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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章 长大

“许大人在想什么?”

春娘轻声问道。

许宴知直直盯着窗外浮云,嗓音极淡,“什么也没想。”

“可大人不像什么也没想,”春娘垂首为许宴知倒茶,叹了一声,说:“与大人相比奴家前路不明,生死难测,理当忧愁。”

“可大人看起来比奴家还忧愁。”

许宴知轻轻笑了,说不清是嘲弄还是别的意味,“这楼里的姑娘都如你这般会观人脸色么?”

春娘顿一瞬,眼底浮现一抹难堪,“楼中的姑娘们若不会观人脸色怕是不好活。”

“你误会了,”许宴知嗓音虽轻却一字一句认真道:“我并非觉得你有什么。”

“是我说错了话,当是说你善解人意。”

“若冒犯了你,是我抱歉。”

春娘一怔,半晌才回神愣愣问一句:“大人这是在向奴家……”

许宴知侧头看她,“怎么了?”

这一看才发觉春娘眼眶泛红,眼底湿漉漉的,要哭不哭的模样。

“……”

春娘侧面抚泪,朝她歉意一笑,“奴家失态了,大人莫怪。”

“大人身份尊贵,奴家只是没想到大人会向奴家解释,还会向奴家道歉。”

“奴家做这营生以来自知卑贱,仅是不当着奴家的面说奴家卑贱就很是知足了,从不敢奢望旁人能体谅。”

许宴知心下松了口气,淡声道:“女子在这世道本就不易,都是为了活着在受磨难,何谈贵贱之分。”

“旁人如何看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如何看自己。”

“大人说的是,奴家受教了。”

春娘又一声轻叹,“说来惭愧,大人如此宽慰奴家,可奴家却宽慰不了大人,”她顿了顿,又说:“大人虽面无表情但眉眼蕴着浓愁和……”

“和什么?”

春娘咬咬牙,道:“和本不是大人这个年纪该有的哀凉悲戚。”

“大人这副模样在长辈眼中大抵会是一个缩在角落中默默哭泣的孩子。”

许宴知无声笑了,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春娘摸摸被包扎好的手腕低低道:“奴家的伤在身上,大人的伤在心里。”

“或许大人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许宴知端起茶呷一口,“我还有事要做。”

春娘抿抿唇,说:“等大人心情好些,大人想知道什么就问吧,春娘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急,等你再养两日。”

春娘柔柔一笑,“奴家谢大人体谅。”

眼瞧着时辰差不多,许宴知放下茶杯起身,“今日是我打扰了,告辞。”

春娘起身送她,“大人,奴家送送你。”

“不必了,好生歇着吧。”

她说完迈出房门,出了玉春楼。

回府后阿桃迎上来,说黎仲舒他们等了她许久,见她迟迟未回便都先走了。

许宴知兴致不高,低应一声。

她坐在院中树下的躺椅上,望着头顶慢慢变黄的树叶渐渐涌上睡意,若是能在梦中见见他们那该多好?

……

翌日,繁园。

“许大人,我看你这停官之后反而更安逸了。”

马背上的人闻言轻笑,“实不相瞒,却是给了我好几日悠哉。”

那人啧啧两声,说:“诶哟,我们可忙死了,都察院不是又要开始清查贪污了吗?这各部都谨慎着呢,咱哥几个为了配合都察院的调查忙得不可开交,正好今儿有空,许大人可得请咱们好好喝一顿。”

许宴知笑着应下,“那是自然,一会儿我请客,好酒管够。”

“这可是你说的啊,那咱们几个一会儿不就跟你客气了啊。”

“就是就是,不客气啦。”

几人正谈笑,有人突然说了一句:“可是我们这个时候去喝酒会不会被有心之人看见?届时在朝堂上参我等一本。”

这话一出,方才的热络冷了不少,“哎,说的也是啊,别叫人说我们和都察院勾结,那就不好解释了。”

“也是哈,那要不改日再喝吧?”

许宴知全程没有反对也不扫兴,只是顺着他们的话说:“那就改日。”

“成,那就改日。”

许宴知淡笑依旧,漫不经心问一句:“都察院查贪腐,不知结果如何?”

“你没上朝你是不知道,这几日早朝天天有人被弹劾,贪的嘛或多或少都会有点,反正这段时间里大多是夹着尾巴做人的。”

“诶,对了许大人,女子学堂也快完工了,圣上也没说要取个名什么的,大人你怎么想?”

许宴知想了想,说:“望这世间女子也能如男子一般求真问世,也愿她们能够认真求学,不负期望,那便叫朝乾堂。”

那人眉头一挑,“诶,朝乾夕惕的朝乾,也是好寓意,明日我便上书请示圣上。”

几人正说着,前方不远处突然窜出一头野猪,众人纷纷拉弓对准林子。

“说好了啊,谁射中算谁的。”

“那肯定是我的。”

“嘁,你能射中再说吧。”

几人谈笑着拉弓朝着野猪射过去,几道接连不断的拉弦声和弓箭被射出发出的“嗖”声在耳边响起,正好掩盖了从暗处朝他们射来的箭声。

下一刻许宴知猛拍一下身边人的马,马载着人一下往前跑去,紧接着她弯腰趴在马背上,一支箭射过直直钉在树干上。

“散开,先回营。”

许宴知扬声一句,拉一把缰绳疾驰而去。

几人懵了片刻,而后连忙拉紧马绳就往营地跑。

暗处的人失了手,又朝着许宴知的方向射了几箭均被躲过,见再寻不到对许宴知动手的好时机刺客当机立断隐入草丛中选择不暴露身份。

许宴知这边疾驰回营地,其余几个人也陆陆续续赶了回来。

那人惊魂未定,“许大人,这刺客好像是冲着你来的,他都没追我。”

“是啊是啊,也没追我。”

“也没追我。”

“我也是,回来这一路都没人追。”

许宴知冷淡一句,“的确是冲我来的。”

几人有些惊诧,“可大人你都停官了,谁还会这么针对你?”

许宴知拂拂袖口灰尘,“要杀我的人自是不会因为我停官就放弃的。”

“诸位先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那大人你……”

“我恐怕要去趟宫里了。”

几人闻言纷纷道:“既如此,那我等就先告辞了,许大人你这边也注意安全。”

许宴知颔首,“好。”

同众人分别,许宴知吩咐人暗中给靳玄邕传了信,从繁园出来直奔皇宫而去。

彼时靳玄礼正教靳玄政练箭,听宫人传禀说许宴知进宫来了还有些笑意,一听她在繁园遇刺笑意便散了个干净。

“你觉得是谁动的手?”

许宴知:“除了世家怕是没别人这么急着要杀我了。”

靳玄政问道:“宴知今日去繁园还有谁知道?”

“除了同行之人,那便只有繁园的人,繁园猎场需提前定,所以繁园的人很有可能卖了我的消息。”

靳玄礼冷笑一声,“世家这是又开始作死了。”

许宴知问他:“圣上打算如何?”

靳玄政开口道:“宴知何不再把事闹大一些?”

她笑:“把事闹大,圣上便能名正言顺对世家发难。”

他点点头,“最好放出消息你因躲避刺杀牵扯旧伤,卧伤在床。”

靳玄礼眼皮一掀,“政儿你继续说。”

靳玄政点点头,说:“父皇才罚过宴知,此刻为他做主恐落人话柄,但儿臣没有顾及,儿臣可以替父皇查。”

靳玄礼看一眼许宴知,她唇角微扬,轻点点头。

靳玄礼拍拍靳玄政的肩,“你年纪还小,此事朕不逼你,你量力而为即可。”

靳玄政眸光熠熠,重重点头,“儿臣不会让父皇失望的。”

许宴知笑道:“那臣就等着殿下为臣主持公道了。”

他小大人似的,“好。”

“那我出宫了,”许宴知正事说完未打算在宫中久留,靳玄政闻言看向靳玄礼,靳玄礼朝他点点头,他当即道:“宴知,孤同你一道出宫,正好去繁园瞧瞧。”

她笑:“好。”

一大一小走在宫道上,靳玄政抿抿唇有些紧张,“宴知,若孤做的不好怎么办?”

许宴知俯身面对着搭上他的肩,认真道:“殿下不论做成什么样圣上和臣都不会失望,殿下放开手脚去做便是。”

“不论结果如何,圣上和臣都会给殿下兜底,殿下不必有压力。”

他点点头,“孤知道了。”

许宴知牵上他的手一同出宫,夕阳洒在他二人身上在宫道上落下长长的光影,隐隐约约能听到几声谈笑。

“孤长大了,可以帮衬父皇也可以保护宴知了。”

“能得殿下保护,是臣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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