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012

中午、

万臻的两层破楼里，赵东拿着区域划分图和合同，木然无语的坐在凳子上抽烟。

“这他妈的也太锻炼人了吧？分给咱的地方就道理区那么一点，从中央大街入口开始，顺着毛条路一直干到机场路头，这范围内全他妈的是主干道，晚上起码得11点以后车才能少。他让咱八个小时清干净，开玩笑呢？他咋不找铁扇公主拿扇子往起扇雪呢？”张斌看完区域划分图和合同，顿时暴跳如雷的骂道。

“这合同给的确实不合理，八个小时太紧了，就没有这么给活儿的。咱负责的区域属于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方了，只要晚上车流量不减少，那订好的铲车就不能全进去，工人干活也束手束脚的，要不，万一工人不小心给私家车刮了，那麻烦事儿更他妈多。”秦猛扫了一眼材料，随后冲着赵东问道：“大哥，这合同你咋能接呢？”

“不接咋整啊，你还能不干啦？”赵东面无表情的反问道。

“妈B，这事儿肯定是那个什么石磊捅咕的。”王凯咬牙回道。

“现在说谁捅咕的都没用了，把活干完是正事儿。工人晚上五点进场，斌子，你马上整车过去接。凯凯，波涛，李岩，陈冲，你们四个回头，一人领三十人，我给你们规范区域，你们负责带队干活，一定要保证工人把换位马甲和彩带帽子戴上。天太冷，地还滑，工人要让车碰了就完犊子了。”赵东调整了一下状态，随后继续说道：“猛子，你赶紧把工具弄过来，一会人到了就发放，凡，你马上联系清雪车，铲车那边……”

…………

工作在慌张和兴奋中开始，万臻公司的这几个元老开始动了起来各忙各的。

下午三点、

张斌雇佣六台卡车，拉了足足二百多号人进了万臻的院子，大批裹着军大衣，脑袋上顶着绒线帽子，手里带着自制棉手套的民工开始往车下跳。

“都别挤，别乱，排两列队伍过来取工具……”秦猛站在大雪纷飞的室外，身上就穿了个皮夹克，脸颊，双手冻的发红且苍肿，他嗓子沙哑的一遍遍喊着：“拿了工具的人，你们记住工具上面的编号，我这里有记录，干活结束以后，你们拿工具换工资。如果谁工具丢了或者损坏，那不好意思，工资也没了，还有，记住你们各自带队的人，到地方以后就跟着他走，人太多，千万别走散了……..”

“来，我点三十人，被我指到的，跟着我走。工具都他妈冲着地面拿，别扛在肩上，这也不是干仗去，铁锹，雪铲扛肩上万一碰到路人，谁他妈负责。”王凯穿着两层羽绒服，拿着大喇叭站在翻斗车上一声声喊着。

“来，咱比老王那边整滴正规点，喊点口号，唱个破鞋之歌《广岛之恋》，我起头啊！”波涛一边归拢着民工，一边扯脖子喊道。

另一头，李岩，陈冲，也开始领人往翻斗车那边走。一批批工人被分流，拿着雪铲，铁锹，还有专门刨冰的冰铲，随后缓慢的上了翻斗车。

等赵家四个带队“大哥”领人走了以后，秦猛和张斌，把剩下的工人一分，也开始上路干正事儿了。

………

另外一头，赵东刚要出门就接到了王凡的电话。

“你在哪儿呢？”王凡语气有点急的问道。

“刚准备出门去现场看一眼，”赵东回道。

“我在雇车的停车场，你过来一趟。”

“行，我知道了。”赵东一听这话，沉默了数秒，心里预感很不好。

……….

三十分钟以后，赵东开着张斌的面包车到了停车场。

“咋回事儿？”赵东面无表情的问道。

“人家说了，铲车和清雪推车都没了……还剩六台翻斗，咱如果要那就交钱。”王凡扭头冲赵东说道。

“走进去看看。”赵东点了点头，随后跟王凡一块进了办公室。

“东子，这是何哥，停车场里的车都是他的。”走进屋里以后，王凡指着办公桌里面的中年，扭头冲赵东介绍到。

赵东站在办公桌前面，看见这个中年连头都没抬，一直在盯着电脑玩斗地主。

“何哥，上午都说好了，晚上给我们留出几台车，这说没有就没有了，呵呵，因为啥啊？”赵东笑着问道。

“没了，就是没了呗。这一下雪，道上全是活儿，我这个公司也不是给你一个人开的，人家有先来交全款的，那我还能不做生意吗？”何哥依旧没抬头的回道。

“我们也交定金了，再说了，刚才我进来看见外面不是停着好几台铲车吗？”赵东忍者心里的怒气，咬牙再次问道。

“定金可以退给你。但外面的车有的坏了，有的没司机。”何哥叼着烟，说话慢条斯理：“朋友，就剩六台翻斗了，你要就拿走，不要一会也没了。”

“石磊和你是朋友？”赵东搓了搓僵硬的手掌，低头直接问道。

“恩，我俩认识，小学同学，呵呵！”何哥顿时咧嘴一笑。

“走吧！”林军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就走。

“东子，你再跟何哥说说呗。”王凡很不甘心的想挽留赵东。

“赵东，清雪这活儿不好干，你回去琢磨琢磨，我说的有没有道理。”何哥舔着嘴唇冲赵东背影喊道。

“唰、”

赵东双手插兜猛然回头。

“啥生意也离不开一个关系，你锋芒太露，眼里没人啊。”何哥眯眼看着赵东说道。

“何哥，我还真就是个一条道跑到黑的人，如果没点锋芒，我他妈拿什么照亮前路。”赵东舔了舔嘴唇，伸手一指老何说道：“车你留着，但我也告诉你一句话，是人难免低估，是神也有寿尽，你不一定总坐在这儿，万一有一天，你这车租不出去了，你来找我，然后我告诉告诉现在这么牛B的你，为啥车就租不出去了？”

说完，赵东转身就走。而王凡沉默一下，也没有跟老何再说话，跟着赵东就走了。

停车场外面。

“这活儿本来就很急，正常情况下都挺难干完，现在这车又没了。我看呐，这活儿也别干了，让民工赶紧回去给咱省点工资费用，然后明天你直接跟公司交违约金吧。”王凡十分烦躁，皱眉骂了一句：“石磊这B养真挺狠，人家面都没露，直接就是一套小连招，你说咋弄？”

“先不考虑其他的事儿，今天晚上的活儿非常重要，咱干的怎么样，不是给自己看的，而是给万宝看的，至于石磊，你等我喘口气，再研究他……”赵东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随后直接拨通了王凯的电话。

“喂，姐夫？”王凯非常会拍小屁屁，别管真的假的，一声声姐夫叫的老顺口了。

“你们谁在公司呢？”赵东直接问道。

“我刚到这儿啊，咋了？”王凯干脆的问道。

“全叔电话打不通，你就说清雪车和铲车人家不租了，问他咋整，有没有办法。我先去现场，等一会你过来找我。”赵东干脆的扔下了一句。

“行，我知道了。”王凯答应了一句，就挂断了手机。

而赵东跟王凯通完电话以后，思考了一下，随即给李国强发了个信息。

……….

王凯回公司是准备取现金，用于晚上的花销，此时他迈步走进小二楼，直接去了万臻的临时办公室。

“咚咚，”

王凯轻轻敲了敲门。

“进，”

屋内传来全叔的回应声。

“吱嘎，”王凯推开门走进了办公室。

屋内就一张床，一个办公桌，一把破椅子，一个床头柜。而李全此刻满面红润，嘴里大口喷着酒气，整个人盘腿坐在床上，床头柜上还摆着一些熟食和啤酒瓶子，看样是没少喝。

“咋还喝上了呢？”王凯十分迷茫的问了一句。

因为今天是公司干活第一天，烂事儿一个接一个的发生，而大家忙的也都不可开交，所以，他不明白为啥李全还有心情在家喝酒，并且白天的时候，也没见到李全本人。

“暖暖胃，”李全喝的确实有点迷糊，他拿起装满黄色液体的酒瓶子，挺来劲儿得又闷了一口。

“…那啥，东哥说车那边出了问题，人家不租了，他让我问你咋整？”王凯挠了挠脑袋，无语的问道。

“我咋知道怎么整啊？这事儿他自己想办法吧。”李全抓起一个鸡爪子，挺香的咬了两口。

“…我就把你的原话跟他说了啊？”王凯斜眼问道。

“恩，你不没事儿了吗？没事儿就出去吧，我喝完得闷一觉。”李全缓缓摆了摆手。

“叔你这生活……比总理都好，带劲。”王凯阴阳怪气的说道。

“费用在桌子上，拿完滚蛋。”李全头都没抬。

………

西城区毛条路。

“波涛，你让他们轻点刨地面，那雪铲都他妈在地上干出火星子了。明儿人家来检查，你给地上刨的全是坑，咱咋跟路政的解释啊？”赵东抱着肩膀，裹着破旧的军大衣站在零下几十度的街头，喊的声带沙哑，额头冒汗。

“姐夫，姐夫”王凯大步流星的跑了过来，走到赵东身前说道：“我问咱李全大祖宗了，人家原话是这样的，他说，我JB咋知道怎么整啊？这事儿让他自己去想办法。”

“他说的？”赵东顿时一皱眉头。

“原话，”王凯撇了撇嘴，点了根烟继续说道：“姐夫，全叔真有点不靠谱。咱在零下几十度天里冻着，他白天一天不见人，晚上一回来就开喝，床下面插着电褥子，那是一口小酒，一口菜，喝的老不是人了。我他妈寻思管他要个鸡腿吃，话还没等说，他就让我出来了。”

赵东听到这话没吭声。

“东子，我也纳闷呢，你说这全叔干活帮不上忙，一天天净用嘴。今天白天我打电话找他拿雇车用的全款，他还让我先拖一拖，说是晚上再给，如果不是他办事儿拖拉，咱说不定就把车雇出来了。”王凡皱眉补充了一句。

“他身体不好，你让他跟着扫雪，那不是难为人吗？岁数大了，人可能懒点，你别没事儿嚼舌根子。”赵东冲着王凡开导了一句。

“我没嚼舌根子，就是唠叨两句，全叔人还是不错的。”王凡抽着烟，挺认真的回道。

“嘀铃铃！”

就在二人聊天的时候，赵东的手机突然响起。

“喂？小东，我老李，你托我那个事儿，我帮你联系了一下，你过来吧，我们在西城炭火楼吃饭呢。”李国强开门见山的说道。

“好嘞，李哥”赵东答应了一句，随后和王凡坐上面包车，就急速赶往李国强所说的地点。

半个小时以后。

西城炭火楼大厅内，李国强和两个中年坐在靠窗位置正在吃火锅。

“李哥，”赵东穿着脏了吧唧的军大衣，脚上蹬着靴子走了进来。

“啊，来了啊！”李国强放下调料碗，随后站起来，冲着赵东耳边说道：“左边这人叫马魁，人是我交通局一个同学介绍的，事儿你们谈，我和我同学去旁边坐一会。”

“好嘞！”赵东立马点了点头。

“强子，走，换个桌坐坐。”李国强招呼了右侧那边的中年，随后俩人去了另外一桌坐下抽烟唠嗑。

“唰！”

赵东和王凡坐在左侧那人的对面，中年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眼，随后直爽的说道：“事老李跟我说了，我知道你也挺急，所以咱俩先谈事，后面再喝酒交朋友吧。”

“马哥，那我就直说了，活儿我接了，现在车没有了，你看你多少钱能租给我？”赵东快速问道。

“石磊不好惹，我虽然没给他干过活儿，但也算是一个圈子里的，得罪他，我犯不上。所以，你得告诉我为啥帮你。”马哥也就四十岁左右，人长的浓眉大眼，穿着朴素，一看就是个实在人。

“我多给你百分之三十的费用。”赵东咬牙说道。

“不光是钱的事儿，还有呢？”马哥继续问道。

“马哥，只要让我喘过这口气，那在清雪这个行业里，有我，就没有石磊。”赵东似乎摸到点门路，指着桌面铿锵有力的说道。

“这就对了，我他妈也烦他，事儿就这么定，你把饭钱给我结了，我一个小时之内，往清雪区给你怼十辆铲车，十辆推土车，哈哈。”马哥霸气无比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