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朝阳（二）
“哥哥哥哥哥哥~”
软糯清澈的声音在布满了宴会装束的院落中响起又落下，却让早已习惯了这种呼唤声的格劳库斯略微有些无奈的转过头去。
有着一双蓝眸的孩童长长的灰发被人轻柔的梳理成一条马尾辫，此时正随着他极为高兴的步伐微微摇晃着。
“伊斯特，看来父亲请来的礼仪老师并没有教导你在宴会上该怎么和人打招呼。”
格劳库斯缓缓将手中的酒杯放回侍应生的托盘中，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身体却缓缓转向自家弟弟的方向，最后用最柔软的腹部接住了自家弟弟扑过来的小脸。
“礼仪老师说过的，我不用太在意这些。”
小脑袋在自家哥哥的腹部轻轻拱了拱，伊斯特声音轻轻的回道，“他说，我现在还不是注重礼仪的年纪。”
“这样么……”
伸手轻轻抚了抚自家弟弟的小脑袋，格劳库斯眸光平静地扫过身旁，发现却是没什么人注意这边后，才轻轻点了点头道，“以后就不要这样了，这会让别人感觉我们很失礼的。”
“知道了，哥哥~”
灰色的高马尾轻轻摇晃，孩童抬头看向自家哥哥，那双清澈而湛蓝的眸子亮晶晶的看着少年，语气很是认真地说道。
“好了好了。”
他再次轻轻抚了抚怀里孩童的小脑袋，无意识抿着的薄唇不自觉地浮出了一丝笑意，半开玩笑的说道，“怎么来找我了，威尔这次没跟着你么？”
“我去问了修格斯先生。”
还在仔细感受自家哥哥轻抚的伊斯特眯了眯眼睛，声音软糯，“修格斯先生说，在出门前，威尔身体有些不舒服，暂时不来了。”
说着说着，灰发的孩童又歪了歪头，“不过好奇怪的，我记得修格斯先生以前都不戴单片眼镜的，今天却突然戴了单片眼镜……而且盯着我看的眼神，也是很奇怪呢。”
“奇怪？”
格劳库斯轻声沉吟着自家弟弟口中这一奇怪的鲁恩词汇，眉头微皱，但不过片刻便舒展开了，“或许只是因为修格斯先生的一只眼睛的视力突然下降了？毕竟他是除了那位休先生之外最接近陛下的人。”
他下意识的为自家弟弟认为奇怪的人找了个自己都不太相信的借口。
可是，能在那位鲁恩的国王陛下身边护卫存在，他又怎么可能会受到让视力突然下降的伤害呢？
这同样很奇怪。
灰发灰发少年心中如此想着，头却很是‘自然’的转向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宴会中央。
“怎么了？哥哥？”
小伊斯特有些不解，开口问道。
“没什么。”
那双湛蓝而清澈的眸子不自然的眯了眯，格劳库斯缓缓转过头来，手刚刚抬起，又缓缓放下，似乎想要从自己身上的西装口袋里拿出什么，却又‘自己’阻止了那个动作。
“奇怪……我刚刚想做什么……”
他再次开口，身体却无意识的将自家弟弟抱紧在怀里。
那素来平淡的目光有些涣散起来，但又在片刻之后恢复了往日的神色。
“伊斯特，我们该回去了。”
灰发少年平静开口，“再不回去的话……”
意味着危险的单词就浮在唇边，但每当要吐出那个单词时，他又好像‘忘记’了自己要说的单词是什么。
这种感觉很奇怪。
格劳库斯心中无比清楚。
至于清楚的原因……
自然来自于那从小便自称代替女神注视着他的，隶属于黑夜教会的因斯牧师无意识说出来的话。
非凡能力么……
灰发少年心中轻道，又低下头去，看向伊斯特。
而就在这时，他才诧异的发现，此时的伊斯特的右眼处，已经戴上了一片水晶磨制的单片眼镜。
不仅如此，此时的灰发孩童，看向他时，那双湛蓝而又清澈的眸子虽还是同从前那般一样，有着亮晶晶的光，但那软糯娇嫩脸庞上的笑，却是变了味。
那是一种，看上去很是天真无邪的笑容，而在格劳库斯心中，那天生便能感知到他人说话时真实情感的能力却是告诉他，在这个笑容的背后，是无尽的玩味。
就像……一个神代替了自己的弟弟，扮演着自己的弟弟一样。
祂似乎很期待自己会在什么时候识破祂，也很期待自己识破祂之后的结果。
“哥哥，我们回家吧。”
眼中倒映着的，看起来还有着几分奶气的灰发孩童笑着看着他，声音依旧带着他记忆中半分不差的软糯。
回家？
眉头轻轻皱了皱，格劳库斯缓缓闭上了眼睛。
而就在他闭上了眼睛的那一刻，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周围的一切声响迅速安静了下来。
还记得，那位因斯牧师是在什么状态告诉他那些非凡知识的么？
是啊……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很‘坦诚’的告诉他。
而在第一次让自己的贴身女仆进入无意识的状态时，他便如此想着。
能让人毫无防备的进入无意识状态，便是他的非凡能力。
而这个非凡能力，是有名字的。
就像因斯牧师曾经告诉他的那些非凡知识中，【律师】的‘混乱秩序’，【午夜诗人】的‘闻声安眠’一样。
他的非凡能力，叫做。
【菈莱耶识】
这个名字，是在他第一次主动使用过后，自动浮现在他脑海中的。
所以现在，他想。
既然有人先对自己的弟弟动用了非凡能力，得到了自己弟弟的……存在。
那他，自当回以回礼。
“伊斯特。”
似乎想通了什么，格劳库斯抿了抿唇，湛蓝的眸子轻轻颤了颤。
“哥哥？”
灰发孩童依旧在笑着，只是在说话的时候，他很自然的伸出右手捏了捏自己右眼的眼眶。
“我们回家。”
平静的声音缓缓落地，一股在灵界外貌上极为巨大而富有秩序的混乱灵性在灵界层面降临了此地。
而在那股灵性降临的瞬间，格劳库斯眼角的余光却是看到，几缕好像发着光的金色发丝于他侧脸处扬起又落下。
“你觉醒的还挺早的。”
清澈而中性的声音随着那好似发着光一般的金色发丝落下时便传入到了他的耳畔。
“【救世】的战士。”
“不，或许在这里，我应该称呼你为……”
“代表【朝阳】的……战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