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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笔记小字

“蛟龙出水,野马分鬃,仙人指路,追星赶月,美人回眸……”

柳树下,齐凌一边默念招式名字,一边挥舞长矛,把前任主人传承的齐家枪法施展得威风凛凛。

这套枪法据说是从唐朝开国名将尉迟恭那儿流传下来的,威力无比。

练到炉火纯青,能在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就像从口袋里掏东西一样容易。

又听说,前任主人的祖父的堂兄,大宋开国名将齐重赟,就是靠这杆长枪,从普通士兵一路杀到殿前司铁骑指挥使的位置。

每次战斗,他的身前身后,敌人的亡魂无数。

还传说,当年在高粱河战役失利后,大宋的战神一路撤退二百多里。

惊魂稍定,他没有哭那些阵亡的战士,而是单独哭泣五年前已经去世的齐重赟。

大概是因为,如果齐重赟没去世,他能带领士兵冲锋陷阵。

那些契丹士兵根本抵挡不住宋军的全力一击。

更别提后来他们利用地形和天气反败为胜了!

还有,还有传说……

总之,关于这套枪法的传说很多,每个都给它增添了许多传奇色彩。

齐凌掌握的历史知识有限,无法判断这些传说的真实性。

但他通过实践证明,前任主人留下的这套枪法锻炼效果非常出色。

经过几个月的练习,他不仅体型越来越符合现代健康的审美标准,精神也越发旺盛。

甚至视力和听力都有所提升。

隔着三十米,他能看清来人的五官,听到对方的脚步声。

“巡查官,巡查官,擦擦汗,小心风吹!”来人是射手张帆。

只见他先接过一旁侍候的乡勇递来的毛巾,然后嬉皮笑脸地凑近,连声请求,“虽说已经入夏,可山里的风还是挺大的……”

“有事直说,别拐弯抹角,烦人!”相处久了,齐凌不用猜就知道张帆来找他有事。

他迅速收起长枪,单手抓过汗巾,快速擦拭自己半裸的身体。

被阳光晒得黝黑的皮肤闪闪发光。

“巡查官英明,我瞒不过您的眼睛!”张帆继续堆着笑脸,连连作揖,双眼满是讨好,“我有个亲戚兄弟,读过几本书,装模作样。

前天家里建了个亭子,想请您题个匾额。”

“我知道不该拿这事来麻烦您,本来打算直接拒绝,但我父亲天天念叨,我忍不住。”担心齐凌嫌他没事找事,他停顿了一下,弓着腰,声音越来越低,“我实在没办法了,所以只好厚着脸皮……”

“拿纸笔来吧!”齐凌还没等他说完,便笑着打断,“只是几个字,不是什么大事。

况且,我齐某也不是书法大家。”

“哎呀,哎呀……”射手张帆喜出望外,摇着屁股跑远。

不久,他带着四位熟悉的乡勇,捧着全套笔墨纸砚过来了。

齐凌正好也穿好衣服,先走到柳树下的石桌旁,拿起凉茶喝了几口。

接着,他拿起笔,一边俯身在纸上写字,一边低声问:“凉亭有名字吗?还是我可以随便起个名字?”

“有的,有的,叫揽月厅。这儿,这儿还有一副对联。希望巡检大人能赐予墨宝。”张帆早已准备好,从袖子里抽出另一卷桑皮纸,慢慢铺在石桌上。

“要写这么多啊?”齐凌皱了皱眉,没等张帆回答,就开始挥毫疾书。转眼间,匾额和对联所需的字都工工整整地写好了。

“多谢巡检大人的墨宝,多谢巡检大人的墨宝!”张帆满脸笑容,连连鞠躬,欢喜得声音都有些变了调。

“不用客气!”齐凌笑着挥手,然后一边欣赏自己新写的字,一边随口问道:“真的是你的本家兄弟吗?他给你多少润笔费?”

“真的是,绝对没有出五服!”张帆不假思索,大声回答,“润笔费,他答应给我两百文……”

话音刚落,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涨红了脸,躬身求饶:“巡检大人,小的没骗您,真的没骗您。他真的是我的本家兄弟。我,我原本没打算收钱,只是,只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

“给他们一半去买酒喝,你自己留一半!”仿佛早就料到他会拿书法换钱,齐凌随意瞥了他一眼,随口说道,“下次记得收四百文。我的字虽不是名家之作,但也不能卖得太便宜。否则,以后不好跟别人谈价钱!”

“哎,小的知道了,小的知道了!”张帆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过关了,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连连答应,“下次小的收半吊钱,低于这个数,小的绝对不答应!”

作为一个穿越到中年的心理旅客,齐凌并不介意手下拿他的书法换钱。但他介意手下不懂生意经。想了想,他又皱着眉头补充道:“半吊钱也不要轻易答应,答应得太容易,字就不值钱了!以后每月,你们所有人加起来,只能答应给别人两幅。多了,你们自己想办法推掉,别来烦我。”

“哎,哎。小的记住了,小的这就去告诉王武和刘威他们。”张帆愣了一下,迅速躬身领命。

有些人,根本不用多说。还没等张帆站直身体,弓箭手王武和刘威两人就已经一起来了。远远地,他们向齐凌行礼,“属下王武(刘威),见过巡检大人!”

“有事?”看到两人神情严肃,齐凌皱眉,沉声问道。虽然金牛寨巡检所在通往夏州的商路上是个重要地点,但平时需要两名以上弓箭手带队的事情并不多见。王武和刘威约定到巡检所后院找他,想必是遇到了他们无法解决或不敢擅自处理的麻烦。

“没别的事,就是来跟您打个招呼。”

“巡检大人好久没展示武艺了,我们特地来看看。”

齐凌没想到,王武和刘威都连忙摇头否认。

接着,他们又不约而同地摸了摸后脖子,想说话却又犹豫不决。

“到底怎么回事?有话直说,别吞吞吐吐的!”齐凌马上察觉到他们来找自己并不是正事,于是瞪了他们一眼,低声责备。

“哎呀,哎呀!”挨了骂,王武和刘威反而显得自在多了。

他们又鞠躬请求道:“巡检大人,窦家堡的窦里正后天要过四十岁生日,想请您赏个脸去他家喝杯酒。”

“还有,转运司的刘司仓派了他的书童来,请您帮他写个牌匾,放在粮库大门。我不清楚您的意思,就让书童在门房等着了。”

“窦里正?我和他又没什么交情,去祝贺他的生日干什么?”齐凌听得有些不耐烦,又横了他们一眼,坚决拒绝。

“帮我转告他,就说后天我要进城,去拜见县令,实在走不开。”

“县令,县令也会去窦家堡。”王武满脸愁容,小声提醒,“那个窦里正虽然没当过什么官,但他的女婿在张提刑身边做事,是个文书。您虽然和他不熟,但也别让他难堪。”

“永兴军路四大粮仓中最大的一个就在三十里外的牛头山。”刘威也赶紧低声解释,“刘司仓算是我们的邻居,以前不管我们这里缺粮食还是马料,只要前任巡检开口,刘司仓都会帮忙解决。”

“嗯……”齐凌低声沉思,最后无奈地点点头,“好吧,你们先答应下来,等我有空了,再写两幅字请他们指教。”

“是,巡检大人!”王武和刘威如愿以偿,一起抱拳应答。

被他们两人打扰,齐凌也没心情继续练武了。他挥手示意身边的乡勇们。

“来人,收拾东西,今天就到这里吧。”

说完,他扛起长枪,直接回到了书房。

好累,真的好累,不是因为处理公务和练武,而是因为越来越多的应酬。如果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半个月前,齐凌肯定不会帮李昇和杨旭出头。

现在好了,便宜师兄李昇和发小杨旭挽回了面子,拍拍屁股继续去夏州办事,而他自己却要留下来应对成名后的一堆麻烦。

最近半个月,每隔几天就会有当地的读书人不请自来,请他修改新写的诗词。还有一些附庸风雅的富商,不惜绕远路也要求他题字。

似乎他成了二十世纪的某个“大师”,每个字都价值连城。

天啊,齐凌哪里懂填词啊!

如果他拒绝评价那些文人的作品,人们就会认为他太过清高自傲。然而,如果他真的开口评论,他又怎么能提出什么独到见解呢?这些日子以来,他全靠在二十一世纪做离婚咨询时练就的谈话技巧来勉强应对。尽管定安县小得像巴掌大,却不知为何有那么多爱好填词的读书人。而且,随着那首《临江仙》的流传,他的名气似乎越来越响亮。附近几个县的文人已经开始专门写信向他请教,希望能与他交朋友。

除此之外,齐凌并不觉得自己写的字好到供不应求的程度。别说还未出名的苏黄米蔡四大书法家,就连唐朝的颜真卿和柳公权,他的水平也无法企及。他的字唯一的优势就是力度十足。但书法岂止看力度?如果按力量评判,尉迟恭和秦叔宝的字才称得上顶尖,哪轮得到颜真卿?

“不行,等给窦里正过完生日,我得找个借口出去躲一阵。”意识到继续装模作样总会有穿帮的时候,齐凌突然心生一计,果断作出决定。

借口现成的,金牛寨巡检司负责周围几十里的治安。随着天气转暖,山中的野兽增多,为了商贩和百姓的安全,齐巡检有责任带领弓箭手和乡勇清除山中的猛兽毒虫。以这个理由出门避避风头,他甚至不用向上级请示。大宋的官制复杂,巡检受巡检使和县令双重管辖。两位上司互相谦让,实际上都不会过问他。

齐凌一边规划着行程,一边走着。还没想完,他已经回到了书房。把长枪挂在武器架上,转身准备换上官袍。刚举起手臂,门外又响起了弓箭手牛巨的声音:“巡检大人在吗?县城……”

“别打扰我,有事下午再说!”齐凌被打断思路,不耐烦地吩咐。牛巨拍马屁拍错了地方,也不敢抱怨。他低声回答:“是!属下还收到一封您的信,县城的急递铺专门派人送来。我看那信封制作精美,应该是女子的手笔……”(注:鲤封,古代讲究的信封,形状像木头鲤鱼,故称鲤封。)

“女子?给我写信?”齐凌半信半疑,打开门,从牛巨手中接过一条红丝带系着的木质鲤鱼信封。他走到窗前,对着阳光打开信封,抽出两张香气扑鼻的白色信纸。这是紫菱大家通过急递铺寄来的信。

那天,凭借明代状元杨慎的《临江仙》打退李德昭后,齐凌和同事们在牡丹阁热热闹闹地喝了个半晚,各自找地方休息……

第二天下午回到金牛寨,他习惯性地把所有的欢乐都抛诸脑后,压根没想到那位着名的紫菱姑娘还记得他,还费尽周折打听到了他的工作地。至于好友杨旭说过的,要帮他出钱为紫菱赎身,齐凌更是直接当作没这回事。

在21世纪,劝说歌女从良可是最无趣的事情之一。

齐凌可没这想法。

至于酒桌上随口许下的诺言,谁当真了那才叫傻呢。

不过,就算不信,他随便背一首古诗也能轻易赢得美人青睐。

收到美人的信,齐凌还是有些得意。

他迅速展开信纸,好奇古代的情侣会在信中写些什么甜言蜜语。

然而信的内容却是紫菱在回长安的路上,新学会的一组歌词。

当时觉得清新脱俗,特意记下,希望齐凌这位巡查官员给予评价。

第一首:

在桑树田间试穿春衣,

春风晴朗,温暖得让人懒洋洋,

桃花枝头,黄莺的歌声缠绵,

不愿让人就此离去。

第二首:

行人在马背上犹豫不决,

心中不舍,轻轻诉说,

回首一笑,消失在花丛中,

只怕花儿也会察觉。

第三首:

吴地的蚕已老,燕雏已飞,

东风吹过长洲苑的宴会,

丝绸催促,馆娃宫的女子们,

忙着更换舞衣。

第四首:

细听咿哑的织布声,皱起眉头,

穿梭的线织成垂莲的图案,

花朵容易打结,愁绪难以整理,

纷乱的心情如同乱麻般的丝线。

第五首:

横纹编织成沈郎的诗句,

心中之意无人能懂,

不说忧愁,不说憔悴,

只以此寄托相思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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