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春天还没来

杭城的冬天没有雪。

江南不似北方，即便最冷的时候，气温也达不到零下。但是扑面而来的寒风，裹挟着阴冷的湿气，像是针扎进骨头似的，冷冽、凌厉。

萧逸紧了紧手里的礼物盒。手指冻得发红，却丝毫不在意。

礼盒只有铅笔盒那么大，外层裹着精美的包装纸，包装上印着一只黑色天鹅。

这种小物件，其实揣兜里就行。

但万一弄皱包装纸，岂不是让初次约会，蒙上不完美的瑕疵？

萧逸换了只手拿礼盒，把冻僵的手收了回来，揣回羽绒服兜里保暖。

前方已经显出商场的轮廓，马上就要到地方了，进了商场就暖和了。

萧逸不由得加快脚步，心跳也变得急切起来。不知是急着进商场避寒，还是急着见那美丽的姑娘。

商场的大门像是动漫里的结界，将两处不同的空间分割开来。一边是寒冬腊月，另一边却温暖如春。

穹顶挂上了红灯笼，脚下铺上了红地毯，每家商铺门口还摆了许多红色花束，一片恭贺新年的喜庆气氛。

还有十几天就过年了。

抬头就能看见商场的宣传广告，全都是‘备年货’、‘买新衣’之类的，年年如此，毫无新意。

对于萧逸来说，过年的意义就是放寒假，总算能摆脱学习了。

高三的课业最是繁重，马上要面临高考，那些老师恨不得把学生撒尿的时间都占了。

至于体育课....整个高三上学期，体育老师的‘病’就没好过。听说有俩老师为了抢体育课，还在办公室对骂来着。

萧逸叹了口气，等这寒假过去，马上就是高三下学期，学校肯定变得更加恐怖。

他连忙摇了摇头，像是要把烦恼甩出脑袋。管它呢，今儿寒假第一天，不想那糟心的事情。

商场里人来人往十分拥挤，萧逸把礼盒小心的护在怀里，避免被其他人挤压刮擦。

第一次约会，为了留下完美的初印象，他精挑细选了一条施华洛手链。

虽然是人工合成的水晶手链，但价钱可不便宜，直接耗尽他攒了一学期的零花钱。

原本，这笔钱是想偷偷买个游戏机的。

但游戏哪有女朋友香啊。

只要这事能成，让游戏机见鬼去吧。咱以后，也是有女友的人了。

萧逸顺着人潮前行，来到商场1层的天井处。

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一位少女始终是众人目光的焦点。就像一只白鹤耸立在鸡群之中。

并非少女个子有多高，只是那皎白的肌肤晶莹剔透，像镜子似的反射商场灯光，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萧逸挥了挥手，向张芊玥的方向挤过去。

随着两人距离接近，萧逸反而放慢了脚步，热切的目光变得凝重，甚至轻轻皱起眉头。

人群之中，张芊玥依旧那样的光彩夺目，宛如众星捧月般，永远是人群的中心。

就好比现在，一群男生围在她身边，隔开了拥挤的人潮，挤出了一片独属于他们的小天地。

她的同班同学？或是朋友？又或是追求者？

萧逸并不认识这些人，只对其中一个人眼熟。每次张芊玥出现，那个男生都围在她身边。

不对劲！

若是往常也就罢了。

可今天不一样。

在这寒假第一天的大好日子，张芊玥回应了自己的告白，约在这个商场碰头。

原以为，是自己的闪光点被发现，让校花都忍不住倾心，同意跟他交往。

但这种事情，没必要找十几个男的来见证。

眼前这场面，反倒更像是来找茬的。

萧逸停下脚步，一颗炽热的心像泡在冰水里，瞬间冰冰凉凉。被冲动占据的大脑，也在这一刻回归理智。

这一刻，最理智的做法，应该是转身离去。

但是...好不甘心啊。

万一呢？万一...这帮人不是张芊玥叫来的，只是恰巧偶遇，然后纠缠着不肯走呢。

一帮人说说笑笑，张芊玥被逗得咯咯直笑，明媚的脸庞让人失神，飘舞的长发闪着绸缎般的光泽。

萧逸驻足片刻，思虑再三后，将手链礼盒塞进兜里，然后深吸一口气，带着视死如归的气势，一步一步，向张芊玥走去。

来都来了，这时候要是回家去，他绝对会后悔。是福是祸，是惊喜还是深坑，总得趟过才知道。

唰~

十几双隐含敌意的目光，宛如利剑般刺来。

萧逸不躲不闪，如勇士般高傲的抬起头，将那些男生全部无视掉，脚步坚定的走到张芊玥面前。

明明是热热闹闹的商场里，但是在萧逸周围，十多名少年的包围圈里，气氛却变得冰冷凝重。

张芊玥也发现了萧逸到来，原本含笑的嘴角瞬间收敛，表情变得充满戒备，就像护食的小狗似的。

萧逸暗自叹了口气。

光看对方表情，他就已经知道了。张芊玥把他叫出来，绝对不是答应交往。

只不过，如此兴师动众的，究竟何事？

萧逸正思量的时候，张芊玥率先开口，一下子打断了他的思考。

“你是三班的萧逸吧。请你以后，不要再骚扰我了。”张芊玥冷冰冰的说道。

嗓音清脆宛如溪水叮咚，但冰冷的语气，却仿佛结冰的湖面。

萧逸瞬间愣住了。

骚扰？

自己高三上学期快结束时，才在死党怂恿下，给她写了封情书，都没期待得到回应。

整个高中三年，也就只有这么一封表白信啊。

这就算骚扰了？

但对方严肃认真的神情，不像是装出来的。

莫非，因为自己的告白信，给对方造成了困扰？

“抱歉，我不知道...”萧逸张了张嘴，却说不下去。

不知道什么？

一封随手写的告白信而已，怎么就算骚扰了呢。

作为杭城第八高中的公认校花，张芊玥每天至少要扔十几封情书。多自己那一封，也不算多啊。

萧逸重新组织了下语言，诚恳的说道：“这么点小事，短信里说一句就好，没必要特意约我出来当面说。”

他在情书末尾留了手机号。今天一早，一个陌生号码自称是张芊玥本人，约他来商场见面。

原以为是春天来了，没想到是当面拒绝自己。

这么点破事儿，有必要如此么。

一个个都太闲了吧。

萧逸自嘲般笑了笑，正要转身离去，却又被张芊玥叫住了。

“你发誓，今后再也不会骚扰我了，不然不许走。”

“你神经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