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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病入膏肓

“大人,你又走神了。”

许宴知缓慢回神,桌前的几位大人停下动作,纷纷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神色淡淡,骨节轻敲桌案,“继续吧。”

陆戎珵继续道:“前些时日下官进宫面圣,圣上的意思是要整治贪污。”

陆凊饮一口茶,“那就从中央到地方开始。”

吴东泽点头,“我也是这样想,京中若是没动作,各地方怕也只是阳奉阴违,随意糊弄。”

许宴知:“要查就要大刀阔斧的查,猝不及防最好,莫要讲究什么情面不情面的,都察院不是卖面子的地方,一切按规章制度来。”

陆凊附和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陆戎珵看向许宴知,“许大人,此事你要主办吗?”

她摇首,“你是监察御史,由吴大人主办你协查。”

陆戎珵没说什么,只是点头应下。

陆凊暗自瞥两眼许宴知,到底还是没把话说出口,“先议到这儿吧,有什么事回头再讨论。”

许宴知一颔首,起身要走。

“诶,渡危,”陆凊叫住她,“你留下,我有话要同你说。”

许宴知没说什么,又折返回来。

等陆戎珵和吴东泽走出去,陆凊提壶要给她添茶,茶壶中途被许宴知接过去,她垂眸倒茶,“陆大人想说什么?”

陆凊斟酌开口:“渡危,你要不要歇几日再来当差?”

许宴知反应平平,抬眸看他,“我近日走神可是耽误了公务?”

陆凊摇头,“没有,你向来不会耽误公事。”

他接着道:“我只是有些担心你的状态。”

许宴知应一声,“那就不必休息了。”

陆凊叹了叹,“我知道谢大人和郡主的事对你影响很大,况且你前些日不是还病着?到如今都还在喝着药,所以我想着你干脆歇一歇,养好了身子再来当差。”

许宴知笑得柔和,“我知道陆大人担心,可我闲下来又能做什么呢?”

“有些事做,总好过胡思乱想。”

陆凊一阵无言,他揉揉眉心,又道:“可你的身子……”

“我无碍的。”

许宴知垂眸凝着茶汤,手指在杯沿轻缓来回抚动,她嗓音很淡,有些缥缈,“陆大人,我若是不忙公务,还能做什么呢?”

陆凊皱眉,“渡危,你能做的事很多,莫要这样看低自己。”

许宴知低低发笑,“那陆大人真是高看我了,我能做的事很有限,”她站起身往外走,略有嘲弄,“自诩不凡,到头来连好友都护不住。”

“陆大人,你高看我了。”

陆凊满目复杂,望着许宴知背影心中久久不能平复,曾几何时那个意气风发笑容满面的少年郎变得连背影都显孤寂苍凉。

宛如被寒雪覆盖的青松,风雪压人唯一身傲骨挺立。

如阳灿烂的少年郎成了夜中孤月,清冷寂然。

许宴知无心他想,从屋中出来走上廊道回院中去,屋檐外是不见停势的大雨,她在廊上脚步慢慢停下来,最后立在廊下望着漫天大雨。

“陆大人觉得你不大好。”

耳边响起的又是谢辞的声音,他嗓音依旧欠得要命,“为什么会觉得你不大好?”

“与你无关。”

“真的无关吗?”谢辞反问她:“若不是因为你总是能看见我,能听见我的声音导致走神,他又怎么会觉得你不大好?”

谢辞站在她身后,手搭在她双肩,“渡危,你自己清楚的吧,能看见我不是好事。”

许宴知面色淡淡,“谢辞,你已经死了,你不能替我做主不是吗?”

“渡危,放过自己吧。”

“我大抵是病入膏肓了,谢辞。”

“哗啦”一声,张戬怀中抱着的公文掉落在地,他直愣愣的盯着许宴知,惊讶问道:“大人,你在和谁说话?”

许宴知侧过头看他,一言不发。

仅是一眼便叫张戬冷寒彻骨,她此刻眸如死水毫无波澜,眉眼被浓烈阴郁缠绕,整个人宛如空壳,死气沉沉。

“大人!”张戬失声惊呼,他不顾掉落满地的公文快步朝许宴知走过去,“大人!”

许宴知静静望着他,任由他查看自己手心,见他满脸紧张,她轻声安抚:“张戬,我什么都没做。”

张戬重重松了口气,“大人在这儿做什么?雨太大了,快进屋吧。”

许宴知没动,“有付白的消息吗?”

张戬摇头,“还没有,但应该快了。”

“大人,进去吧。”

“义父义父义父义父!”

“义父!”

院中两个小娃娃撑着伞蹦蹦跳跳趟着水朝她跑过来,许宴知慢慢挂上笑意,看着他们跳上台阶,“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黎云熙笑呵呵回道:“因为这个时候想你啦。”

黎言初去拉许宴知的手,“义父身子怎么样了?”

许宴知弯腰将他抱起,“好多了。”

黎言初双手环着她脖颈,用头蹭蹭她肩膀,“义父身上有药味,好苦。”

黎云熙眨着大眼睛盯着她,“义父还在喝药吗?”

“义父有乖乖喝药吗?”

“我爹说不乖乖喝药夜里会做噩梦的。”

“义父要乖乖喝药哦。”

小丫头一句一句往外冒,叽叽喳喳小鸟似的围着许宴知说个不停,最后自己把自己说累了,端着许宴知的茶牛饮。

黎言初安安静静抱着她,脑袋搭在她肩膀上,“义父不要不开心。”

许宴知摸摸他脑袋,笑了笑,“我没有不开心。”

黎云熙喝完茶没消停多久又开始闹腾,她指着院外,“义父,我们去玩水吧。”

黎言初严肃道:“义父不可以淋雨。”

黎云熙一拍脑门,“对哦,”她又道:“那哥哥我们去玩水吧。”

许宴知捏捏小丫头的脸,“不可以,会生病的。”

黎云熙满不在乎的说:“生病就生病,正好陪你一起喝药。”

黎言初顿了片刻,从许宴知怀里出来,拉着黎云熙的手一溜烟跑出廊道,“那就去玩吧。”

许宴知愣一下,随后回过神也下了台阶冒雨走到院中,俩孩子肆无忌惮的在雨里跑,撩着裙摆去踩水坑,溅得到处都是。

张戬张张嘴,到底还是把话咽回去,由着许宴知陪这俩孩子一起玩水。

玩着玩着突然有人大喊一声:“黎云熙!”

黎云熙的哈哈大笑僵在脸上,立马躲到许宴知身后,抓着她的衣袍怯怯露出一个脑袋来,“爹。”

“你还知道我是你爹?!”

黎仲舒吹胡子瞪眼的,“你是我祖宗!”

黎云熙吐吐舌头,“哦。”

“哦?”黎仲舒气得不行,指着小丫头就要把她拽过来,“你还哦!你再给我哦一个试试!”

黎云熙吱呀乱叫,“凭什么你不说哥哥!他不也玩了?”

“不是你撺掇的他怎么会玩水?”

小丫头被追得满院跑,最后是许宴知把她抱在怀里,“好了好了,是我领着他们俩玩水的。”

黎仲舒一脸不信,“你可得了吧,你最讨厌下雨了,怎么可能会淋雨玩水?”

许宴知抱着小丫头走到屋檐下,“行了,湿都湿透了,再追究也没意思,还是赶紧带着他们回去换衣裳吧。”

黎言初扯扯许宴知衣袍,悄声说:“义父玩的开心吗?”

许宴知回他一笑,“开心的。”

她摸摸他脑袋,“回去吧。”

小丫头依依不舍的从她怀里出来,被黎仲舒牢牢抱着,她生无可恋的看着许宴知,大呼:“吾命休矣!”

被黎仲舒一巴掌打在屁股上,“谁教你的?”

小丫头眉头一皱,“爹你怎么打你小祖宗呢?”

黎言初老成的背手跟着走,“不可胡言。”

许宴知含笑目送他们离开,慢慢转身进屋换衣。

……

翌日朝会,百官议事。

调兵令又被重提,靳玄礼仍然未表明态度。

吴东泽低声问她:“瑞阳王这是铁了心要推行调兵令啊,你说这圣上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表态不就是一种表态么?”

陆凊点头,“我说也是。”

她环视一周,问:“景王没来上朝?”

吴东泽摇头,“没有。”

陆凊接话道:“景王三天两头便要告假不来上朝,倒是没野心得很。”

许宴知低低一句,“未必。”

“景王有问题。”

谢辞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要死磕景王了吗?”

许宴知始终一言不发,只是听着他的声音一句一句在脑中响起,他依旧话多,依旧欠得要命。

“渡危,渡危?下朝了,你发什么愣呢?”李忠明在她眼前挥了挥手,“走了。”

“好。”

李忠明同她一路在谈正事,最后问她,“身子养的如何了?”

“还好。”

“撒谎。”

“撒谎。”

一句来自脑中谢辞,一句来自眼前的李忠明。

许宴知突然想笑,“李忠明,我说我能看见谢辞你信吗?”

李忠明一只手探上她的头,紧蹙着眉,“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发热了?”

许宴知扒开他的手,“无所谓,又死不了。”

“阿桃不是说你不发热了吗?”

黎仲舒:“她不知死活,昨儿淋雨了。”

“我家那俩小崽子啥事儿没有,你这身子骨还不如孩子。”

许宴知置若罔闻:“哦。”

二人被她气得一噎,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只能干着急。

“我说祖宗,能好好养养你的身子吗?”

“就是,这都病了多久了?”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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