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傲气,冬逝,人头酒
“玲珑剑心?剑心我知道,玲珑剑心是何物?”
陈远一愣,看着白字介绍:
【玲珑剑心:不懂剑法却懂剑意,拥有修士中至纯道心,配合修行感悟修成玲珑剑心】
【功效:世间剔透剑心,所有剑招伤害增幅20%,剑招领悟速度提升20%,与剑亲合度增加20%,真气附有剑气伤害】
读完介绍,陈远低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手中锈剑,只觉得锈剑更趁手了些,也更可爱了些。
锈剑:“……”
柳寻在一旁效仿着陈远的动作,也目光灼灼地看着手中细剑。
细剑:“……”
陈远回过神,收起锈剑,转头就看见柳寻也在痴痴地望着剑。
莫非,这妮子也修成了剑心?
恐怖如斯。
一晃眼,冬夜便至。
陈远没有再去老槐树下,而是在柳府腾出来的一间偏房过夜。
也是乞丐住别墅,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陈远心思活络,躺在偏房的床上,望着烛火映照的屋顶。
他注意到柳成青好几次站在门外,来去反复。
他自然知道这个年迈的内壮武者想要说些什么。
他也知道柳成青为什么纠结往复,不敢敲门。
作为表现出比起劲小宗师还要强的修士,柳成青对陈远可谓是诚惶诚恐。
或许柳成青这一辈子都未见过像陈远这般境界的修士,不知如何面对也正常。
当然,他也有当了多年家主的傲气,不习惯低三下四地求人。
哪怕只是下下等贫瘠之地的家主。
木门上边的窗户纸是透光的。
那里的人影仍在驻足。
只是这次驻足了许久。
最终,出于对女儿的担忧,那人影推开了屋门。
“扑通。”
柳成青结结实实地跪下,将脑袋埋得极低。
“陈上仙!”
“我不是上仙。”
陈远翻了个身。
“您不是上仙,更似上仙!小女已踏入内壮境,但她天资愚笨,修行一事也无前辈领路,我这草包不想耽误孩子,恳请陈上仙——”
“不用说了。”陈远打断了柳成青的话。
柳成青“扑通”“扑通”又是磕了两个响头。
“陈上仙大人大量,恕小人深夜叨扰您,小人这就走,这就走。”
柳成青缓缓起身,饶是内壮五层的他,此刻的腿脚也变得不再利索。
他太老了。
柳成青起身,关门,离开。
他的额头青紫,眼眶含泪。
“柳家主,保柳寻成为大修是我多年前许下的承诺,你倒不必如此。”
陈远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柳成青脚步一顿,连忙回头又是“扑通”跪地。
“谢陈上仙恩赐仙缘!谢陈上仙!”
柳成青衣兜里两个盘的油亮的核桃,滚落到地上,埋进雪地里,再也找不见了。
院内,柳寻背靠着一处石柱,听着老爹与陈远的对话,无声落泪。
一世要强的家主,终为女儿下跪。
陈远轻叹一声。
起身,走出房门。
站在柳成青跪拜的正前方。
拍了拍其身上已经快速堆叠的雪花。
雪花散落,柳成青的身体已经僵硬。
他死了,死了这个冬天。
低境武者短命,六十岁前不达内壮六层,脏器得不到修护,则有性命之危。
柳成青只有内壮五层,能撑到如今岁数亦算不错了。
清晨时分。
柳府后院又多个坟堆。
柳家矮子一个,柳家家主柳成青一个。
坟前有纸钱顶着风雪燃烧。
柳寻跪在坟前,身影前所未有的瘦小。
陈远动用了些内力,隔绝了柳府顶上的雪花飘落。
他站的老远,注视着柳寻的背影。
“人一定要有所失,才会有所得吗?”
陈远脑海中闪过这样一句话,但他却记不起出处。
狗尾镇很小,小到连府衙都没有,只有一个大户柳家充作官用。
陈远心里清楚,之所以如此,只是镇上级的郡县,再上级的州府坏了根。
上头不作为,下头也是一滩泥巴。
再往上的大蜀……
陈远眼皮跳了跳,心道这天下动荡的厉害,唯有大修才活得自在吧。
可惜世间大修又有多少个能遵循陈远的那套准则呢?
谁也不知。
“陈哥。”柳寻忽然喊道,声音沙哑地快要溢了出来。
“嗯。”陈远应答一声。
“成仙难吗?”柳寻问。
陈远略微思索,答道:
“我没成过,还真不知道。”
“那陈哥见过仙吗?”柳寻将手中纸钱一张接着一张塞进火盆。
陈远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
“我没见过仙,我只见过长寿的修士……或妖。”
“他们有多长寿?”柳寻再问。
火盆里的纸钱终于烧成了灰烬,再也燃不起来。
恰好一阵朔风刮过,那灰烬洋洋洒洒地卷起,飘荡在空中。
陈远接住一点灰烬,捏在指间,道:
“见过修士活了一万岁,还有几千岁的妖。”
“这不公平。”柳寻声音哽咽。
“命……”
陈远刚想说“命运使然”,却话到嘴边,说不出口。
差点忘了,他不信命。
“陈哥,我想长生。”柳寻再道。
“为何?”陈远眼皮一跳,问道。
他内心忐忑,怕柳寻失去了至亲,从而生出了某种执念,如此一来,便很难在修行时静心。
柳寻从坟堆前爬起,身形有些踉跄。
她一字一句道,
“我失去了爹,失去了矮子叔,我不想再失去陈哥了,我知道陈哥修为强大,寿命悠长,所以我想长生…想陪着陈哥一起成仙。”
陈远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他笑了笑,
“好啊。”
…
血红色的小城,将云层也映的泛红。
长髯老头张宗主,白衣中年赵门主,二人坐在小城中仅剩的一家酒楼中,品鉴着毫无灵气的菜品。
“人头酒,两百岁时,本宗喜好这个。”
张宗主白袍上洁白无瑕,与酒楼中满地血红形成了鲜明对比。
“哦?张宗主这喜好倒是不错,我来试试。”
二人端着两个掏空的头颅,其中盛着的酒水也散发着血腥。
一口热酒下肚,张宗主浑浊的眼珠亮了亮,
“倒是不输当年风味。”
“哈哈。”
赵门主捧场一笑,端起头颅便一饮而尽,再咂吧砸吧嘴道:
“张宗主,我们此次屠城…会不会引来上面的追责?”
张宗主轻笑,道:
“一群贱民罢了,敢冒犯本宗,死不足惜……况且,这不知名的小郡,亦是在我时平州辖内,等本宗取得槐仙精元,实力大涨之际,你统四门,我镇三宗,州内,亦是吾二人天下。”
“哈哈哈…有张宗主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城内空荡,唯有碎肉铺路。
张宗主来了兴致,招手一挥,一只信鸢出现在手中。
他思虑片刻,用灵力刻下:
“张崽子,姥爷的宗门大比结束,数日后便抵达狗尾镇,届时,我要将幺儿带入仙门,也为你报那断腿之仇。”
纸张变成信鸢,飞出了酒楼的窗户。
“张宗主,这是何意?”白衣赵门主不解问道。
张宗主顺了顺长髯,笑道:
“让那小镇中的神魂傀儡高兴高兴,他的四舅姥爷来看望他了,呵呵。”
白衣赵门主惊叹,此招不仅取乐,还能诛灭那蝼蚁的心,当真好玩。
“这才是修士嘛。”
……
狗尾镇,柳家办起了葬礼。
大多数人前去捧场行丧,说是如此,其实也只是蹭吃蹭喝,不随份子。
柳寻自然也知道,但她了无牵挂,家产散尽又何妨,只要让爹下面的路热闹些,也并非坏事。
老槐树对面,张家大门敞开。
瘸腿的张屠户坐在门槛上,点燃了许久沉寂的旱烟。
他“吧嗒吧嗒”地抽着,面色极其红润。
其妻带着儿子走出了家门,问:
“柳家主死了,你不去行丧吃席么?”
张屠户只是摇头摆手,笑道:
“你带幺儿去吧,让幺儿吃饱些……还有几天,四舅姥爷就要来看望我们了。”
“是吗?那可真是天大的好事。”
妻儿走后,张屠户将那信鸢上的字迹看了一遍又一遍。
直至信鸢化作粉尘消散,映射出五彩斑斓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