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难言之隐
宋岱犹豫了一下,才缓缓推开房门。
简陋的房间当中,除了一张床以外,便仅剩一张桌子。
郑藜无声的靠在那里,身上盖着薄被,薄被上盖着她平日里常穿的那件披风。
神情淡漠,眼神茫然的看向窗子。
待宋岱停下脚步后,郑藜抬眸看向麦冬,轻声说道:“麦冬,你先出去。”
麦冬有些不放心的看了宋岱一眼,又担忧的看了小姐一眼。
她害怕,世子再像昨晚那般,同自家小姐发脾气。
麦冬轻声说道:“方才,稳婆说了,小姐现在身子弱的很,不可动气。”
“麦冬就守在门外,若小姐有何不适,随时唤我。”
郑藜轻轻点头。
房门,再次被麦冬关上以后。
屋内,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空气当中弥漫的苦涩药味,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宋岱走近床边,凝视着郑藜这张毫无血色的小脸,仿佛比平日里又小了一圈。
心中的愧疚和痛苦如潮水般涌来。
“对不起。”喉结滚动,生涩的三个字,从喉咙当中滚出。
这三个字,比起她所受的一切,太微不足道。
可,他还能说什么?
他无力辩解,眼前的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宋岱自小做事有度,未曾有过一次后悔。
可这一刻,他后悔不已。
如果,昨夜,他能忍下自己的情绪,或许一切都不会是今天的处境。
郑藜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在听到这三个字时,还是起了一丝丝情绪。
她轻轻牵起了嘴角,而后抬眸看向宋岱,即使极力控制,可眼中还是浸满了泪水:“可以放我走了吗?”
宋岱听到她话后,缓缓蹲下身来,想要轻轻握着她的手。
可刚一伸过去,郑藜便抽了回去。
接触到的一刹那,还是碰到了那丝冰凉。
宋岱将身上的银色大氅解了下来,帮她盖上。
郑藜厌恶的看了一眼,淡淡开口:”世子拿走吧,我闻不习惯那上面的脂粉。“
宋岱手上的动作一顿。
藏在心里的话,好像下一瞬就会忍不住迸发出来一样。
可理智终究占了上风,他还是忍住了,低声说了一句:“我没碰过别人。”
郑藜听到这句话时,不由自嘲的笑了一声。
接着,眸子里的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滑落。
这个时候,他竟还要骗自己?
热泪打在了宋岱的手背,烫着他的心,也随之一颤。
“藜儿……”
郑藜慌忙用手拭去眸中的泪水,看向了别处。
她不喜欢他这样喊自己,这种亲近感已经不再属于他们两个人。
郑藜讨厌自己的不争气,为什么就是忍不了这一时半刻,偏偏要在他面前落泪?
她越是用帕子擦,眼泪翻滚的越是厉害。
宋岱未曾见过她这般脆弱的模样。
可她如此假装坚强的样子,让他看着心疼。
他不自觉的走近,想要伸手过来,像原来一样将她拥在怀中。
可郑藜下意识的向后躲了一下,她用双手捂着自己的眼睛,哭泣的说道:“求求你,不要碰我,好不好?”
一句话落下。
宋岱的眼泪终究也还是没有忍住。
他颤抖着将手放下,而后坐在床的一侧,温声安抚:“藜儿,我不碰你。”
“错的是我,你不要这样折磨自己,好吗?”
他这么一说,郑藜哭的更加伤心。
一个穿着重重保护壳的人,明明已经独自前行了很久,她从未觉得辛苦和累。直到遇到了一个对她嘘寒问暖的人,告诉她,累了可以不奔跑,停下来,有他在。
可那个曾经让她卸下保护壳的人,如今却将她送到了风雨当中。
郑藜,慌了心神,乱了方寸。
宋岱手足无措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从未想过,要让郑藜遭受这一切。
哪怕有一天,侯府真的要直面赵珂。
他可让她憎恨自己,远走他乡。
可他从未想过,让她就这样浸在风雨当中。
看她颤抖的身子,宋岱终究还是没有听她的话,将她揽在怀里。
任凭她的推搡和挣扎,就那样紧紧的将她拥着。
她周身寒凉,仿佛刚从冰水中捞出来一般。
直到她哭累了,在他怀中睡去。
~
待郑藜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屋子里烧着暖暖的炭盆,宋岱靠在床沿,眼眸合着。
郑藜没忍住轻咳了一声,宋岱连忙睁开眸子,温声问道:“你醒了?”
郑藜并未搭理他,而是翻了个身转向另一侧。
宋岱知道她不想看到自己,可这里环境太差了,对她养身子不利。
“我们回望月台好不好?”宋岱坐在床的一边,温声同她商量。
郑藜没有说话,但她坚定不移的心神又乱了。
睡前的一幕幕还在眼前,宋岱的伤心不是装的。
而且,他还说自己并未碰过别人?
难道是赵珂从中作梗?
这些事情当中,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想到这些,她开口缓缓问道:“宋岱,你还爱我吗?”
“嗯,爱。”身后的人,毫不犹豫的回答。
“那关于这些天的事情,你有没有什么要同我说的?”终于,郑藜还是没忍住,想着有最后一丝的期望。
宋岱愣了一下,他不知作何回答。
他不能承认,但也不想否认。
“藜儿,我已让人备好了马车,我们回望月台好不好?”宋岱换了个话题回答。
郑藜怔怔的看着炭盆中烧的正旺的炭火,问道:“宋岱,你不想回答吗?”
宋岱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无奈,说道:“藜儿,能不能过些时日再说这些。”
郑藜听到这些的时候,心里空了一下。
她,母胎solo,没什么恋爱经验。
但她听同事说过,一个男人,顾左右而言他的时候,就是他变心,不想承认的时候。
想到这些,她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宋岱,你还不能放我走吗?”
“要去哪里?”宋岱问道。
郑藜心里冷笑了一下:“原来,他是愿意让自己走的。”
“海阔天空任鸟飞,这世间也总有我能待的地方吧。”郑藜淡淡的说道。
“那先养好身子再说,好吗?”宋岱说道。
“好。”
郑藜不会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往后,出了侯府,便不是锦衣玉食。
一个羸弱的身子,不仅会拖累别人,也不会让自己好过。
屋外的寒风呼呼刮着,她一直占着长荣的房间。
长荣便要在顾老伯的屋子里打地铺,天寒地冻,她不忍心。
况且,即使和离,她也要好好的同祖母道别。
“我不想住望月台。”郑藜说了自己的最后一个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