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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一箭三雕

板子打在身上的闷响一声接一声,不多时后背便有血色印染。

高楼上的男人蹙了眉,身旁的公公冷汗直冒,匆忙跑下去,“没眼力见的狗东西,下手怎的这般没轻没重?”

行刑的宫人动作一顿,连忙停手跪下请罪:“李公公恕罪,奴才们也是......也是......”

“是我让他们不必收力打,李公公怪不到他们头上。”

李公公闻言苦着一张脸,“诶呦我说小祖宗诶,你这又是何必呢?本来圣上也没想打板子的,你还非得给自己求来一顿板子。”

许宴知没接话,问:“打完了吗?”

那宫人被李公公瞪了一眼,结结巴巴道:“打......打完了。”

她叹声又问:“老实说,还差几下?”

李公公插话,“打完了,咱家方才数着呢,真打完了。”

他说着去扶许宴知,“大人,咱家没骗你,打完了,”他下巴往上一抬,“大人要是不信就亲自去问问圣上,圣上也瞧着呢。”

他又低声补充一句:“大人有什么话也趁这个时候同圣上说清楚,总不好把误会拖得太久。”

许宴知轻推开李公公的搀扶,站定对他一拱手,“有劳李公公代我同圣上说一声,我停官一月,这一月中无召我就不进宫了。”

李公公无奈,“许大人,你这......”

她淡笑一下,转身往出宫的路走。

李公公没法子,只得又回到靳玄礼身侧将许宴知的话转述给他。

靳玄礼眯眼凝着她清瘦背影,冷嗤一声,拂袖而去。

暮山紫的官袍遮不住浸出来的血红,许宴知面色发白,唇色稍褪,抬袖擦擦额角细汗,挺直腰背走在官道上。

官道上颂妗在等她,见她走来连忙上前,“大人,这金创药是太子殿下让奴婢交给大人的。”

许宴知没接,颂妗却是直接掉了眼泪。

许宴知被吓了一跳,“你哭什么?”

颂妗不肯说,哽咽着把药瓶塞进她手里,“大人拿着吧,用了背上的伤才好得快。”

“好了,好了,”许宴知轻声安慰,“我拿着就是,你莫要再哭了。”

见颂妗眼泪不停,她拿了锦帕帮忙擦眼泪,“你这小丫头,被打的是我你哭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

许宴知将锦帕给她,拍拍她脑袋,“好了,你回去吧。”

颂妗后知后觉想起来丢人,红了脸点点头,“那大人记得擦药,奴婢回去了。”

许宴知瞧着她离开才重新抬步,一到宫门口就见有不少人围在一处等着。

她抿抿唇,抬手重新擦擦额角,“都围在这儿作甚?”

李忠明板着脸哼一声,陆戎珵惊呼一声,“大人,你后背出血了!”

黎仲舒面色一变,“怎么还真打?”

顾月笙紧蹙眉头,“渡危,你实话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许宴知摆摆手:“什么做什么?做错了就得认。”

“我的确私拦奏折,该罚。”

李忠明心底里压着火,口吻不大好,“以你的本事,就算做了这样的事会被别人发现?”

文彦捋着胡须,“那个御史平日里就是温吞性子,怎么敢弹劾你?”

许宴知一耸肩,“人家尽职尽责还错了?”

见众人没有罢休的意思,她叹一声,“我说诸位,再怎么着也得先让我回府处理一下后背的伤吧?”

李忠明黑沉着脸不吭声,扶着她上马车。

“我停官这一月大理寺有什么事你得来告诉我。”

“......”

“朝堂上有我的人盯着,你不用担心。”

“......”

“这一月我可能就在府中养伤了,不常出门。”

“......”

许宴知哭笑不得,“你打算这辈子都不同我说话了吗?”

“......”

李忠明一个眼神都未给她,将她扶上马车后直接转身下去,还贴心帮她拉好车帘关上车门,只是关车门的声音大了些,“咚”一声让马都被吓得叫了一声。

许宴知:“......”

黎仲舒在外头打圆场,“行了,你赶紧回府治伤吧,有什么事改日再说。”

许宴知后背疼得厉害,只能用肩倚靠,她抬手敲敲车窗,“小陆,过来。”

陆戎珵闻言走过去附到窗边,“大人有何吩咐?”

“都察院的事务我暂且不管,你可暂接我的职务。”

陆戎珵一惊,“大人,怕是不妥,下官资历实在不够。”

后背的汗浸入伤口疼得她指尖一颤,停顿缓了片刻才道:“不妨事,由我亲自指定暂接之人不会有人说什么。”

她将腰牌从窗中递出去,“有何不懂的吴大人会帮衬你。”

陆戎珵离得近,听得出她语调轻而无力,不再多话连忙接过腰牌,“下官知道了。”

许宴知将车窗关上,轻一句,“走。”

马车驶回许府时她后背湿了一片,血汗相混,里衣因黏腻粘在皮肉上。

阿桃红着眼小心翼翼的将粘在伤口上的裹胸布撕开,“好端端的你这又是怎么回事?”

许宴知倒吸一口凉气,“让姜祀进来。”

阿桃起身出去唤了一声,又继续给她上药。

姜祀憋着眼泪走进来,垂着头不去看她的后背。

“姜祀,你去一趟瑞阳王府,就说我的诚意送到了。”

姜祀点点头,一声不吭退出去。

阿桃听得糊涂,“这是何意?你到底想做什么?”

许宴知没回应,阖眼轻声道:“阿桃,你梦见过我爹吗?”

阿桃点点头,“我梦见老爷说让我好好照顾你,让我看着你别钻牛角尖。”

许宴知苦笑,“我没梦到过,他不愿来我梦里。”

“他是这样,谢辞也是。”

“他们怎么就不愿意来梦里看看我呢?”

阿桃眼泪掉下来,她连忙擦去,“老话说,逝者入梦损活人阳气,他们定是为了你好才不让你梦见他们的。”

许宴知低低一叹,“是吗?”

“就是的。”

“别哭了阿桃。”

“我没哭。”

......

三日后,城外。

“本王听说你那日出宫时后背都被血浸湿了,有必要对自己这么狠么?”

“不伤得重些如何给旁人挑拨我与圣上的机会?”许宴知懒洋洋倚着,瞧着眼前的鱼竿,说:“我停了官,京中某些官员就能放松一阵,殿下觉得景王会不会也放松警惕呢?”

靳玄邕一挑眉,“你想做什么?”

她道:“王爷可听说世家最近想要拉我下马?”

“哪里是最近,他们不是一直都想吗?”

“如今不一样,他们真有谋划。”

他嗤笑,“他们敢直接对你下手么?”

“自世家被打压后,他们做事明显畏首畏尾,此番只怕也不敢对你如何。”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呐王爷,”许宴知尾音拉长,半讽半笑,“世家想要权,就得对我出手。”

靳玄邕一滞,“你的意思是说世家背后还有人?”

“景王?”

“正是。”

她说:“如今我赶在世家出手之前自己犯了错被停官,他们没了先机就拿我没办法,若这个时候再对我出手不就触圣上霉头了吗?”

“届时反给他们自己招惹麻烦。”

“正好我停官这一月能有空闲与王爷议事。”

她笑一下,“此乃一箭三雕。”

靳玄邕不置可否,问一句:“伤怎么样?”

“肉体凡胎,自是会疼。”

尤其是她仍需裹胸,只能勒着后背的伤口。

“看你悠哉,倒不像是会疼。”

“我装的。”

“......你倒坦诚。”

鱼竿猛地一动,靳玄邕当即用力一拉,一条半臂长的鱼咬着钩翻腾挣扎,靳玄邕起身提着鱼瞧了瞧,说:“本王还有一事不明,同本王合作一事你瞒着圣上尚能理解,可为何你身边那几个兄弟你也瞒着?”

许宴知静了静,说:“我与王爷合作圣上若知晓必会介意,届时对我发火也好,责罚也罢,总不会杀了我,但他们不同,他们一旦沾上此事若被圣上知晓便是死路一条。”

“说白了,我也不过是仗着圣上不会杀我才冒险与王爷合作。”

“许宴知,你当真是胆大。”

她眼皮一掀,笑了,“有些事是必须要做的。”

“我必须要为谢辞报仇。”

“放心,这是迟早的事,”他重新把鱼钩扔回水里,“他不是想煽动世家对你出手吗?”

“本王‘帮帮’他。”

......

入夜,许府。

“你白日不在,黎大人他们来寻过你,我借口你喝完药睡下了,把他们劝回去了。”阿桃一边帮许宴知上药一边说。

“李忠明来了吗?”

阿桃摇头,“谁都来了,就李大人没来。”

“......知道了。”

房门被敲响,“哥,我能进来吗?”

阿桃一慌,“小少爷,你等一会。”

阿桃望着许宴知才上好药的后背,“这怎么办?刚上好药不能再勒了。”

许宴知没什么反应,坐起身把衣裳拉好,“那就不裹了,让他进来吧。”

阿桃:“那你趴好,我帮你盖被子。”

“嗯。”

“哥,你的伤怎么样了?”

她淡笑:“无妨,刚上过药。”

“哥,你为何要故意如此?”

她挑眉,“什么?”

“我听黎大人他们说,以哥的本事,真想做什么就不会这么轻易被人发现,你是故意被弹劾停官的,为什么?”

许宴知失笑,“合着你是帮他们来套我话的?”

“没有,我只是担心你。”

许宴知摸摸他脑袋,“言舟,这些事你不要过问,你现下只需好好念书即可。”

“不必担心别的,一切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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