的。”

……

“辞儿。”谢世霖一脸担心的看着谢辞。

“我在呢,爹。”谢辞握着长刀将谢世霖和薛卿婉护在身后,他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挑眉哼笑一声,“放心吧爹,有我在你们不会有事的。”

谢辞抬腿踹在那人胸口,长刀狠狠一劈,那人随即倒地。

万坷容面容扭曲,“杀,给我杀!我有的是钱,只要能杀了他,要多少我给多少!”

“万坷容,太小瞧我了。”

谢辞手下发狠刀刀致命。

“你们这群傻子,擒贼先擒王,先去杀谢世霖!”

谢辞立马后退几步护着谢世霖。

万坷容一把夺过身边杀手的箭弩对准了谢世霖,“谢世霖,别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儿子不给我活路!”

谢辞一刀劈开万坷容射来的箭,岂料有人趁机绕到了谢辞身后朝谢世霖挥刀,谢辞当即转身将刀甩出,正中那人腹部。

“辞儿小心!”谢世霖高声提醒谢辞身后。

谢辞扭头,只见一把长刀直直向他刺来,在刀刃只离他心口一寸时突然顿住。

许宴知用手握住了刀刃,仅这一寸距离她护下了谢辞。

“你算什么东西?”许宴知轻蔑一笑。

随后谢辞和许宴知同时抬腿踢向那人胸膛,那人猛地后退,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来。

随着那人后退的动作刀刃再次划过许宴知的手,她却并不在意手上的伤而是朝谢辞一扬下巴笑了,“谢辞,帅吧?”

“帅你二大爷的许宴知,你要是再晚来一刻我人就没了!”

许宴知斜他一眼,“有我呢,你怕什么?”

“大人!你没事吧?”

“大人,我们来了。”

谢辞当即正色,“拿下!”

“是!”

许宴知扭了扭脖颈,换了一只手去握刀,她将刀刃竖起挡在谢辞身前,“谢辞,我怎么会让你出事?”

她又用受伤的手去碰腰间的抹额,她用没沾血的小指后出抹额递给谢辞,“喏,给你的。”

谢辞接过抹额差点骂出口,“这个时候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给你就是给你,还分时候?”

“你护好伯父,剩下的交给我。”

“你手——”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你大爷的,我关心你还错了?”

“行行行,我的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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