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闪印

傍晚了，雨宁镇的喧闹终是告一段落，孩童们都带着意犹未尽的心与疲劳的身体奔回各家去，大街上逐渐冷清下来，偶尔还能在小巷中听到几声犬吠。

这时的雨宁镇是十分美丽的，淡淡的晚霞如同一件薄纱覆盖在它身上，为它增添了一丝朦胧的美感，树木随晚风摇曳，飞鸟的身影掠过天边，房屋整齐地排列着，它们期待着又一个明天的来临。

雨宁镇靠山而建，在山与房屋的中间夹着一条宽十余米的小河，河中有着许多的鱼儿出来透气，每天傍晚是它们重要的活动时间，在这时没有孩童打闹玩耍，大人都忙着回家休息，没有什么能影响它们享受此刻的寂静。

这些鱼是河里的特产，它的肉质十分脆嫩，煮熟时口感极为丝滑。因为河水的源头为百里外的寒骨之地，所以当地人便直接为其取名为寒鱼。

寒鱼天性机警，稍稍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将其惊走，所以想要捕捞相当困难。

此刻，河边不远处的草丛中，有一双清澈的眼睛正望着河里的鱼，眼睛的主人左手绑着一根线，右手上握着一片树叶，仔细看可以看出叶片中夹着两只小虫，正拼命地挣扎着。树叶的一头连着线，一阵风吹过，这人把握好时机，右手轻轻伸出草丛将叶片松开，叶片随风在空中飘荡，最后不偏不倚刚好落入河水的边缘，又顺着水波向着河中央漂去，这一切都是在短短十几秒内发生的，可见这人的手法之娴熟、对风的把控之准。

落入水后叶片上的虫子挣扎地更狠了，它激起一圈圈细小的波纹，引起了河中鱼的注意。在鱼的眼中，河边没有任何生物，那么这树叶只可能是自己被风吹下来的，可能刚好有只虫子在树叶上歇息……不管怎么说，它现在已经是这些鱼的盘中之餐了。

不到半分钟，水中传来了“哗”“哗”的声音，似有什么东西在挣扎，河边有根线突然绷直起来，它一头连在水中一头在河边草丛里，草丛里的那头猛然发力，一条寒鱼竟直接给扯离了河水摔在岸上，它的鱼鳃无力张合着，刚欲挣扎跃入水中，却被一只脏兮兮的手给提了起来。

这手的主人是一名看上去十一、二岁的少年，他的身高大约有一米四出头，身形略微削瘦，面庞显露出这个年纪的青涩，衣服破败不堪，赤着脚，第一眼看上去会令人以为他是个逃难的灾民。

夜幕即将降临，四周变得昏暗起来，但这并不能影响他提着鱼在山林里飞奔。山林多岩石与灌木丛，正常人便是白天也难正常前行，然而这少年却完美地避过了一切障碍，使得这片山林仿佛是他家的后花园一般。

少年停下了脚步，面前便是他此行的目的地——一个口高约三米，宽约两米的山洞。

少年走进山洞，摸索出先前藏的干柴，他将鱼放在地上，将干柴往地上使劲推磨，地面凹凸不平，没多久这些柴便破碎开来，但少年的目的已经达到，他闻见了烟味，向前吹出几口气，干柴便有火星冒出，随后燃起了火焰来。

火焰出现，火光照亮了山洞内部，洞里面不大，最深处离洞口也只有四五米左右。少年借着光，麻利地将死去不久的鱼除去鳞片、开膛破肚、取出内脏，两根树枝穿过鱼身将其分成两串，他将鱼放在火旁摆好的简陋树架上，内脏被他拿一张巨大的树叶包起来留作下次捉虾用，这一切他做的得心应手，一看便知这种事他常常去做。

没过多久，山洞中充满了烤鱼的香气，少年见差不多熟了，便拿起一串皮已微焦的鱼，吮吸着其独特的香味，不禁陶醉道：“这才是寒鱼真正的吃法啊！镇里那群傻子总说煮鱼香，明明腥的要死，哪有这烤鱼一半滋味？”说罢便要一口咬下。

“寒鱼烤着吃……真的会更香吗？”一个声音冷不丁响起。

“那是……诶？”少年被吓了一跳，手中鱼都给吓得抖落，他记得自己进山洞时可没见有人啊！

少年猛然转身，一个二三十岁的男子坐在火堆旁，外观看起来有些狼狈，神色略显疲劳，此刻正一边啃着烤鱼，一边不满地道：“你要是不想吃可以给我嘛，丢掉干什么？”

少年往脚下看去，并没有看到自己先前掉落的鱼，而另外一串依旧在火上烤着。

那男子是什么时候拿走的？少年顿时一身冷汗直流。

这男子很快便解决了手上的鱼，几乎是一瞬间，男子手上又凭空多出另一串，作势就要一口咬下。

“我靠，那一半我还要吃啊！”少年一看不对劲，连忙向着男子扑去，却是什么也没有碰到，反倒一头撞在了石壁上，一时间眼前似有星星在打转。甩了甩头转身，发觉男子保持原来姿势坐到了另一处地方，只是才几下功夫，这一半鱼便连刺都不剩地消失了。

男子似乎有些不满足，又望向了少年，一点也没不好意思地笑嘻嘻问道：“那个……还有没有鱼啊，刚刚那一点……好像不够吃诶。”

少年心态调整的极快，现在居然丝毫不慌张与气愤，反倒是故作难为道：“现在只有这一条了，再想吃的话得去抓，可惜现在想抓到这鱼……太难了。”

男子眼睛一亮：“是不是说只要弄得到鱼就能继续？”

少年点点头：“那是自然，只要有鱼，想吃多少都无所谓的……”话音未落，少年便震惊地发现男子凭空消失了，若非先前串鱼的树枝还扔在地上，少年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瞎了眼，至于鬼神什么的，少年是压根不信。

一眨眼，男子又一次凭空出现，只是这回地上多了……堆成一座小山似的鱼，少则百条，多则上千条！而且基本每条都带着水在地上活蹦乱跳，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这么多够不够？”男子挠挠头问道。

少年目瞪口呆：“你丫是把整条河的鱼给抓来了吧？”

男子嘿嘿一笑：“你别管那么多嘛，就说够不够，不够我再去弄点来。”

少年自信一挥手：“弄些柴来，管够！”言语间似乎已经不再惊奇男子有做到这些的本事。

男子饶有兴趣地打量了少年一圈，遂即消失不见，少年并没理会这些，只是埋头去处理鱼的鳞片与内脏。

“轰！”少年忽然听到山洞外边传来一声巨响，连忙做个火把跑出去查看发生了什么，这一看不得了，堆成一座大山似的木头给削去树枝并被整整齐齐摆放在洞口前十几米的地上，而周边山林只要是火光照亮的地方，一棵棵先前8全然的大树变成了秃着的树墩！那男子站在“树山”之上，得意问道：“这些够不够？”

少年愣了一下，遂即怒斥道：“你吃饱了撑着削这么多干什么，我还要靠这些过日子啊！”

男子从“小山”上一跃而下，一脸无所谓地对少年说道：“不打紧不打紧，有鱼吃就行，大不了我帮你把整条河的鱼也一块抓过来。”

少年无语，只是走到树木前，用力扯下几块稍大的树皮，在男子眼前晃了晃：“这些就差不多够了，懂不？”

男子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少年摆摆手道：“走，吃鱼去。”随后进了山洞。

男子望着少年的身影，面色有些惊异，随后忽然笑了起来，也一块随着少年走进了山洞。

火花在疯狂跃动着，鱼皮被烧的逐渐焦黄起来，一股浓厚的香味顿时飘散开来，充满了整个山洞。男子看着少年翻动烤鱼，忽然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些？”

少年目不转睛地盯着烤鱼：“三岁。”

男子有些惊异：“你一直是一个人过日子的？”

“两岁前靠镇上人一家家喂大的，说不出为什么，没人知道我的来历，只知道有个村妇从外边把我捡回来，喂了几天牛奶就丢了，在我能走路前我一直待在仓库里，饿的快要死的时候才会有人来送些粥和牛奶。这些都是后来听人说的，每个人都把我当成异类，似是因为这个镇忌讳“外来种”的缘故，反正我能走路之后就喜欢看着别人弄鱼，渐渐的我自己也学会了，在不会捉鱼前我几乎天天都在吃野菜，有时真的感觉离死不远了。”少年谈起这些的时候很平静，仿佛在说着一些家常小事般，但男子却沉默了，任谁也能感受得到少年的不容易。

“你现在多大了？”男子又问道。

“十岁了，刚过岁日不久。”少年道。

男子沉思起来，似是在做着什么打算。

数分钟后……

“给你。”少年递给男子一串烤鱼，男子如获至宝般将其接过并直接如同饿了千百年一样狼吞虎咽起来，令得少年有些心惊，问道：“你是多久没吃东西了？怎么感觉比我还饿。”

男子翻了个白眼：“一路上的事情有点多，哪有心情吃东西，虽说我不用吃东西也行，主要是‘馋’之一字作祟。”

少年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也拿起一串考好的鱼吃了起来。二人大约吃了半个时辰男子才满足，少年盯着剩下的鱼发呆，他只吃了两串鱼，先前的小山如今已经不足四分之一，可见男子之凶悍！少年吃鱼刺倒还吐了些，反观男子几乎是一抓到鱼就吃，到现在面前除了些油竟是一根鱼刺不见！

少年开始整理起山洞来，男子终是忍不住问道：“先前我的那番举动，有没有把你惊到？”

少年疑惑，男子又道：“就是一眨眼消失不见和瞬间抓鱼、砍光树。”

少年摇摇头：“以前见过有人以一己之力断开一条河流的，所以觉得你这算不得太过惊奇。”

男子笑而不语，只是伸出右手，在少年眼前打了个响指。

少年感觉脚下的地似乎抖了一下，有些不解，男子便让少年去洞口看看。少年拿着火把走到洞口处，四处望望便有些傻眼，因为目光所能触及之地怎么好像是……白云！

这是不是意味着，少年所待的山洞甚至是整座山，给什么力量搬到了天上的云海？

男子挥了挥手，少年感觉到脚下再次传来抖动，面前又回到了熟悉的一片秃木墩之中。

“这会，如何？”男子想看看少年惊掉下巴的表情，却发觉少年面色十分平静地道：“前辈，你本事通天不假，但这与我有何干系？我帮你烤鱼是因为我知道你有瞬间灭了我上千上万次的本事，但我看得出你不是那种滥杀无辜之人，可是你在这里砍树又搬山给我看，究竟有何意图？”

男子盯着少年，忽然大笑起来。

少年面露愁容，觉得此人着实古怪。

“你叫做什么名字？”男子问道。

“闪印，这是我自个取的名字。”少年道。

“闪印？”男子有些琢磨不透“为何给自己取这个名字？”

“因为……”

男子好奇地盯着少年的面庞。

“因为……关你屁事！”少年盯着男子。

男子呆滞住，少年的回复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

良久，男子平复下心情，认真地问道：“那，闪……印！你想不想像我一样拥有这般通天本事？”

少年面露凝重之色，良久缓缓道出两字，男子听了后面色惊疑不定，居然如同见了鬼一般！

少年的回答是：“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