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友谊比天长
沈江华私底下没少看禁书,知道林爱民说的两句诗。
来自艾晴的《我爱这土地》。
艾晴是谁?
华国著名诗人。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能不能提他的诗?
说不准。
一般遇到这种情形,少说比多说强。
林爱民贸然提这首诗,知道的人没有心理准备,自然感觉惊讶。
沈江华惊讶之余,还有兴奋。
他是《人民日报》的记者,接触的人和事比在座所有人都多。
很好!
林爱民敢说,他就敢写。
“你是个懂诗的人。”
沈江华郑重其事道:“我会如实报道。”
他起身告辞。
医学科学院的人也跟着走了,病房内剩下朱晽和林爱民。
“何必说那些呢?”
朱晽嗔林爱民一眼。
她又担心又骄傲。
“不怕。”
林爱民笑着回应:“我有知青英雄的光环。”
他不是莽,确实有深思熟虑过。
林爱民不想做榜样,参加报告团。
和艾晴扯上关系,借机拒绝,是当下的最佳选择。
今年4月份有报告,明年这位就能复出,继续写诗。
即便有人对他有意见,救落水孩童的知青身份,也能帮他规避漩涡。
否则林爱民朝着高大上继续走,后续说不得会有更多宣传工作找他。
他不想参与,否则何来自由自在?
“行吧!”
朱晽没再劝说,收拾林爱民的东西:“你很快就要出院了。”
她的嗅觉很敏锐。
“嗯!”
林爱民点点头。
不愿做高伟正英雄的他,念了艾晴的诗,伤势好七七八八,医学科学院不可能再留。
果然,过了十分钟,医学科学院有人通知林爱民。
职责所在,朱晽也只能送他到门口,眼中有着不舍。
“明天下午见。”
林爱民压下揽她入怀的冲动,故作淡然:“我在这里等你。”
他扭头就走。
朱晽看着林爱民离开,直到他在拐角转身招手,这才黯然回转。
此刻进入另一条街的林爱民,内心无比欣慰。
她看着他呢!
他转头就是要确认朱晽对自己的感情,现在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去哪里?
东面去往双井老工业区,父母安置在附近的职工家属院,他从小是在那里长大的。
现在没到中午吃饭时间,林爱民打算先赴《燕京文艺》的约。
提着装衣服的麻袋,斜挎军绿包,林爱民向西走去。
《燕京文艺》杂志社在前门西大街,医学科学院要往西南方向走。
距离有点儿远,他坐了公交车。
虽然背着麻袋,杂志社门口,林爱民报了名字,还是畅通无阻,见到了章徳凝。
“林爱民同志!”
“章德凝同志!”
两人握手寒暄,彼此都很热情。
“《人民日报》的采访结束了?”
章徳凝笑着问。
果然!
林爱民暗自吐槽。
燕京对于杂志社而言,没有什么秘密能瞒很久。
他们同样嗅觉敏锐。
“结束了。”
他点点头,有些迫不及待:“要改稿吗?”
“当然!”
章徳凝欣赏林爱民的实干态度,拿出稿子:“你拿回去修改,我大致说了方向。”
“不用。”
林爱民瞥下那几处,心中了然:“我现在就改,改到你们满意为止。”
急着等钱用呢!
“好!”
章徳凝大喜。
就喜欢这种‘听话’的作者。
不过真能改出来?
她有些迟疑。
以前有些作者不是没改过文,要么越改越差,要么拖很长时间。
林爱民会是特例?
章徳凝带他去旁边的小屋:“有杯子吗?”
这里就是投稿作者的噩梦小黑屋?
不知有多少人,曾在这里拍桌子咬牙切齿过。
“有!”
林爱民从斜跨的绿布包里,拿出毛巾裹着的搪瓷杯。
搪瓷杯刻着‘劳动最光荣’,字迹有些模糊。
这是他下乡陕省时,燕京有关部门发放的,探亲回家必备之物。
“我给你倒点儿水。”
章徳凝接过杯子。
“谢谢!”
林爱民放下毛巾,开始改稿。
“你的……”
章徳凝端着搪瓷杯,再次进‘小黑屋’。
改稿最忌打扰,瞥见林爱民正聚精会神书,她赶紧闭上嘴巴。
林爱民急着‘重修’,也无暇理会章徳凝。
存妮和小豹子的原始性爱情,细节不够到位,那就再炙热点儿。
母亲菱花的悲哀刻画得不够深入,多些神态、动作的描写。
……
都是他故意改动的,恢复原状,自然轻而易举。
不到十分钟,五处修改,林爱民就完成了三个。
此时站在旁边的章徳凝,嘴巴微张,半天没合拢。
太快了!
她小看林爱民了。
章徳凝心中热切,再看对方,犹如珍宝。
改稿是另外一种思路,要跟着编辑走。
改得快,说明脑子里有东西,适应各种变化,写新作品也写得快。
《被爱情遗忘的角落》这篇小说文学性强,写作技巧娴熟。
如果跟林爱民长期合作,《燕京文艺》不愁没稿子啊。
她估摸着时间,悄悄离开‘小黑屋’,去食堂打饭。
招待外来的作者,都是走公账,可以找陈思崇报销,章徳凝可不会吝啬。
尤其是看见林爱民那个大麻袋,很明显这位从医学科学院出来,第一时间到的杂志社。
为文艺事业甘于奉献,是个好同志!
饭盒里打得满满的,她兴冲冲往‘小黑屋’走。
嗯?
改完稿子,林爱民闻到香味。
炝炒胡萝卜!
白菜豆腐炖粉条!
……
他咽了咽口水,霍然抬头。
“先吃饭,先吃饭。”
章徳凝笑着推门进来,手上提着铝制饭盒:“吃完再改。”
“改完了。”
林爱民去挎包翻找:“我给你粮票和钱。”
“不用。”
章徳凝摆摆手:“招待你们是应该的,写稿子不容易。”
“谢谢!”
本就是做样子,林爱民立即缩回手,端起饭盒吃起来。
“改完了?”
章徳凝满脸震撼,拿起桌子林爱民的修订稿,认真阅读。
真改完了!
她反复确认了两次,和要求没差,顿时大喜。
“爱民!”
章徳凝改了称呼:“我能叫你爱民吗?”
“德凝姐!”
林爱民也不含糊,同样改了称呼,响应章徳凝。
至于对方为何套近乎,他虽没经历过,也曾有耳闻。
这位十之八九想要他二十四小时不断写稿,写到天荒地老。
不可能!
套近乎是套近乎,林爱民写稿是为了享受生活,不想变成写作奴隶。
朱晽还等着他呢!
林爱民笑着问道:“稿子改的还行吧?”
“可以发表了。”
章徳凝瞥见林爱民眼中的期盼,瞬间醒悟:“稿酬现在就发给你。”
是个明白人!
林爱民立即喜欢了这个比自己大几岁的女编辑。
钱给得利索,友谊比天长。
“以后有稿子,别忘了投《燕京文艺》。”
“千字5元?能再高点儿吗?”
此时的林爱民,脸上就差刻‘得加钱’三个字了。
章徳凝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