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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当你妹

方氏集团董事长方常青有两个儿子。

小儿子和儿媳在十多年前遇难身亡,留下个独苗方北。

大儿子方敬贤虽然活得好好的,但儿子方南多年前因病去世,妻子唐芝兰思子成疾,于半年前撒手人寰。

方家三代,人丁凋零。

谁都没想到,方敬贤会在妻子去世不到半年,就公然领着小三进了方家的门。

今天方家老宅来了很多人,想要劝方敬贤,没想到最后竟然动起了手。

于京城颇有名望的方家,实属丑事一桩。

书房里此时只有方家嫡姓三人,里面的声音隔绝在内。

小三和其他人等在外面的会客室。

因为有方常青在,没人敢造次。

大家还算安分。

书房里,方敬贤说了很多。

说他和小三怎么恪守本分,从未逾矩。

说他和她年少相识是彼此初恋。

说一切都是他的错。

当年为了和唐家联姻抛弃了她。

而现在他想要修正错误,弥补过错。

方常青一声不吭,沉默地听着。

七十岁的人,腰背挺直,面容肃穆。

唯有一头银丝显出几分老态。

面对长子,脸上也并无半分温情,像是在听手下人的汇报。

今天起得早,又去西郊转了圈,方北歪斜着靠在太师椅上,很快就手肘撑着半边脸,打起了瞌睡。

“一大早做贼去了?”

一道威严却不失宠溺的声音响起。

方敬贤絮叨的话也因此戛然而止。

方北艰难地睁开眼睛,揉了两下眼角才看向说话的人。

她打了个哈欠,哑着嗓子“嗯”了声。

方常青笑了下,“让他们去‘老盛昌’买了点心,吃完再去睡会儿。”

老爷子治下甚严,唯独对方北从不讲规矩。

反倒哄着她青天白日里睡回笼觉。

见老爷子神色松动,方敬贤趁机开口:“爸,我和楚沁的事……”

方常青打断儿子,看向始终置身事外的人。

“小北,你怎么看?”

方北坐直身体,开口前先看了眼对面的人。

她大伯的脸色不太好看。

也是。

这事再怎么说也轮不上她这个小辈插嘴。

方北说:“挺好的。”

她说完,另两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她脸上。

不等她爷爷问,她主动说。

“我是觉得大伯工作那么忙,身边有个人照顾着挺好,”她顿了顿,露出愁容,“再者家里很多事也需要有人张罗,就像今天……还有谁记得是方南的生日吗?”

方敬贤从点头认同到听完方北的最后一句话后脸上血色全无。

方常青则垂眸,不辨神色。

其实给往生者过生日,并非必要的风俗。

方南走的这几年,也就只有方北和还没去世的大伯母会上心。

但在今天这样的日子,提到这件事的意义无非是——

方敬贤和小三越是情投意合、吵着闹着要结婚,就越是寒了人心,也叫地底下的人死不瞑目。

方敬贤稍一思虑就明白了。

老爷子会不知道他宝贝孙女一早去干吗?

这种事为何偏要问她一个晚辈的意见?

因为有些话从方常青嘴里说出来,那是上位者的独裁和压迫。

有压迫的地方就会有反抗。

老爷子这把年纪,又失去了那么多至亲,不想再看见家里闹得分崩离析。

可面对书房外的亲眷,和为了对唐家有所交代,他不可能当着众人的面答应方敬贤。

方北嘛……

就算她说的话就是老爷子的意思,方敬贤还真能和她置气?

但童言并非无忌。

他但凡要点脸,也不会在提到方南后再在老爷子面前提自己年少时的那点错。

方北站在三楼自己房间的窗前,看着她大伯的车开走。

虽然他大伯没再提和那个女人结婚的事,但这只是暂时的。

这一次,她大伯好像铁了心,不惜把人带到方家,吵得脸面全无。

方北其实懒得管她大伯的事。

他爱弥补过错就弥补,想和谁结婚就结婚。

但今天不行。

想认小三的儿子当自己儿子?

更是门都没有。

方北关上窗,拉上窗帘。

手机一直在响个不停。

方北打开和肖子君的聊天框。

【肖子君:怎么样!帅吧!!】

也不知道盛意偷拍了多少照片,肖子君一连发了好几张。

还真是偷着拍的。

骨指分明的手指,冷白修长的脖颈,弯腰时露出的一截腰……

肖子君是懂层层递进的。

连一向对男色没什么兴趣的方北,在欣赏完令人遐想的局部后也被吊足了胃口。

最后的正脸照姗姗来迟。

清隽沉冷的一张脸,连带着那些局部也平添了一份味道。

方北一瞬不瞬地盯着照片,握着手机的手指发紧。

估摸着方北看完了照片,肖子君的消息紧随而至——

【肖子君:打听到了!】

【肖子君:沈纵,清大计算机系,清大当之无愧的校草!比你大一届,不仅帅,各方面都很优秀,当年高考还是市状元】

【肖子君:我觉得秦方遇这人虽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他有一句话说对了】

【方北:什么话?】

【肖子君:这条件真的可以入赘你们家!】

【方北:……】

【肖子君:怎么?看不上??市状元和清大校草都不配当你们家的上门女婿?】

【方北:当你妹】

肖子君摸了下鼻子。

嘿,这怎么还骂上人了?!

直到方家大宅消失在后视镜中,车窗才缓缓关上。

楚沁往后座看了眼,“没被吓着吧?”

后排响起没什么情绪的声音。

“没有”。

方敬贤:“那狗跟狼似地,我都被吓过几回。”

楚沁:“那么大的狗养在内宅没人管吗?”

“谁敢管?”方敬贤说,“按着老爷子对孙女的宠法,别说在内宅养条狗,就是把人赶出去只养狗,也不过是小北一句话的事。”

“宠一点也无可厚非,”楚沁叹了声气,“那孩子也是可怜。”

十多年前,方北父母遭遇绑架。

绑匪在被追捕时慌不择路把车开下山崖,导致方北父母双双殒命。

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是被寄予厚望的小儿子,老爷子一夜白头。

出于疼惜也好,把对过世儿子儿媳的爱转嫁也好,这些年方北要什么给什么,被老爷子宠得无法无天。

“可怜?”方敬贤摇了摇头,“你是不知道她有多厉害……”

方敬贤刚才被方北摆了一道,心里不爽,不顾自己长辈的身份,对着外人数落起了自己侄女。

后座上的人靠在头枕上,闭着眼睛。

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

伴着方敬贤的声音,沈纵的脑海里一点点浮起少女的脸。

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眼型细长但不媚。

薄嫩眼皮下的浅眸透着与生俱来的倨傲。

说话时的嗓子黏连着,如果不是说的那句话,绵软的口气就像是在问他——

“你喜欢夏天吗?”

方北觉得她大伯那小三疯了!

自从那次大吵大闹后,她不但不收敛,反而天天往方家跑。

小三来的第一天老爷子就去了秦皇岛休养。

剩下家里一帮佣人,顾忌着方敬贤,不敢不让人进门。

原本方敬贤还会陪她一起回来,见没人敢拦她,干脆自己跑过来。

今天帮着修剪花圃,明天收拾内宅,没多久就开始在厨房忙进忙出。

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架势。

也亏她心理素质强大,被人明里暗里骂不要脸,全当听不见,使劲讨好方家上上下下的每一个人。

就这么不要脸了半个多月,成效显著,熬走了大部分反对的声音。

老爷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方北干脆把人当空气。

只要不舞到自己面前,她懒得理。

方北能这么“心平气和”,有一部分原因是小三的儿子没再出现过。

相比楚沁,方北显然对沈纵的敌意更甚。

今天老爷子从秦皇岛回来。

方家人围坐在小餐厅里吃饭。

晚餐很简单,桌上几道家常菜,老爷子和儿子偶尔闲聊两句公司的事。

楚沁端着砂锅从厨房里小心翼翼地走出来。

方敬贤看见后起身从她手里接过砂锅。

“这么烫,怎么不让佣人端。”

“不烫,”楚沁笑笑,“熬了一天的筒骨汤,你们趁热喝。”

说完她又要转身回厨房,老爷子突然发话。

“忙完了就坐下吧。”

楚沁愣了一下,在明白老爷子话里的意思后,眼里漫起一阵湿意。

方敬贤见状,赶紧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佣人给楚沁拿来一副餐具。

一桌四个人继续吃饭。

没人说话,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

看方北拿筷子戳了下砂锅里的筒骨,楚沁赶紧盛了碗汤递到她手边。

“油沫都撇干净了,喝起来一点不油腻,”楚沁弯了下眉眼说,“阿纵很喜欢喝,你一定也会喜欢的。”

见方北没动,楚沁讨好道:“真的好喝,你喝喝看?”

方敬贤笑着说:“你楚姨熬的汤那可是……”

“哐啷当”一声。

方北手中的勺子被重重扔回了碗里。

溅了一桌的汤。

“方北你什么意思?”方敬贤当场冷脸。

楚沁拽了下他的袖子,安抚道:“没事没事。”

“别人喜欢我就非得也喜欢?还有……”当着所有人的面,方北把那碗楚沁给自己盛的汤倒进了垃圾桶里,“这汤闻着味儿就让人恶心。”

她故意加重“恶心”两个字,目光直白地盯着楚沁。

方敬贤把手里的筷子拍在桌上。

吓得一旁的佣人们大气不敢出。

面对方敬贤的发火,方北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离开了餐厅。

方北一走,餐厅里响起方敬贤的指责。

“她这是什么态度?哪儿有当小辈的样!”

“既然是小辈,你和她计较什么?”

刚才方北态度恶劣成那样老爷子一句话没说,却不容别人指责方北半句。

方敬贤:“她就是被您惯出来的,您知道外面怎么说她的?简直无法无天!”

“哦?”老爷子端起手边的茶喝了口,四平八稳地开口,“我活着一天,就纵她一天。无法无天?她就是翻了天去,方家也担待得起。”

方敬贤:“可是……”

楚沁睨了方敬贤一眼,接过话头,笑着说:“女孩子就该宠着,养得骄纵些,以后才没人敢欺负。”

她又闲聊般提起:“听说小北学习很好,今年高考考上了清大?”

方北虽然态度恶劣又骄纵跋扈,但不可否认她成绩优异。

不借助于外力,凭自己本事考上全国第一学府清大。

方北也算京圈败家子里的独一份。

“清大是不错,”老爷子的脸上难掩骄傲,“但就是专业……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念什么哲学系。”

老爷子实在不理解,平时连道理都不讲的宝贝孙女怎么会选择这么个专业。

“哲学系那都是顶厉害的人才念的。”

楚沁顺着老爷子的心意夸赞了方北一番。

老爷子很是受用,连带着对她也和颜悦色起来。

方敬贤的态度也缓和下来。

“也不知道小北能不能适应大学生活,”方敬贤说,“沈纵也在清大,他比小北大一届,到时候让他多照应着点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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