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红尘炼心

“原因？”女罗刹惊愕道，她转念想了想，还是不明所以。

童子看了看女罗刹，摇了摇头讲道：“师姐，都到今日了，你还是不明白师傅的意思，人人都说你悟性奇高，此山论讲道说法，您是第一人，可是如今看来，我真不知道是应该说你悟性高呢？还是不高？”

女罗刹有些气愤，说道：“你这是何意？刚刚从大难中缓过来就数落你师姐吗？亏我对你的一番心意，不想全然喂了狗了！”

空心看他师姐弟如此，更然是无法插话，也只能是在一旁观瞧，毕竟这是人家门派内的事情，他一个外人又如何能插的进手呢？

童子刚刚恢复，身体及精神还颇有些虚弱，他寻找一地，随意的坐下，以减少些精力消耗，然后对着女罗刹与空心讲道：“两位连同朽木此次一同上山都见到了一些什么？”

女罗刹为刚才童子的话语还有些生气，并不搭理童子，空心只好回话道：“我们一路走来，首先遇到柏高，然后怪鬼，在之后便是眼前的左隐白，之后陷入潭水之中，被岩壁上的黑蚁所伤，不得已，又回到这里！”

童子看了看空心，说道：“答得好，这一路所来，你们就没想过，为什么会遇到这些事物？它们之间的联系是什么？”

空心一听，不由的回想一下，答复道：“这自然是贵师门山下原有之物，我们要想上山就必然要从此经过，既然要经过，那肯定是要遇到这些事物，之所以能遇到，是因为这些事物原本就存在去往贵山门的路途之上，我们就又前往贵门，两相结合，才能遇到，正是所谓的因缘际会，不得不如此！”

童子一听，摇了摇头道：“非也，非也！十类众生，各自有各自的缘分，你等遇到的，和别人遇到的因为各自的缘分而显化不同，你们细想那怪鬼为何消失？那瞽者为何消失，不过是与你等缘分已尽，而你们在这里能遇到左隐白，也是自己的缘分而已，所谓的业力所造就的层次不同，故所见不同。”

空心听完，摇了摇头说道：“你这个道理不对，若是如此，我们三人出身不同，以前各自因缘不同，就算相遇共同来到此处，因缘此刻相同，但是在这左隐白下如此多的众生前往对岸而被吞噬的情景也是我们所见，如此多的众生怎么可能因缘相同，业力相同呢？”

童子看了空心，说道：“亏你还是佛家之人，难道不懂同分妄见的道理？”

空心喃喃自语道：“同分妄见？！！”似乎有所思量…………

童子看了看空心讲道：“比如你在这世间看见有人一眼失明，你可以说他前世造业，导致他一眼失明，而其他人都是双眼可见，一眼失明之人与双眼可见之人，因为业力不同，导致他们所遭报应不同，这叫做别业妄见，而如果有一个国家，他们与世隔绝，而此国内的人均是一眼失明之人，那么这个国家的人就会以一眼失明为常态，他们并不会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反而觉得双眼可见之人是异类，这个国家的人就叫做同业妄见，因为他们遭受同样的业力导致自己只有一只眼可见，但是因为大家都在同一业力里面而又不自觉，因为业力不同，所见就不同，一只眼可见的人又怎么可能到两只眼可见的人的层次呢？”

童子缓了口气又讲道：“就像你们三人，来这一路上所遇到的人，事，物都是因为和你处于同一业力罢了，你看眼前进入左隐白口中的众生千千万万，又怎么不想想，这所有的一切，和那个一眼可见的国家的人又有何区别呢？在这广阔虚无中的世界就不知有多少个，而各个世界中的众生又有无数个，这里的这点众生和这无数众生比起来，又能有多少？”

女罗刹突然答话道：“就算如此，那和我的悟性有何干系？你为何刚才要侮辱我？”

童子苦笑道：“有何干系？你也不仔细想想，我派中修行之人有多少？每人又是怎样上的山？”

空心和女罗刹一愣,空心道：“难道不是通过此路途上得山？”

童子看向女罗刹，问道：“你当初年幼刚上山时，可曾遇到此地景象和这些事物？”

女罗刹突然一愣，好像意识到什么，但是又想不明白，回答道：“当时我尚年幼，懵懂无知，只是随着师尊沿着路途上山，并未注意，但是当时路途之上并无这些，我只记得是一条坦途！”

童子说道：“那就对了，师姐，缘何当年是坦途，如今你却上不得山？”

女罗刹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半天道：“无非是当年赶我下山，如今不想相见，故意设下如此的阻碍罢了！”

童子苦笑，摇了摇头对女罗刹讲道：“师姐，这许多年，你是一点进步都没有，完全是在不停的倒退啊，不想如今居然到了这种地步！”

女罗刹听完此言更为生气，讲道：“你何必如此一再挖苦人？”

童子看了看女罗刹，说道：“唉，你们所遇之物，柏高被色所迷，以眼见为真，瞽者因音被误，沉迷于耳声不能自拔，眼前的这无数众人，皆是被左隐白口中涎香所吸，竟然舍弃性命，你们三人误喝潭水，因味所困，后遇黑蚁，因触而陷入痛苦，几近丧命，此正是逐渐引导你们，让你们明白，色声香味触皆是幻想，不是真实的，若被其中之所迷，必定会陷入万劫不复，试想，若是眼见为真实，那为何当时我们觉得柏高是何等的虚妄，若是声音为真实，那怪鬼岂不是天下第一尤物，若嗅觉是真实，我们被左隐白涎水吸引产生的幻想那就是应该是真实的，但是我们都知道，就连那涎水也会随时挥发，那些幻想又怎么是真实的呢？潭水只是水而已，你尝了它的味道却被困，那水是你看到的东西吗？黑蚁触发的痛苦是真实的吗？那些痛苦若是真实它们因何而来？为何而去？无形无色，未曾伤害你身体一毫，你为何痛苦不堪？”

空心与女罗刹不语，童子缓了口气继续讲道：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有欲望，你被色欲（女子好看），声欲（怪鬼好听），香欲（涎香迷人），味欲（水现心愿），触欲（黑蚁疼痛），五种欲望所迷惑，导致越陷越深，既然突破不了这五种欲望，那么你眼前看到的就是这五种欲望，你能看到这五种欲望，却又克服不了，于是你们就被困于此处，上不得这山，即使师姐你为救空心，切断了五感的时候，你依然被自己的意识所误导，因为前尘虚妄的幻想，一直把那个虚妄的幻想当成自己的真心，还是解脱不了，突破不了这些幻境，不但上不了山，而且你还因为自己的前尘虚妄慢慢的消失，以为自己也要消失，还被那个幻想中的一个人的身影所陷，因为那个身影，包括和那个身影发生的一些事情的消失而陷入一种大悲境界，那么你又怎么能上的了山？重新回到师门呢？”

女罗刹听着童子讲得这些，她内心慌乱如麻，她不知道怎么回复，她只能在那里支支吾吾的，想说话，想反驳，但是却没有一句话，或者一个字能反驳这些，正当她再次试图说些什么的时候，童子又言语道：

“这许多年来，你就从未了解到，或者领悟到师傅他老人家的苦心，想当年，你天资聪慧，在一众弟子弟子中，你慧根最佳，师傅是对你有何等的期盼，不想你却渐渐的落入斜途，我派修行，大家辩经论道，无非是想相互印证，点拨开悟之用，而实地修行却是根本，若用一譬喻，则如同一人上山砍柴，这辩经论道就如同磨砺巨斧，适当磨砺有助于砍柴，但是你若一心只想辩经论道则如同一心只想磨砺巨斧，同行之人早已经入深山砍柴，你却一直在磨砺巨斧，旁人已经背柴回家，你却依然在磨砺巨斧，且沾沾自喜，与同行之人还要夸赞炫耀自己的巨斧有多锋利，甚至还要与人家比上一比，可是同行之人已经卖柴讨得一天生活，这磨砺巨斧之人却无滴米度日，试问，你当年沉迷于辩经论道与这磨砺巨斧之人有何异？”

女罗刹无法回答。

童子又道：“原本师尊赶你下山，希望你经历风雨，可于红尘之中炼心，可是这许多年过去之后，你如今不进反退，居然开始被欲望所迷惑，居然连普普通通的山路都上不去，反而被眼前这色声香味触法所迷惑，五阴六魔这些魍魉小鬼居然就能将你拦住，师姐？你这些年究竟干了些什么？经历了些什么？”

女罗刹依然无法回答，她继续支支吾吾，半天只说出一句：“我，我，我………………”在我我我之后，她居然半个字也讲不出来，涨红了整张脸。

空心看此情形，想到毕竟是他找女罗刹来此，忙解释道：“仙童误会，仙童误会，实是我求您师姐带我来此，原本她在清修，是我打扰了她，这都是我的罪过！”

童子看了一眼空心，随口说道：“不干你事，若是她不想来，你纵然求她千百遍她也不会带你来，若是她能悟道，纵然只是一霎那间，她也能明白所以，这些年来，她是丝毫没有一点的进步，不但不改正自己的斜途，还被欲望所迷惑，导致成了今天这副样子，作孽自造，真是愚昧不堪，枉费我来此接她！”

女罗刹不知什么时候，眼睛里面淌出了泪水，她不停的解释道：“我没有，我没有，我下山后我去修行了，可是谁曾想到我遇到了他…………”

童子毫不留情的打断她的话，讲道：“这话你也说得出口，你修行不修行，悟道不悟道，与他人有何干系，若是你一心向道，诚心修行，纵然是万千劫难也难以动摇你的道心，又怎么区区一个人就能将你如何？”

女罗刹哭泣道：“他不一样……”

童子看了她一眼道：“有何不一样？你不过是因为在山上只会辩经论道，不懂实修，境界未到，一到凡尘，就被各种五欲六色所迷而已，你如今变成这副样子，无非是你当年只谈空论，不讲实修的因，生成今天的果而已，如今不但被欲望所控，甚至哭哭啼啼的连自己的情志都控制不了，师姐，你真的不该回来，我也不应该下山来接你！”

女罗刹哭泣之中，看向童子，哀求道：“可是师弟，我必须见师尊，我这次来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如果师尊不见我，我就只能死在这里…………”

童子看了女罗刹一眼，态度变得轻蔑起来，道：“怎么？你就这么执迷不悟，我刚才与你识海相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你那个想法，我劝你就此下山去吧，待再修行个几万年，你再回来，或许能上山，若你非要说出来，我怕你从此再也上不了山！”

女罗刹看向童子，大声哀求道：“师弟，我求你， 我知道以目前的情况，我肯定见不到师尊，求你带我见师尊一面！”

童子不搭理她。

她定了定神，下定决心，停止哭泣，对童子讲：“师弟，我知道我现在不配见师尊，可是我只想求师尊救他一命…………”

童子大怒，张口打断女罗刹的话语，用手指向女罗刹道：“你愚昧！大胆！”随后慌忙跪下，向空跪拜，大声喊道：“师尊，师姐愚昧，被凡间欲望所迷，还请你看她从小跟随您修行，且根器自古难有，莫要放弃她…………”

话语落后，童子不语，只是不停磕头。

过了几刻钟，空中忽然有声音道：“唉！红尘炼心，你们下山去吧！”

“师尊！”女罗刹叫喊道。空中又传来声音：“我早已不是你的师尊，你下山去吧！”

童子忙说道：“可是，师姐…………”

空中又传来声音道：“也罢，女罗刹，我送你一程，去了结这段尘缘吧！我劝你以后好自为之，以后莫要再上山了，此处与你的缘分已尽！”

说完，四周一切化为虚有，三人脚下一空，空心、女罗刹及童子低头望去。

只见一中年人骑马走在荒凉的大道上，大道上尘土飞扬，两旁饥饿不堪的难民相互扶挟着，时不时有人倒下，被路旁枯树上的秃鹫飞下所分食，中年人望着路旁干裂的田地，以及时不时传来因为死亡而来的啼哭声，抬眼望了一眼烈烈炎日，一声叹息……

女罗刹两眼放光，看着这个中年人，喃喃自语道：“是他，是他！”

空心好奇，便问道：“他是谁？”

女罗刹看着中年人，讲道：“那要从我被师尊刚赶下山时说起，当时我初入人间，也不知应当去何处，哪里繁华人多，我便去哪里，当时我见一座都城，甚是繁华，我便进入那座都城，城中人来人往，当时应该是每三年一次的大举，各地举人均集会于此，我见一座茶楼甚是热闹，便进去一瞧究竟，不想在那里遇到了他，开始了和他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