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这场平叛,落幕了
尚归舟将骆沐云送上马车,再一次走进来时,周尧正撑着下巴看窗外的景色。
“人送走了?”
尚归舟立在她旁边答道:“送走了,臣侍有一事好奇。”
“哦?”
“您为何让她去找璇玑将军?臣侍还以为您会让她科举入仕。”
周尧打了一个哈欠,不紧不慢地道:“她们是一路人啊。”
这样的女子岂能困在方寸之地。
尚归舟瞧着她的困意来袭,端过一旁温度刚好的姜汤道:“您喝点姜汤驱寒气,这秋日里最容易伤寒。”
周尧也没拒绝,直接抬手接过,豪迈的一饮而尽。
不好喝。
尚归舟瞧着她的动作,抿唇偷笑,从衣袖里掏出一方油纸展开,献宝似的说:“这是素荷斋新做的糕点,您尝一尝。”
周尧低头瞥了一眼,唇角微勾,拿起一块荷花状的糕点咬了一口,良久道:“谢氏可抄家了?”
尚归舟低头收拾着桌面回道:“宋大人亲自查抄谢家二房,据说查抄几百万两的现银。”
她微微挑眉,跟她预料的差不多,她将手里半块糕点抬手递给他,略带可惜的说道:“好不容易洗涤干净的嘉州城,又要流一地的血。”
尚归舟眉眼带笑的接过,咬了一口说:“臣侍倒是觉得,您呐,该放松放松,这些日子,比在京都还累。”
周尧失笑一声,朝着他招了招手,笑的略有深意:“归舟,你觉得朕如何放松?”
尚归舟低着头吃着糕点,却因为她的话,耳垂微微泛红:“自然依照您的意思。”
周尧笑着揽着他,让他坐在腿上,低头亲了一口道:“陪朕午憩,晚上再烧几个好菜。”
尚归舟将最后一点糕点送入口中,好奇问道:“您想吃什么?”
周尧往他肩膀靠了一下,呢喃道:“大鱼大肉吧。”
这一趟嘉州之行,她明显感到自己身体消瘦不少,不日要赶去般若围场,一路上也是舟车劳顿。
待见到后妃之时,定然都是满眼心疼的说自己太消瘦,她现在仿佛都能瞧见苏憬挺着大肚子,眼睛跟小白兔似的。
她实在是不想让关心她的人过于担忧。
尚归舟扶着她躺下,自己也褪下外袍安静坐在她身侧道:“臣侍给您按一按。”
周尧嗯了一声,心中仍然在思索前往兴州一事。
归程太过仓促,但是如今距离兴州不远,她不亲眼去看一眼,实在是心里不安。
只是不知道,兴州如今是什么局面。
翌日清晨,太阳破云而出,整座嘉州城都沐浴在阳光之中。
而这日也正是叛贼镇远侯斩首示众之日。
周尧坐在镜子前,身后立着尚归舟替她梳着发髻。
后宫侍奉的人,在被嬷嬷教习的时候,挽发髻是最重要的课目。
周尧端详镜中的容颜,精气神比前几日好了不少,低头拿起一根发钗,放在手里把玩道:“今日刑场的脑袋够多的。”
不光有镇远侯一家的,还有谢淳一家。
刽子手估计手都得砍麻。
不同的是,镇远侯几乎灭门,谢淳一家,她却并没有赶尽杀绝,只将谢淳斩首,妇孺没入官奴,成年男子发配边疆。
或许顾念了那一日,谢先生与她喝酒的情谊,日后这谢氏,将彻底成为她手里的长剑。
读书人有读书人的好处,身处这样的时代,若想思想开放,一大部分全在于这群读书人。
周尧瞧着头上的发饰,穿着一身龙袍起身,径直往刑场而去。
周边将士把刑场围上一个大圈,将看热闹的老百姓阻拦在圈外。
她走下马车 ,众位百姓纷纷自发跪下:“参见陛下!”
声音带着真诚和坚定,她侧身回眸,瞥见不少人眸中的情绪。
那是信仰的眸光。
踏上高座,她款款坐下,抬了抬手:“起。”
宋岩跪在她下首,起身坐在监斩的位置上,侧头对着她点了点头。
“来人,带囚犯!”
两个人押着一个小孩走出来,瞧着年岁不过八九岁,即使身上由绳子捆绑着,依旧将脊背挺得笔直。
周尧将目光落在他身上,眸底掠起一丝欣赏,确实颇有安王当年的风范。
紧接着押上来的是镇远侯父子。
不过几日,镇远侯苍老不少,囚衣的背部沾满血迹,双腿以诡异的模样耷拉着。
周尧饶有兴致地欣赏镇远侯此刻的狼狈。
反叛一事,镇远侯确实算得上一个可敬的对手,可惜终究败者而已。
她从未小看过镇远侯,最后一战,若不是她意外遇到那群妇人,又在翻阅水文时发现那条河道,那一战,定然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能让三国国君纷纷下注的人,又岂是普通的呢。
缓缓收回思绪,耳边听到一句:“午时到!”
血液喷溅,人头落地。
她昂起头,闭上眼,这场平叛,落幕了。
接下来的砍头她懒得再看,倒是尚归舟轻声道:“陛下,听闻城楼多了一面鼓。”
周尧嗯了一声,压低声音道:“换身衣服,直接出发去兴州。”
“臣侍明白。”
周尧走在禁卫开出的道路上,脚步一顿,侧眸看向一身道袍的禹南荀,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禹南荀正疑惑哪里来的目光,微微偏头,对视上犹如深渊的眸子,先是诧异,紧接着疑惑,最终化为释然。
他拱手朝她行了一个道门的礼。
或许也只有她拥有那样的命格。
周尧朝着他点头,迈步继续往马车走去。
坐上马车,她掀开帘子,淡漠瞥了一眼,目光落在一道身影上,那人一袭白衣,身旁立着一个老头。
她放下帘子,谢岑还是来送谢淳一家了。
知州府。
周尧换下龙袍,身穿一身白衣坐在一旁,似是沉思,跪在地上的玄一同样一言不发。
一阵微风拂过,树梢的枯叶翩翩而落。
良久他才听到那句平淡没有起伏的话:“查抄孙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