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9 村庄的循环
“大家都在附近吗？”
“都在一起了，雪姐。”
“……很好。”
属于传送的光芒逐渐消失之后，名为雪灵幻冰的女子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略带冰冷的目光在晦暗的光线中来回地巡视了一圈，然后才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长剑，将剑尖斜指到了碎片遍布、破烂不堪的地面上——此地似乎是一个已经废弃的村庄小镇，一座座沉积了不知多少尘土的木房与屋舍毫无规律地分列在土坡路的左右，其中的一些甚至已经变成了一堆废墟，用左歪右斜的残垣断壁昭示着这个地方的古旧与凄凉。一些依然保存着的、已经塌陷的屋顶和墙壁，以及黑得仿佛一碰就碎的满地木片，还能将这里的一些曾经出现过的景象勾勒出那么一丝丝的轮廓，不过那与之同时出现的大片爆炸的痕迹，七零八散的武器，以及倒在四处的人类骸骨，似乎都在预示着这个地方曾经生过的惨烈过去，以及属于这个地方的最后结局。
夜幕与薄雾共同营造出来的晦暗里，已经对此地有了一个大致印象的女子收回了自己抬头观望的视线，然后看着自己所收到的系统通知，下达了自己的命令与安排。
“……目标是逃离这个废弃的村庄，不是以战斗为目的，所以……我们应该尽量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找到这个村庄的出口。”用着自己一贯的冰冷声音，雪灵幻冰低声说道:“按照之前的比赛经验，这种判定非常明显的比赛规则，可是不会出现什么歧义的，唯一可能出现变数的，应该就是与我们一起参加比赛的对手以及……”
“这个村庄本身了。”
“我有一个疑问。”站在她身边的一个身穿黑色狰狞铁甲的男子沉声问道:“所谓的逃离村庄……是要我们五个人都逃出去呢，还是只需要一个人逃出去就可以了？”
“……这一点暂时还不清楚。”一个披着淡白色法袍的玩家站在队伍的后方静静地开口:“不过……这个规则的明确与否，将会决定我们最终的战略。”
“你想问我们应该是集体行动还是分头行动？”一个身穿半身铠甲，扛着一柄沉重斧枪的男子嘿嘿地笑了一阵，然后掂了掂自己沉重的肩膀:“或者说……干脆将对方都干掉，然后慢慢找出口？”
“真是符合你哲学的战法，幻海狂星。”之前的那名黑铠大汉拧着拳头笑了笑:“如果真的是实打实的乱斗，那么我会举双手赞成，可惜……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还是小心为妙吧。”
“没想到……才过了这么点时间，你就已经怕成了这幅怂样了……”
“这叫怕吗？这叫成熟。”黑铠大汉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洒家怎么说也是见识过自由世界里大世面的人了，这点觉悟还没有吗？”
“你？经历过大世面？”斧枪哥一斜眉毛:“你说的不会是那个翡翠之森的事情吧？你不是马上就挂回来了吗？”
“……看来是在下错看了人了，把斧枪还我！”
“哎哎哎，泼出去的水还想收回来？也不看看你送的人是谁……怎么，还想强抢啊？你想打架么？”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两个吹胡子瞪眼的队友的对视中，后方的魔法师玩家叹息着摇了摇头:“人家队伍里的什么黑风双煞，河北上将都是配合无间的队友，怎么到了我们雪域双星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别管他们，反正我已经习惯了。”之前报告过的那个矮个子玩家小声地评论道，然后再次问向了一直没有出声的长女子:“雪姐，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分头行动吧。”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如叹息一样的声音从雪灵幻冰的口中缓缓地吐露:“这样更保险一些。”
“小乌，你和天南星一路走左边，幻海狂星与枫桥听雨走右边，我自己从中间走过去。”她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也如同降临到凡间一般逐渐地真实起来:“沿途多加搜索，注意敌人，如非必要，不要触碰这里的一切，小心机关……”
“若是找到了疑似出口的地方，记得通知其他人，否则的话……”她想了想，然后做出了最后的总结:“十分钟后，我们就在前方的路口集合。”
“开始行动。”
呼——
几个人迅速散开的画面里，坐在段青身边的小姑娘小声地问道:“这地方是怎么回事啊大叔？”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去过……呃，好好好我说我说。”
躲开了梦竹略带杀气的目光，段青急忙按着屏幕说了起来:“我看看啊……从我们看到的情况来看，这村庄根本不会太大，否则作为一个团队赛的战场来说太没有人道了，大家找个对手就要找上半天……”
“可是他们收到的系统目标是逃离村庄啊。”另一旁的千指鹤也小声问道:“这个地方如果不大的话……他们不是很容易就能逃出去吗？”
“一座高楼顶多也就有个足球场大小，可是你能随便逃出去吗？”段青笑着说道:“更何况这里是自由世界，什么诡异的情况都有可能生的。”
“啊？你的意思是说……”
“这里很不正常。”
段青将头向后一仰:“空气太安静，雾气也太均匀，就连那几个废墟下的屋舍……看起来也都差不多的。”
“能见度太低了。”站在外侧的絮语流觞也摇着头说道:“正常的村庄，一眼应该就能看到出口，可他们现在居然还要分头寻找，而且还是在有对手的情况下……”
“是的，这片雾气也很不正常。”指着屏幕里正在缓缓移动着的视野，段青继续解释道:“简直就是……故意挡着他们的视线一般。”
“我很好奇啊。”他低笑着说道:“这个村庄的出口……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大叔你在说什么啊？”梦竹揪着马尾辫问道:“难道这个场景有什么问题吗？”
“一开始我就说了啊……”段青拍着手回答道:“我又没去过这里，怎么可能知道怎么回事……想要知道的话，还是得看他们自己临场的调查了。”
“毕竟……我们看到的画面，未必就是他们眼中的景象啊。”
段青的话有一半是正确的，因为此时的他们确实正行走在无限的废墟之间，一边警戒着四周的动静，一边来回地探查着废墟中的每一丝线索，企图从中挖掘出属于这个废墟中的所有秘密，然后借此逃离这个阴森诡异的地方。线索自然也挖出了少许，不过与他们感受到了恶意相比，这点收获似乎微不足道——随着时间的推移，几个行走在村庄之中的人都意识到了四周景象的异常，那一座座被自己甩到身后的废弃屋舍仿佛与周围的雾气一样无穷无尽，走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尽头。没过多久，属于雪灵幻冰队伍里的人就轻而易举地找到了自己的队友，然后带着凝重的表情，在村庄中间的路口碰了头。
“村子的中央有一口水井……”
“那边有一座没倒塌的房屋，我们进去看了一下，应该是一个铁匠铺。”
“我们现了一个磨坊，里面的铭牌还在，上面写的是贝勒的名字……”
“前方还有一个比较大的废墟，应该就是这个村庄的统治中心了，不过里面的东西……”
“有什么出口的消息吗？”
“……没有。”
“我这边也没有。”
“我们朝着一个方向走了好久，结果最后还是走到了那个铁匠铺的面前，后来我们做了个记号……”
所有的反馈都预示着绝望，席地而坐的几个玩家汇报的声音越来越低，同时用深沉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薄雾笼罩中的废墟村庄的各个角落，似乎下一刻就会有什么恐怖的景象会从中浮出，将他们拖入到更加深沉的异度空间中。不过在场的几个人都是来自自由之翼的资深玩家，也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物，所以还没有轻易地放弃自己的战斗欲望，也没有让迷茫占据自己的心灵:“我在……那个废墟里找到了一份地图，大家一起看一下吧。”
“哦？不愧是队长，一个人都能找到这么有用的东西。”
“唔……这个村庄的布置还算标准，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结构……”
“虽然与我们看到的不太一样，不过正常的村子不都是应该这么盖房子的吗……这里，我们应该就是从这里走过来的。”
“这里？这不是离边缘地带不远了吗？”
“……我们没有看到什么出口，我们看到的还是满地的废墟啊。枫桥，你有现什么吗？”
“没有，不过……我的魔法反馈好像时灵时不灵的，元素的亲和也出现了错次……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喂喂，说点能让人听懂的话，我们可没有其他人玩法师……”
“等一下！你们从这里经过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个磨坊？”
激烈的讨论随后在众人的空气之间逐渐展开，然后又在大家一致统一起来的口径中逐渐停止。作为队长的雪灵幻冰拾起了自己放在一边的长剑，然后拍打着身子站了起来:“看来……我们可以放心了。”
“这个地方不是一个一时半会能出去的地方。”她将长剑拄在地面上，摆出了自己惯用的姿势:“我们可以慢慢来了，也不用担心对手会偷偷摸摸地跑掉……唔。”
她忽然停住了自己的话，眼光与面露疑色的其他队友相互碰触了一瞬:“我们的对手呢？”
“你们居然没有碰到……”
场外的观众席边，段青的疑惑声也随之响了起来:“刚才他们与木鱼队的队员……一次路线都没有交错吗？”
“……这谁能记得住啊大叔！”
“凝兰？”
“有的，先生。”女仆微笑着点了点头:“他们的探查路线在村子的西北方向和东方各自有过一次重复，不过凝兰不能确定……双方是否在同一时间经过了这两个地方。”
“……不可能真的遇不到的吧？这么小的地方……”
“他们确实遇到过，先生。”暗语凝兰微笑着说道:“在村子的中间……他们应该打过一次照面呢。”
“是吗？”梦竹有些不可置信地嚷道:“怎么可能？那怎么没有一个人觉啊？”
“……中间的那一次，应该是雪灵幻冰走过的方向吧？”段青也捏着下巴问道:“看她那样子，应该也是没有看到的……”
“虽然只有一瞬间，不过……他们应该能够互相看到对方。”说到这里的暗语凝兰微微地低了低头:“如果……凝兰的经验没有出错的话。”
“你的经验或许没有错。”段青摇着头说道:“错的大概是这个村子吧。”
“这个村庄应该处于一种循环之中。”
村子中间的水井旁，几个缓步走过来的身影逐渐地停下了:“这是一种空间的循环，只要我们沿着一个方向走下去，那么我们一定会走到一开始的地方，哪怕是斜着走……应该也是一样。”
“只用脚……估计是走不出这个村庄的。”长的女子叹了口气，然后停在了水井的旁边:“或者说是这个空间。”
“那……这里应该就是这个空间的中心了，二百八十二秒，地图上也标示出来了。”从那个水井旁捡起了自己沉重的武器，幻海狂星颇为无奈地转过了身:“本以为我真的要空手作战了……”
“让你备用一把武器，你就是不听。”黑铠男子摇着头走到了水井的旁边，然后一屁股坐了下去:“能去的地方我们已经都去过了，能搜的也都搜遍了，这个场景的秘密究竟在哪里？”
“别催，我已经尽力了。”队伍最后方的枫桥听雨低声说道:“这里的魔法能量极其紊乱……”
“得，说不定我们真的要翻车了。”幻海狂星大笑着坐到了黑铠大汉的旁边:“连敌人的影子都没见到，说不定人家这会早就跑了吧？”
“怎么可能，连我们都没找到，他们凭什么找得到？”大汉嗤笑着摆了摆手:“难道他们的线索比我们多？难道这里有什么秘密通路？”
“秘密通路！”他双手用力往水井上一撑，然后不屑地直起了身子:“全是水……”
“等一下。”后方的枫桥听雨忽然出声说道:“有水？这个破村庄至少也得废弃了几百年了吧？怎么会有水呢？”
“难道……”
各自对视了几秒钟，几个人霍然站起，然后一起围到了那口水井的旁边:“枫桥！快检查一下！”
“……是真的水，不是幻象。”淡白色法袍的玩家几秒之后睁开了眼睛:“而且很多，大概直通地底。”
“有了！”矮个子玩家立刻跳了起来:“我们从这里游出去！走地下水道！”
“得了吧，你知道水井的原理是什么吗？”幻海狂星一瞪眼:“而且还不知道要潜多久……你不怕淹死吗？”
“或许这个井口附近有什么机关……”
“或许这里依托着什么法阵……”
“或许我们应该喝一口？然后空间的幻象就解除了？”
“……你先来。”
“你不信？我先来就我先来，总不能毒死人的吧……咕咚。”
“……我靠你真喝啊？”
“试一试又不会死……而且总比干等在这里的强，怂货。”
“……那你有什么现？”
“没有，就是有点甜……咦？”
仿佛是时空突然跳动了一下，整个世界都在众人的眼中震颤了一瞬，然后在下一刻恢复了平时的稳定，似乎什么事都没有生。然而眼前的影像却如流水般倾泻而过，接着化作雨水冲刷后的彩虹，将几个玩家的身影逐渐显现了出来，他们或站或坐地分布在这个路口的远近，其中的一个人甚至也保持着探查的姿势趴在井边，用同样惊异的目光，看着围在水井四周正在上下检查着的雪灵幻冰等人。
“没想到……”即将被点燃的空气中，幻海狂星喃喃地念出了这句话。
“居然真的管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