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
第二天。
池柳在泄进窗帘缝隙的晨光里蓦然睁开了眼睛。
意识彻底回笼前，他“嘶”了声，动了动僵疼的指，终于感知到像被什么碾压过的身体的存在……
咦，他没死么？
腰间横着一只有力的手，他怔了下，微微侧了下身，一张俊美的睡脸便撞入眼帘。
池柳睁大了眼睛：？这谁？
不一会儿，部分记忆回笼脸蛋猛地爆红的池柳：“……”
昨夜太过疯狂，他现在记起的事情其实不多……
他喉头动动：如果不是梦的话，也太羞耻了吧……
池柳抚着脸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深吸一口气移开自己腰间的手臂起身，揉着抽痛的额角赤着脚往浴室走去，不一会儿，就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池柳僵着满是可怕拫迹的身体站在花洒下，瞠目结舌地看向自己的腹部：那里的皮肤原本白皙细腻，覆着轻薄漂亮的腹肌和人鱼线。
此时腹肌和人鱼线还在，却已经没有一块好皮肤，它微微隆起诡异的弧度，仿佛女人刚刚怀胎……
池柳下意识动了下身体，他突然猛地睁大了眼睛，脸颊红得要滴下血来……
那个、混蛋……
但又想起好像是自己主动的……
哗哗的流水下，池柳低着头咬了下唇按压在自己腹部上，温暖的水流混着什么一起顺着蹆流下来，他的脸和耳垂彻底红透了，羞耻得恨不得立刻消失……
……
不知过了多久，哗哗的水声才停止。
池柳站在床边，一边思考着自己到底来到了哪里、一边捡着还能穿的任何衣服穿上——包括一件不属于他的不合身的衬衫。
床上的男人还在餍足地沉睡着，池柳几乎听不到他的呼吸。
他沉睡时看起来无辜又天真，那张脸立体完美得像古希腊雕像，纯洁俊美得像个天使。
池柳穿好衣服后依旧红着脸，他尴尬又苦恼地看着对方半晌，正要离开，却无意中看到了床头柜上的东西。
那是一枚普通的手机，手机下压着一张精致的金属卡，像名片或身份卡的样子。
无意中瞄到上面的字时，池柳瞳孔一缩：英望集团·初祈。
池柳：“……”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床上一脸无害睡着的男人，立刻转身离开了房间。
……
走出酒店的一瞬，陌生喧嚣的世界扑面而来。
初升的朝阳下，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路上满是匆匆上班的行人。
车声、人声、电话声、对面巨大电子屏上甜美的广告女声同时灌入池柳的耳朵，他的耳际嗡嗡作响。
这不是他的世界。
但看起来像是个再正常普通不过的世界——如果，他没有看到那张名片的话。
他是在他侄女的房间里看到那本叫《玩家游戏手册》的无限流小说。
故事里，玩家需要在一个可怕的世界里攻克祂们设下的一个个险恶的副本，才能找到通往休假世界的通道。
休假世界是玩家最神圣最向往的存在，通过副本到达那里的玩家少之又少。
而且，在副本里苦苦挣扎的玩家们并不知道，祂们的神早就轻而易举潜入了休假世界，披着人皮创立了英望集团，并对好不容易到达那里的玩家赶尽杀绝。
后期，祂甚至拉着一个NPC结婚生子，生出了毁灭世界的终极大boss！
池柳看着对面电子屏上英望集团的广告，抽了抽因为某些不可言说原因酸麻的嘴角，又看了眼路标，便往一个方向大步走去。
......
“警察同志。”池柳坐在位于春雨街的派出所里，一脸严肃地看着对面，却怎么都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他其实想说：警察同志，危险呐咱们的世界。邪神入侵了！
但在一个体感非常真实且无比正常的世界里对警察说这种话，真的很违和、且像神经病。
更何况他穿了，还和那个邪神睡了……
这几个字出现在脑海里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年轻的警察点点手里的笔，态度非常温和：“嗯，您说。”
池柳面上浮出个真诚的笑，试探道：“……我想问下，如果遇到非自然异常事件，可以来咱们所里报警吗？”
如果这里真的是休假世界，那么每个派出所都应该有异常事件处理部门负责处理这些事件。
毕竟怪物们都渗透入侵了，总会引发异常。
渺小的NPC们即使不了解世界的真相，也会为了保护珍贵的日常做出异常顽强的抵抗。
警察放下笔，有点担心地看向对面的青年，委婉地提醒：“……你是不是最近累坏了？咱们年轻人可不能讳疾忌医，不管哪里出问题，都得及时去医院。”
看来是没有这种部门了。
池柳没有继续追问，笑了下：“嗯，可能是我出现幻觉了。多谢，我会去的。”
他起身正要走，警察打开桌边一个巴掌大的电子屏，笑着提醒他：“哎等等，我得登记下你的身份，看下这里。”
池柳转身一怔，他是穿来的，不可能有这个世界的身份。
电子屏这时却已经读取了他的脸，“叮咚”一声，身份认证通过，池柳看着屏幕里印着自己一寸照和名字的电子身份卡，睁大了眼睛：他在这个世界，竟然有身份……
穿书金手指的一种？
有身份总归可以减少很多麻烦，池柳没让自己想太多，离开派出所后便往春雨街深处走去——他要去验证另一个地方。
在书中，到达休假世界的少量玩家们建立了隐秘的玩家中心，以和邪神对抗。
走了十几分钟，池柳站在一栋豪华的小洋楼前，确认了玩家中心也不存在。
原作里，这里本该是一栋再普通低调不过的单元楼，玩家中心就在六楼某间房里。
为了给新到达的同伴引路，玩家们会用玩家手环在附近留下特殊的生物颗粒，那些颗粒只会被同样的手环检测到，只是，它们会与周边大量植物发生反应，让植物变甜。
池柳嚼着一枚苦涩的正常柳叶转身离开了这里。
这时，一辆豪车自雕花铁门缓缓驶出，半摇下的车窗里露出一张金发碧眼的脸，男人看着远处林荫树下的清雅背影，空洞的眼眸里蓦然浮出偏执的兴味。
……
阳光温和的午后，池柳淋着飒飒的树影，插兜走在路上。
他摩挲着裤袋里从自己世界带来的手机，想着自己的大哥大嫂，还有可爱的小侄女。
他失约了。
垂眸发了会儿呆，池柳笑了下，唇角噙着暖意——还活着，没那么糟糕。
而且，不存在异常事件处理部，不存在玩家中心，昨天被他睡的那个活很烂的家伙是个人的概率立刻上升了至少百分之五十！
嗯哼，都是好事。
池柳步子轻快许多，他摸出手机试着按开屏幕，想如果他的钱还能用就更好了，他可以在这个世界同样开个酒吧谋生。
三秒后，池柳看着手机瞪大了眼睛。
坏消息是，他不出意外地拨不通家里的电话，APP和手机卡电子银行卡都无法使用和读取。
好消息是，他这手机双卡的…….卡槽里竟然还有一张卡，这张卡现在被自动激活，通讯录空白，屏幕里多出了个APP。
APP自动读取池柳的脸登录，那似乎是休假世界的支付交易软件，显示余额：1000万。持有人：池柳。
池柳挑了眉：哇哦。
金手指怪贴心的。
池柳立刻打车到最繁华的商业区饱餐一顿，在市里逛了一下午，并给自己从头到脚换了身新衣服，将那件看着非常不顺眼的衬衣彻底丢进了垃圾桶。
傍晚，他就找到了自己中意的店址。
云中大厦一面临江，是本市的地标建筑之一，位于本市最繁华的商业街。
它的顶层呈环形，临江一面铺满落地窗，有个面积很大的露台，露台上视野开阔，不仅可以环瞰江面，还能看到对面商业区高耸入云的办公大楼。
“咱们这里地段和风景真的很好的，适合做高空酒吧，”露台上，经理热情地推销着：“附近很多白领的，大家都爱下班或者周末喝点小酒放松下。”
“而且这里有后厨，还带个小仓库，您开酒吧不能更方便！”
池柳对这里确实很满意，参观时便在心里预设了各种功能区，来到宽敞的露台，他问道：“这店原来是做什么的？为什么倒闭？”
这栋大厦的商铺确实很抢手，只有这间在招租。
经理闻言沉默一瞬，不知想起什么，他面上扭曲了下，道：“这里原来是家餐厅，按理说我们这里餐厅生意都很好的，但是吧……这家老板品味太清奇，给顾客的食物实在是……”
池柳：“？”
经理抽抽嘴角点开手机，搜出点评后放到池柳面前：“只能说难以下咽已经是最好的评价了。”
看到那些诡异动图的池柳：“……”
浓稠的不知名深蓝色液体里，滚落着死死盯着屏幕的鱼眼珠，几根粗|壮|诡异的生鱿鱼须状东西因着肌肉神经的应激反应在液体里翻滚着，冒出嘟嘟的气泡。
顾客1号怒评：“你们敢信这道菜叫【血肉之躯】？！为什么餐厅会出现这种黑暗料理和这么悲壮的菜名啊！我叫来老板理论，老板还很委屈！他说他都为这道菜献身了怎么大家还是不喜欢！”
“额，楼上的啥意思啊？老板为了买这劳什子配方还献身了？天呢这被骗得也太惨了！”
顾客二号幽怨又崩溃：“你们知道他们家酒品是章鱼血混章鱼墨汁吗？我喝下去那杯巨难喝的蓝色玩意儿才问老板那是啥啊啊啊啊啊！”
……
经理滚动着搜到的几条诡异的恶评，道：“……总之就是这样。老板后来破产了，现在在大厦做保洁，您租下这里说不定以后还能碰到他。”
池柳：“。”
经理这时拿出份文件：“您如果满意，可以先签意向约，今天太晚了，正式条款明天我带您去东家那里签，要盖那里的公章！”
池柳点了下头，随意靠在露台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正在这时，他眉头一皱，猛地转身向江对面看去。
不知怎地，他总觉得……那里有人在看他，某种令人无法忽视的视线如有实质地投射在他身上，让他背后寒毛直竖。
那种实质感就像……有什么东西在舔他的后颈。
但怎么可能呢？有人隔着一整条江在看这栋大厦66层某个露台上的他？
看着池柳的异样，经理忙问道：“您还有什么疑问？”
池柳强忍着那种违和感，他微笑着指向江对面正对着这里的最高最气派的大厦：“那是什么楼？”
经理：“哦那里啊，英望大厦嘛，我们大厦就是英望的，明天咱们就是去那里签正式合同！”
池柳：“……”
……
英望大厦顶层总裁办公室。
高大俊美的男人西装革履，正负手站在落地窗前，越过滚动的云层和宽阔的大江，精准地将视线聚焦在一个地方。
玻璃外城市霓虹灯火已经开始闪烁，男人泛着光泽的湛黑瞳仁里充盈着好奇和兴味。
文秘书站在他身后，首先照常对老板进行了赞美和肯定：“boss，您今天在竞标会上表现得非常好，只有最英明无上的您、才能将一场会议出席得如此完美。”
老板没有公开将竞对家来挑衅的傻缺NPC儿子直接丢到三十几层的窗外、只是发动了点精神污染让对方连做三个月噩梦。
多么善良仁慈的处置，给他这个秘书省了不止一点麻烦，boss真的太伟大了！
文秘书心情真的很好，说话也轻快了很多：“还有就是，您昨晚没有吃掉那个NPC，我真的非常欣慰。”
天知道他昨晚做了一夜要不要帮boss毁尸灭迹的心理斗争，不用把一具boss吐出来的无法消化的陌生NPC尸体藏进他的身体里，真的太好了！
男人却并未理会那些夸赞，他像个正常的总裁一般绅士地摇晃着手里盛着某种暗红液体的高脚杯，只不过衣袖中很快钻出一条茁壮的深蓝触手，它如有生命一般探入酒杯中，毫不优雅地将那些液体吸食得干干净净——比起面部的口腔，他似乎更爱用别的部位进食。
男人面上浮出点无奈又奇特的笑意：“我的小信徒实在太狂热了。”
文秘书有点茫然：“……？”
男人继续盯着某个方向，湛黑的瞳仁闪烁着奇异的亮光，道：“他昨晚为我献上了美酒，向我索取了种子，今天，又追着我来到了这里。”
虽然早上醒来发现小信徒因为太害羞离开了，他还因为太崇拜自己偷偷带走了他的衣物。
他微笑着摇摇头，立体俊美的脸倒映在玻璃窗上：“这么狂热和黏人，这真让人头疼。”
文秘书看着自己老板面上生动了许多的笑意，整个人都恍惚了：“？？？”
啥玩意儿？boss在说啥？？什么美酒什么种子什么信徒？？？
昨晚到底发生了啥啊？！
……
夜晚，池柳洗了个热水澡，刚躺在酒店柔软的床上，就“嘶”了声翻了下身——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外加停止忙碌的时候，他才无比清晰地体会到身体的异样。
脑海里又不自觉浮现某些片段，他抽抽嘴角捂住脸，白皙的脸颊和脖颈处又泛上红晕——都那样了他还没发烧，该说他幸运还是天赋异禀……
也不知他身上那些根本没法儿看的拫迹什么时候能消失。
说实话，他一点都不想见到和自己滚床单的家伙——哪怕对方真的是人类。
没有人再次见到陌生的一夜情对象不会尴尬的吧。
但是，他真的很喜欢那间店铺，他不可能因为这点尴尬就放弃。
池柳深吸一口气，裹上棉被闭上了眼睛——明天除了去英望签合同外，他还得去附近找个舒适的住处。
彻底沉入甜美的梦眠时，他想，真希望那晚那个男人压根没看清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