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权衡

青云山，后殿

祝桃匀和沈雅君说了林两仪这十几天的所作所为后，一片寂静。

“夫人，你觉得祝山主是在打趣我吗？”

林蝶摇摇头，沈雅君总是外出讲书，和林两仪相处的时间不多，而林蝶却是从秋雅口中得知，林两仪在吃满林家秘传[迟滞之水]的情况下，驮着她，硬是爬了万级阶梯。

“还不止，雅儿还说，在药堂门外听到了飒飒拳声。”

“整个青云山都是剑修，唯独让两仪炼了体，这拳声也定然是他所为。”

“而且近日天凉，我去后山竹林采药熬汤，看过两仪练功，虽是炼气五层，可我隐隐觉得，其余弟子加起来，都不是他一合之敌。”

闻言的沈雅君，想起前些日子林两仪的表现，眉头皱的很紧，林两仪是无垢玲珑心，是好事，可他有着暗灵根，那便不是好事了。

“祝山主，我徒儿的事情，不知道您是否可以保密？”

“保密？我上贼船了，我将那本《混元雷锤法》给了你那徒儿。地级功法哦，是我们这些老怪物的压箱底！”

听了这话，沈雅君和林蝶都惊得不说话。

整个道仙宗都拿不出来几部地级功法，祝桃匀就这么随便给了？

“你什么意思？给我家念瑶，就玄级功法，给两仪就地级功法？”林蝶嗔怪道。

祝桃匀却是不以为然，“念瑶是好孩子，可始终不是修仙的体质，最多元婴大圆满，也算是到头了。但是这个林两仪不一样，我不仅用四品大力丹给他淬体，还把他丢进了淬丹池，这都没把他搞死，他命硬着呢。即使是下品暗灵根，我估计未来也能到我这个水平。”

“再说了，我要是把这东西给了你女儿，她不直接就交给她那个相好的了！”

“祝桃匀！我撕烂你的嘴！”林蝶越听越不对劲，上去就要捂嘴，却被沈雅君拦下。

“那既然祝山主今天来了，除了让我同意我那徒儿单独下山，还有什么事情吗？”

祝桃匀原本没有正形的嬉脸，立刻严肃起来：“无垢玲珑心，是传说中的特殊情况，如今出现在你的小徒儿身上。如果你觉得你的小徒儿，是可塑之才，日后能一心向道，我希望你能将自己的真传给他。”

“如果不能，立刻杀了他，绝了这后患。”

说完，祝桃匀便御鼎而去，只留殿中林蝶和沈雅君怔的发呆。

祝桃匀说的一点没错，杀人不能等其盛，最好趁其幼弱时。

后殿，灵罩笼护，灯火通明，沈雅君和林蝶在里面一连讨论了七天，要不要直接弄死林两仪。

后山竹林

林两仪翻看着混元雷锤法，心中其实有些不屑的。

别的功法，要么是金券黑字，要么是白玉竹节，光看模样就知道很牛逼，可这本混元雷锤法，除了名字牛逼，别的好像都不牛逼。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林两仪还是练了，越练，越发觉不对劲。

没练之前，他感觉自己是个使蛮力的莽夫，拎着两个锤子乱砸。

练了之后，他总感觉锤子上面有引力，好像自己原本打不到的东西，现在能吸过来，然后随便蹭一下，就会碎掉。

不过林两仪并没有当回事，那祝桃匀曾经一巴掌拍死过自己，能给自己什么好东西？

“垃圾，以后不练了。”

就在林两仪说完这话，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去睡觉时，师傅和师娘同时出现在了回去的路上。

“弟子林两仪，拜见师傅、师娘。”

陡峭的山路上，林两仪也顾不得棱岩锐角，直接下跪磕头。

沈雅君和林蝶，并没有让他起身，问道，“两仪啊，你觉得师傅和师娘，待你如何？”

林两仪思索片刻，又是一拜，“如同亲生父母。”

林蝶和沈雅君相视一眼，皆是叹了口气。

他们两个，讨论了七天七夜，终究还是没能有个决断。

林两仪是暗灵根，是正道不容的，但是这孩子八岁就长在他们膝下，自然知道他秉性纯良，而且在青云山这八年，日夜雕琢，虽受冤而不改其善，虽承痛不毁其节。

可有些人，一生下来，就不该活着。

虽然林蝶和沈雅君，都以为天生暗灵根，不是林两仪的错。

可他们也都知道，林两仪错在拥有暗灵根。

因此，他们如今赶过来，只为一个目的，让林两仪心安理得的去死。

或许这对林两仪来说，很不公平，可对于其余人来说，却是极为妥善的。

杀灭一个可能成为祸患的人，无疑是保全了其余人的性命。

即使杀错了，也没有任何关系，因为有千千万万的人，不必在担心害怕，这个祸患的死，是很值得的。

“两仪啊，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听得林蝶这温和的言语，就好像很早以前，林两仪挨揍了，过来找她医治一般。

“回禀师娘，我现在的心愿，是站起来，山里刚下过雨，地上很凉。”

“师娘是说以后。”

林两仪想了一会，以后？

当林蝶问出‘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的时候，林两仪就大概猜出来，他的师傅和师娘，是来杀他的。

想了很久，直到林两仪的眼神都呆滞了，他都没有想到以后。

“师娘，我想不到。”林两仪只得如实回答。

他今天，是铁定要死在这里了。

不过他即使有实力反抗，也并不会反抗的。

师傅和师娘，是他苦难生活中的两道光，没有他们，他林两仪早就死在了八年前的某个晚上。

或许是因为有人要声张正义，也或许是有人想拿他泄愤。

多活的这八年，是师傅和师娘的赏赐，也正因为这样，他看了近两千卷话本，会做六道拿手好菜，有一个真的想保护自己的大师兄，学了四种秘籍，有两件异宝。

很值了，如果他还是一个凡人家的孩子，或许这辈子都没有这八年过的精彩。

如今死去，可以去找阿爹阿娘，去告诉他们他这多活的八年，过的如何有滋有味。

其实……

也还挺好的。

感受到林两仪逐渐颓丧的情绪，以及已经开始散光的瞳孔，沈雅君和林蝶，皆是明白了，林两仪已经猜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

林两仪是个大麻烦，这一点，是不用任何思考就能想明白的。

可如今，林两仪为了不脏了他们的手，居然主动放弃了生命，他们却想不明白。

哪有人会自甘去死，不做任何反抗的？

即使是蝼蚁，面对人类的庞然巨脚踩下，也会骄傲的伸其手臂，做临死前最后的反抗。

而眼前一个活生生的人，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居然自绝气息，义无反顾的在自我毁灭……

“两仪，你可知，我和师母此次前来寻你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