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前尘终了
代天浩的全身都被血液浸染，高举着的右手上，已空无一物。
他喘着气，缓缓放下了右手，将它放在了自己的面部。
随即他掩面仰天大笑起来，那无拘无束、如释重负的笑声回响在这一方天地间。
雪白的头发已经被鲜血染红大半，他的上半身各处也是有血液不断滑落，配合着那不息的笑声……
活脱脱的像是从血海之中逃离的恶鬼。
所有人，那些在帝国臣民眼中被视为幽灵死神的天龙卫们，此刻反而显得像稚嫩孩童一般，不知如何是好。
大仇得报的快感令代天浩如此痴迷，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喜悦。
但很快，待他冷静下来后，无尽的空虚便占满了他的心。
杀戮与复仇所带来的快感终究只是短暂易逝的，代天浩的大笑声很快平息，慢慢的变为啜泣。
他就算杀完这些仇人，自己所珍视的一切，还是永远回不来了。
代天浩慢步走向剩下的天龙卫。
天龙卫们神色剧变，都慌忙拿起武器。
“想要和我打的，就拿好武器，做好赴死勇气。”
代天浩手中的长枪之上的光芒从未离去。他的声音中蕴含的杀意未曾削减。
“不想打的，就放下武器，我不与你们计较。”
面对曾经的帝国百战之神，加之不久前路通凄惨的死法，这些天龙卫们很快便犹豫了起来。
代天浩看着眼前这些犹豫不决的天龙卫，长枪枪尾猛的向地面插去，以落点为中心，一圈金色灵力形成的冲击波席卷四方，那些惊魂未定的天龙卫们哪有反应抵抗，许多人都直接被打翻在地。
代天浩几乎是目眦皆裂，满头的白发倒立而起，犹如金刚神怒。
“有胆量的！与我一战！”
海波愈发汹涌，冲击着船身。
代天浩环看四周，目光所及之处，那些天龙卫纷纷后退，不敢对眼，甚至快要挤出船外了。
“来啊！”
又是一声怒吼，整艘船都被剧烈晃动。依然无人敢出头打破这样的场面。
“都想活命？那就把刀给我放下！”
叮叮当当的一阵声音响起，一把把游龙刀落地，一名名天龙卫抱头蹲下。
代天浩满意的看着眼前众人。
“你们这的二把手，是谁？”
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同一人。
那人抱着头，浑身颤抖着，低着头，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出来。”代天浩看着他，简单说出两个字。
那人颤巍巍的走到代天浩面前，然后立刻跪下。
“秦国公饶命啊，小人受命办事，身不由己啊。”
“您夫人的死都是路通一手造成的啊，我当日在碧云园就只是老实看门啊，没有参与攻击您的行动啊……”
“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条小命吧，我上有老下有下……”
这人越说越激动，带着哭腔，磕头磕得咚咚直响。
看着这人卑躬屈膝，谄媚至极的样子，代天浩心生厌恶，不耐烦的沉声道。
“闭嘴。”
那人立马住口，额头贴着地面，只剩下颤抖。
“我交待你一件事。”
“莫说一件，十件百件又如何，您只管吩咐。”
“这艘船本是一帮东屿浪人的，在你们来之前，上面的浪人已经被我处理掉了。”
那人看着不远处那些东屿浪人的尸体，不禁紧张的直咽口水，大气不敢出。
“这船上还有几十名年轻女子，你们等会返航时，带上她们。”
“是，是……”
“记住，不许为难她们，她们完全不知道我是谁，不要试图从她们口中找寻我接下来的行踪。”
“是是是，小人不敢……”
“最后，帮我带个话给周元武。”
那人本以为代天浩会留下什么复仇之言，但片刻后，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东屿浪人逐年势大，帝国军队困守海岸所耗人物财力几何增长，我的建议是，找出这些浪人的主要聚集地，汇聚力量，找准时机，一战歼灭其主力，震慑其残部和东屿本土，向东屿官方施加高压，令这些鼠辈，不敢再犯帝国东海之境。”
那人小心的问着。
“就这些吗？”
代天浩点了点头。
“就这些。”
“您有什么私人的话要带给陛下吗……”
“我与他，恩仇相抵，他的救命之恩、知遇之恩，我以征战数年之功，以建国之功，以兄弟妻子之仇，与他清算干净。自此，他做他的帝国皇帝，我做我的山野浪客，兄弟之情，君臣之情，不复存在。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若是他执意一条路走到黑，我代天浩也不是吃素的，我奉陪到底。”
代天浩的语气平静，但没人敢怀疑他现在说的每一句话的真实性。
代天浩仰头，看着空中的旭阳，微凉海风不停的吹过，他深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
良久，他吐出一口气，似是无奈悲叹，似是释然解脱……
“记得住吗？”代天浩看着脚下这人。
“小人记得住，小人打小就记忆力好这个优点……”
在他伏地赔笑时，没有注意到，代天浩转过身去，没有理会他的小丑般的表演了。
代天浩一跃而下，平稳的落在自己先前的那艘小船上，他毫不留情的将先前几具尸体替到海中，捧起海水，洗刷着那暗红血迹。
小船很快行驶起来，继续向茫茫东海行去。
那跪地不起的天龙卫这才敢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正当他暗自庆幸捡回一条小命时，代天浩的声音自远方传来。
“尔等，好自为之，今日嘱托若不遵照，日后必有清算之时。”
所有天龙卫不禁打个寒战，才敢悻悻向前靠拢在一起。
“副统领大人，接下来怎么办……”
那名先前还在地上求饶的副统领此刻又恢复了官样。
“带上那些平民，返航！”
“那代天浩怎么……”
那副统领狠狠瞪了发言的人一眼，发言之人很识相的闭上嘴。
“路通总统领在遇到反贼代天浩后，英勇独自追击，脱离大队，不幸遭代天浩反击，死战后英勇殉职。”
那人一字一句的说着。
“都明白了吗？”
“明白……”
“都明白吗？！”
“明白！”
……
在这滑稽的一幕上演时，代天浩正坐在船头，迎着东方的太阳，全速的向天屿进发。
直接的杀妻仇人已死，心中所念东屿浪人之事已经交代清楚，自己目前，已没有挂念之事了。
此间事了，他只想早日抵达天屿，顺利入岛，寻得一宝地，好生安葬自己的妻子，在新的世界，开始新的生活。
旭日下，代天浩闭目静坐，心中如同静潭一般，波澜不起。
前尘往事，此刻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