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其将铭记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周元武只派了五百士兵随行到天屿外围就不再跟随你们了？”
代天浩的第二个问题当然也得到了回答。
“是……陛下就是如此安排的……”
唐云曦靠了过来，对着代天浩说道。
“这不合理。”
代天浩当然知晓唐云曦的想法。
“我知道。”
“我大哥周元武费尽心思让文远告知他我代天浩就在天屿，甚至让文远动用了天恂留下的宝物。按道理，他应该出重兵随行，跟着这些人一同进岛，将我这个心头大患就地正法或是捉拿回大陆。而不是仅仅让这些无关紧要的废物来白白送死。”代天浩看着唐云曦。
“这是云曦你所见的表面，对吗？”
唐云曦点头。
代天浩看着这些天龙帝国的来者，露出轻蔑的笑。
“云曦，你不了解我的那位大哥，那位皇帝陛下……”
“让我来为你理清思路吧。”
周元武作为一个普通人族，他只知晓大陆之上有修炼者的存在，凭他所经历的一切来看，他是不知道龙族的存在的。
在周元武的心中，所谓的仙岛天屿不过是个真假参半的传说，其存在根本无法证实。
这便是普通人与修炼者的信息差。
即使是皇帝，一国之主，也无法知晓修炼界的秘密。
这批人不过是周元武的“试验品”而已。
文远将他们送至天屿外围，让他们自行进入，就只有两种情况。
他们若是无功而返，大概率在周元武心中，所谓的天屿便是个幌子，文远在欺骗他。他会认为代天浩躲藏在另外的地方。例如他一直认为的东屿。
他们若是没有回来，那周元武便可认为，天屿确有可能存在，他代天浩也确实可能躲在天屿。但他依然不会得知龙族的存在，他可能会准备好后再进行下一步行动。
一切都只是大概率的可能而已，毕竟周元武如今是否还相信文远，他心中所想是否还符合常理，代天浩无从可知。
他压根就没想过在这一次将代天浩捉拿回去，这批人到这来，说的不好听点就是送死的。
不过周元武自然没昏聩到辨别不清忠奸善恶，他只不过是忌惮曾经一起与他建立帝国的功臣兄弟们。
他只是将这些奸佞作为短时的棋子而已，当棋盘上最后的对手下场出局后，他便可以大胆放心的处置这些更令人可憎的奸佞小人了。
这帮人就算不被唐家抓获，多半回去后，也会被周元武扣上个办事不力的帽子，下场多半也是十死无生。
听完代天浩的猜测分析后，唐云曦频频点头。
毕竟这些人来自大陆帝国，天屿久居海外，与世无争，不了解外界情况，代天浩的分析是目前最为可靠可信的了。
“云曦，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代天浩看着唐云曦，此刻他眼中的红色比先前稍弱，但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
其实代天浩的两个问题已经替唐云曦问出了她最想知道的答案——这些人为何而来，他们又是如何进入天屿的。
天屿的护岛大阵被代天浩以蛮力破开，又被文远所提供的太虚无相符克制，作为天屿与外界隔绝的最大保障，在短时间内被接连突破，这无疑是对东方龙族的巨大打击。
“他们所提到的能够突破护岛大阵的符箓，究竟是什么？”
代天浩明白了唐云曦的担心，作为一族之长，她必须保证天屿不受外界的侵犯。
“太虚无相符，天恂的造物。”
唐云曦睁大了眼。
“我没听错？是那位……”
“五千年来，这方天地间，仅有的一位，人神。”代天浩的语气中充满了敬畏。
“他将这造物交付给了同时期的暨天令使们，本意是用来对抗当时的虚空之敌。”
“不过时过境迁，存世的暨天令使们都已经算是人族的巅峰强者了，这符也就当是纪念故人之物了。”
“人神的造物，妙化万千，不可捉摸，难怪护岛大阵连这些未经修炼的普通人都拦不住。”唐云曦略微释然。
“此物存世数量如何？”
“这就不是我一个三十岁的小辈能知道的了。”代天浩笑道。“但有一点可以放心，三位暨天令使中唯有文远还操心着人间之事，另外两人早就不问世事，他们对你们天屿可没有什么想法。”
“文远手中的这东西也不会多，当时他拿在手里摸了半天才舍得给我……”代天浩想到这里倒是觉得有趣。
“而且……”代天浩看着天际。
“到了他们的那种水平，这世上还有什么地方能拦得住他们呢？”
这话不假，五千年前纵横天下，对抗虚空入侵、领导人龙大战的暨天令使们平均实力已经有二次觉醒三四阶，五千年过去，仅存的三位实力已然深不可测。
就算是文远这样主要布置灵阵的“文职人员”都要压制自己实力以避免天道打压，另外两名可是当年直面虚空、龙族浴血拼杀的战士，论战力，他们只会比文远更为恐怖。
天屿的护岛大阵连代天浩都可以拼全力攻破，那对于他们而言，完全没有使用太虚无相符的必要，恐怕只用挥手即破。
代天浩与唐云曦这般年纪已然有如此修为，自然是千百年难遇的天才。
但天赋只是一方面，五千年时间的沉淀积累无论如何都不是任何人可以小觑的。
每一名二次觉醒的修炼者都清楚，达到这个层次后，每想要再进一步，所需要付出的时间和精力都将成倍增长，千百年破一阶都算正常，尤其是五阶以后，每一阶的差距犹如云泥之别。
不是每个人都有天恂那般堪称逆天的修炼天赋，许多时候，时间与机缘才是修炼者最看重的东西。
话说回来，唐云曦主要担心外界的太虚无相符数量不少，人族可以凭此无碍进入天屿，不过代天浩的一番说明，已经让她的心暂时安定下来。
“既如此，我没什么问题了。”唐云曦说罢退后一步，“这是你们的纠纷，当由你自己解决。”
“他们落在我手上，结局就只有一个。”代天浩提剑上前。“我的问题也没有了，那么时候到了……”
代天浩重新回到戴俞面前，他蹲下身，毫不犹豫的拔出了戴俞手心中的匕首。
匕首之上鲜血淋漓，血液滴落在地。
戴俞用左手去捂住伤口，整个人因疼痛缩了成一团。
“诸君，我的问题提完了。”
“现在，该说再见了。”
代天浩取出了龙胆啸云枪，猛的将枪尾插入地面，大院之内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长枪之上传来的隐隐威压。
“三弟……”代天浩看着龙胆啸云，喃喃道，他用手轻轻抚摸着枪身，闭上了眼。
他手中的裁星似乎与龙胆啸云间产生了联系，也在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好好看着……”他转过身去，睁开眼，两眼中血红似海，仿佛要淹没眼前的一切。
他的白发末尾渐渐变为金色。
“秦……秦国公……”
“饶命啊……”
“诸君，秦国公已经死了，死在了东海的岸边。”
“他已经和他的妻子兄弟一起去了。”
他在东海岸边，已经洗涤过自己的身心，他决心与过去的身份告别。
“现在……”
代天浩一脚踢翻戴俞，双手持剑猛地朝他心口刺去。
血液四溅而开，散落在周围的地面上。
唐云墨双手捂住了嘴，双眼睁的如铜铃。唐云曦则是忍住心中剧烈的颤抖，强忍着不动声色。
戴俞眼中最后倒映的是代天浩血红的双眼和冷漠的面容。
“我只是代天浩。”
周元武既然不想就此放过自己，那他就陪这位大哥，这位皇帝陛下，斗到底。
他抽出裁星，接着向剩下的人走去。
一剑挥出，一剑封喉，一剑毙命。
血落在他的脸上，既炙热又似乎无比冰凉。
他伸出左手掐住一人的脖子，如同提起鸡鸭一样将那人抬到双脚离地位于半空。
金色的剑身穿透了那人的身体。
生机从那人眼中散去，代天浩松开了手，将尸体扔在地上。
有人拼命的逃离，却在下一秒背后被一剑贯穿，沉重的裁星将其钉在了半空中。
代天浩无怜悯的一脚踩在肩上，顺势取出裁星，当长剑脱离肉身的一刻，鲜红的血花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他身着的白衣已经被染的透红，代天浩此刻看来就像是从地狱血池中沐浴而出的白发恶鬼。
他迈出的每一步落在石板地面之上，在那些待宰的人听来，如同送葬的钟声。
有的人甚至来不及发出求饶或者惨叫声，在金色的剑光闪烁过后，他们便永远停止了呼吸。
绝不手软，绝不留情。
剑出无回，剑出无悔。
他不是圣人，做不到以德报怨。
他的准则从来只有一个。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若是江予初在此，她便会知道那天代天浩的话绝不是虚张声势——他已经杀了数万人了，这几个算得上什么？而且他的手段，可不是什么善类。
每当他挥剑，他便能想起赵羽在天牢中那赤裸的上身上的无数道鞭痕，他胸口处被烙铁灼烧后留下的印记，那已经看不出形状的十只手指指尖被黑色的血液凝固，森森白骨隐约浮现……
十指连心啊……
那该有多疼啊……
过往的一幕幕经常在半夜于代天浩熟睡之时拜访，每当他梦到这一幕幕场景，他便会从梦中惊醒，然后觉得自己的身上也隐约发疼。
他似乎看到了周元武冰冷的面孔，他高居于殿堂之上，向下颁布了他的旨意。
“赵国公赵羽，坐实谋逆大罪，本该当众斩首以示警告，念其随陛下征战多年，战功赫赫，当留最后体面，特许赐鸩酒自行了断。”
大哥，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呢？你明知三弟是无辜的。却偏偏要置他于死地才肯罢休。
面前的这些人，便是当年充当周元武帮手的帮凶。
既然来了，他代天浩也不介意再次被周元武当一回刀剑——这些奸佞本就该死，由他代天浩动手，也不无不可。
片刻后，一地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坚硬的石板地面上，殷红的血如河流般流淌在石板地面的缝隙中。被杀之人最后惊恐无比的面容永远的停在了他们的脸上。
裁星剑锋之上，未干的血液沿着锋刃滴滴答答的落于地面。
代天浩沉重的呼吸声盖过了微微风声，传到每一名与他相近之人的耳中。
唐家的护卫们，唐云曦唐云墨姐妹二人，都心有余悸的看着代天浩，这位平日里总以和善一面示人的男子，此刻却如此陌生。
一旁的龙胆啸云枪静静的立于地面之上，如人一般，默默的看完了刚才的一切。
代天浩没有选择擦拭面上的血液，他反而随意的抹上一把面部的粘稠血液，用满是血液的右手握住了龙枪的枪身。
“三弟……”代天浩再度闭眼。
所有人看到了，一行清泪从他眼中流出。
“二哥给你报仇了。”
“只是这一天来的……”
他的声音也随着颤抖不清起来。
“来的太晚了……”
大院之内，许多人并不知道代天浩曾经经历了什么，但此刻却被这一幕，被代天浩的情绪所影响了。
清风如泣，仿佛含泪向众人诉说着代天浩这埋藏于心中的往事与压抑已久的情感。
唐云墨将头埋在了唐云曦的怀中，如同一只受惊的小猫一样，不自觉的抖动着。先前的场景于她而言太过于震撼惊心了，她自小到大都没怎么见过血，更别说是代天浩今日这样的屠杀方式，短时间内怕是无法平复。
“没事，云墨。”唐云曦抱着唐云墨小声安慰着，她看了看静立于龙枪前啜泣着的代天浩，碧蓝如星海的眼中流露出悲悯。
他的身上，背负了太多了。
“已经结束了。”
唐云曦用下巴轻轻抵住了唐云墨的头顶，用手慢慢抚摸着唐云墨。
“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