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穿墙术
一
很久以前,某个地方遭遇了干旱之年,闹起了饥荒。当地人没有饭吃,只能来到大路边当强盗,打劫过往的行人客商。他们抢劫旅人的金钱、衣物还有粮食,然后将物主杀死。旅人的鲜血浸润了这块土地,很快又被泥土吸干。久而久之,再没有旅人在此地经过——而当地人没有饭吃,因此也就没有了力气,只能卧倒在路边苟延残喘,等待死亡。
就在他们绝望的时候,大路上走来了一位法师。他有神奇的本领,可以呼风唤雨,让土地恢复生机。知道此地干旱,他就召来一场甘霖,滋润大地——不过毕竟杯水车薪,难以解决燃眉之急。
见他有这样的本领,这地方的所有人都向他祈求,希望他能大发慈悲,让老天爷多下几场大雨。
法师说:“不是我不肯帮你们,而是因为要下大雨,就要向天地贡献祭品。”
“那还不容易?那还不容易?”那地方的人都喊,“我们还有一些金钱,可以贡献给老天。”
他们取出从旅人身上抢来的金钱,那上边的血迹仍然未干。他们喊:
“全拿去!全拿去!这是我们一点小小心意!”
法师摇摇头,谴责他们说:
“这都是从别人那儿抢来的金钱,拿这些东西献给老天,岂非更要增加老天对你们的惩罚?这简直是火上浇油——老天要的是其他贡献。”
“那还不容易?那还不容易?”那地方的人都喊,“我们还有一些衣物,可以贡献给老天。”
他们取出从旅人身上抢来的衣物,那上边的血迹仍然未干。他们喊:
“全拿去!全拿去!这是我们一点小小心意!”
法师摇摇头,谴责他们说:
“这都是从别人那儿抢来的衣物,拿这些东西献给老天,岂非更要增加老天对你们的惩罚?这简直就是雪上加霜——老天要的是其他贡献。”
“那可真的没有办法,没有一点办法了。”那地方的人都抱怨,“本来我们还有一些粮食,可我们自己都快饿死了——但为了大局,我们全都拿出来吧。”
他们取出从旅人身上抢来的干粮,那上边的血迹仍然未干。他们喊:
“全拿去!全拿去!这是我们一点小小心意!”
法师摇摇头,谴责他们说:
“这都是从别人那儿抢来的粮食,拿这些东西献给老天,岂非更要增加老天对你们的惩罚?这简直是雾霾又遇霜雪天——老天要的是其他贡献。”
见法师挑三拣四,贱视他们的贡献。这地方的人就都发起怒来,他们喊:
“该死的!该死的!你分明是在戏耍我们,嘲笑我们!来来来,兄弟们,朋友们,让我们来杀死他,取走他身上所有的金钱!”
“我哪里有戏耍你们,嘲笑你们?你们这样做只能恶上加恶,得罪老天。”法师辩解着。
“该死的!该死的!你分明还在戏耍我们,嘲笑我们!来来来,兄弟们,朋友们,让我们来杀死他,取走他身上所有的衣衫!”
“我哪里有戏耍你们,嘲笑你们?你们这样做只能罪上加罪,得罪老天。”法师辩解着。
“该死的!该死的!你怎么还在戏耍我们,嘲笑我们!来来来,兄弟们,朋友们,让我们来杀死他,取走他身上所有的粮食饼干!”
“天呐,你们这些愚人真是冥顽不灵,注定要遭天罚哩!”法师说。但是这群残暴的人根本听不进去,他们把法师抓住,把他押到土牢里——那土牢的墙壁是用三层土坯、三层实木、三层花岗岩压制的,没人能从里面逃出来——他们计划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就处死法师。
在这群人中,有个心地善良的孩子。他相信法师的话,于是半夜趁众人睡熟的时候来见法师。他诚心的向法师询问拯救这地方的办法,并保证如果他说的属实,自己一定想办法救他。
“我什么时候说过谎话呢?”法师长叹一声,“只是当时他们那样对我,我说的话他们未必肯信。”
“那要怎样才能拯救这地方,拯救这些人呢?”孩子问。
“只要有人愿意为大家奉献自己十年的寿命给老天,老天就会感动,降下一尺二寸深的雨露——可是这些自私贪婪的人,只会抢夺别人的金钱,他们中有谁会为别人牺牲呢?”
“……”
“只要有人愿意为大家奉献自己二十年的寿命给老天,老天就会感动,降下二尺二寸深的甘露——可是这些自私贪婪的人,只会抢夺别人的衣物,他们中有谁会为别人牺牲呢?”
“……”
“只要有人愿意为大家奉献自己三十年的寿命给老天,老天就会感动,降下三尺二寸深的甘霖——可是这些自私贪婪的人,只会抢夺别人的干粮,他们中有谁会为别人牺牲呢?”
“……”
“孩子呀,你来告诉我,这些人中有谁会为大家做牺牲呢?”
孩子使劲想了想,实在想不出谁会为大家做牺牲。
“但是如果不让这地方下雨,他们日出时分就会处死你呀。”想到一个好人要平白死去,孩子焦急起来。
“放心,他们杀不死我的。”法师说着,随随便便就穿过了土牢的墙壁,好像穿过一层薄薄的空气——那土牢的墙壁是用三层土坯、三层实木、三层花岗岩压制的,之前没人能从里面逃出来。孩子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善良的孩子,你跟我走吧。”法师朝他招招手,他就情不自禁的跟着走了。等走出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站住脚。
“我们不能这样走啊,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们会追来,他们会杀死你的。”
“不会的,好孩子。”法师摸摸他的头,“他们不会看到明天的太阳了。”
“为什么?”孩子既吃惊又好奇。
“因为他们杀死无辜的人,抢劫他们的钱财、衣物和干粮,那些无辜者的血已经渗到地下去啦,”法师悲哀的说,“地很快会向下陷下去,把那些双手沾血的罪人连同他们的赃物统统淹没掉。”
正说着,他们忽然听到身后隆隆大响,大地震颤,让人站不直身子。没一会儿,一切都平静了。随即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来,似乎比平时早了许多,也红了许多,红的像血的颜色。
孩子完全吓呆了——实际上他只是被这伙歹人害死的路人的孩子,被收养来做杂役的。但是,尽管现在仇人们都死了,他却一点高兴不起来,他只是觉得很难过、很悲伤。
法师一直在看着他,观察他。
“你是个好孩子!”他开口说,“你可以做我的徒弟,跟着我旅行,这样咱们两人也能有个伴。”
于是孩子就跟着法师到处旅行,到处帮助人。法师越来越喜欢这个孩子,孩子也觉得法师慷慨豪爽,为人豁达,是自己学习的楷模。只不过他发现,法师经常使用各种各样的法术,但那次曾经用来逃出土牢的穿墙术他却再也没使过。
这一天黄昏,师徒俩露宿荒野。法师喝了点酒,忽然兴致高涨起来,要传授孩子一点法术。
“孩子啊,你已经跟了我好长一段时间了,我也考察了你好长一段时间啦。现在,你可以跟我学习一点法术啦。告诉我,你想学习什么法术呢?”
“我想学你那天从牢房里出来用的穿墙术。”
“你为什么要学穿墙术呢?”
“我觉得有趣。”
“这个理由不够,”法师摇摇头,“这法术我不能传你。”
孩子使劲请求,法师无奈,只好讲出下面一番话来——
“孩子啊孩子,我不传你这法术,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听完下面的故事你就会明白——”
二
当我还是孩子的时候——也就跟你现在差不多大,我跟在我的老师身边学习。那时连带我在内,师傅一共收了四个徒弟,我排在最末。后来师傅把穿墙术传给了我,并要我不得外传。传我是因为他觉得我爱好公义,好打不平,容易遭逢牢狱,不让我外传,是怕被心术不正的人利用祸害世人。到后来这事情还是让我的三个师兄知道了,他们就去求师傅传授。师傅不传,他们就来求我。
第一个来找我的是大师兄。我问他为何要学穿墙术,他说:
“学了这法术,需要用钱的时候就可以随意进入人家予取予求,多么自由。”
我知道大师兄素性吝啬爱钱,传给他穿墙术只会危害世人,于是拒绝。当天他就在我的房间门口不走,一直磕头,连我门外台阶上的青石都让他磕得凹陷下去。
就这样过了一天一夜——那时节天冷霜降,寒霜把台阶上的青石都冻上了。第二天我开门要大师兄走,他说:
“我在你门外磕了一天一夜,连青石都磕出了凹陷。就凭这份诚心,你还不肯传授给我?”
我说:“你在我门外磕了一天一夜,虽然辛苦,却终究是为了你自己的私欲。我不能传你。”
看我不传,大师兄愤恨而去,临走时撂下一句:
“你给我等着!”
我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心里忐忑不安。
没过多久,二师兄又来找我。我问他为何要学穿墙术,他说:
“学了这法术,肚子饿了的时候就可以随意进入人家予取予求,多么逍遥。”
我知道二师兄素性懒惰贪嘴,传给他穿墙术只会危害世人,于是拒绝。当天他就在我的房间门口不走,一直跪着,连我门外台阶上的青石都让他跪出了裂纹。
就这样过了两天两夜——那时节天冷降雪,雪花把台阶上的青石都凝上了。第三天我开门要二师兄走,他说:
“我在你门外跪了两天两夜,连青石都跪出了裂纹。就凭这份诚心,你还不肯传授给我?”
我说:“你在我门外跪了两天两夜,虽然辛苦,但终究是为了你自己的私欲,我不能传你。”
看我不传,二师兄愤恨而去,临走时撂下一句:
“你给我候着!”
我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心里忐忑不安。
没过多久,三师兄也来找我。我问他为何要学穿墙术,他说:
“学了这法术,对付仇人的时候就可以随意进入他家予取予求,多么快意。”
我知道三师兄素性残忍好杀,传给他穿墙术只会危害世人,于是拒绝。当天他就在我的房间门口不走,一直站着,连我门外台阶上的青石都让他踩碎成几块。
就这样过了三天三夜——那时节天冷下雹子,雹子把台阶上的青石都盖上了。第四天我开门要三师兄走,他说:
“我在你门外站了三天三夜,连青石都踩碎成几块。就凭这份诚心,你还不肯传授给我?”
我说:“你在我门外站了三天三夜,虽然辛苦,但终究是为了你自己的私欲,我不能传你。”
看我不传,三师兄愤恨而去,临走时撂下一句:
“你给我瞧着!”
我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心里忐忑不安。
没过多久,师傅知道了这件事。他把我找去说:
“你听我的教导没将禁术传出是对的,但人怨毒起来是很可怕的,甚至超过黄蜂的毒针、蝎子的螯钳和七步蛇的毒牙。得罪了这三个人,连我都不能保护你了,你还是自己闯荡天下去吧,记住,多做善事总有好报。”
于是我离开师门,走遍天下,到处行善,直到今天。
对孩子说完这番话语,法师酒劲上涌,倒下睡着了。这时候已经深夜,除了两人身前的一堆篝火,到处都是伸手不见五指。孩子帮师傅盖好毯子,坐在一旁守着篝火。
没一会儿,他感觉天气骤然间变冷,连篝火的火苗都比刚才矮了一寸。
地上不知何时结了一层薄薄的霜冻。
孩子怕师傅冻坏了,伸手推推他,想把他叫醒。师傅眼睛闭着,他说:
“没事的,这点霜冻不算冷。”
又过一会儿,孩子感觉天气更冷了,连篝火的火苗也比刚才又矮了一寸。
天上不知何时开始落下鹅毛样的雪花。
孩子怕师傅冻坏了,伸手推推师傅,想把他叫醒。师傅睁开一只眼睛又闭上,他说:“没事的,这点雪花不算冷。”
再过一会儿,孩子感觉天气又冷了,因为篝火的火苗都快熄灭了。
天上不知何时开始撒下豆子样的小雹子。
孩子怕师傅冻坏了,伸手去推师傅,想把他叫醒。这回不用叫,师傅两只眼睛都睁开啦。他跳起来,连着打了三个哆嗦。他说:
“不正常,不正常,天气实在太冷了!”
篝火熄灭了。四周陷入了一片死寂。小雹子不再从天上撒下来。但是孩子听到在周围地面上,无数阴险的生物在悉悉索索的来回飞行和爬动。
“哎哟哟,什么东西刺我啦?”师傅喊,声音像敲钟,又大又响亮。
“哎哟哟,什么东西蜇我啦?”师傅又喊,声音像敲锣,但比刚才小了很多。
“哎哟哟,什么东西咬我啦?”师傅呻吟,声音已经细如蚊蝇,几乎不能听闻。
孩子连忙把篝火拨亮,就见遍地都是黄蜂、毒蝎和七步蛇。师傅已经中了它们的毒,奄奄一息。
这时候,在黑暗中走出三个黑衣人。他们都脸色苍白,眼神冷酷,嘴角挂着残忍的微笑。其中第一个额头高高隆起——那是因为当年向着法师磕了一天一夜的头;第二个膝盖僵硬挺直——那是因为当年向着法师跪了两天两夜的地;第三个脚掌肿胀,穿的鞋比别人大几号——那是因为当年向着法师站了三天三夜的青石。
“活该你今天遭困,”第一个人说,“我对你的怨毒好深,简直赛过黄蜂的毒针,今天要你尝尽苦痛,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活该你今天遭难,”第二个人说,“我对你的怨毒好深,简直赛过蝎子的螯钳,今天要你尝尽苦痛,才能解我心头之怨!”
“活该你今天遭劫,”第三个人说,“我对你的怨毒好深,简直赛过七步蛇的毒牙。今天要你尝尽苦痛,才能解我心头之结!”
尽管他们施放毒物伤害法师,让他遭受痛苦,但他们还不解恨。大师兄上前打破了师弟的头,二师兄上前打坏了师弟的膝盖,三师兄上前打断了师弟的脚踝。做完这些恶事,三个人才依次退去,隐没在黑夜中。
孩子哭泣着将奄奄一息的师傅抱在怀里,希望他快快好起来。
“徒弟呀我的好徒弟,师傅快不行了,现在就把你最想学的穿墙术教给你,好吗?”师傅说。
“我不要学什么穿墙术,我就想你好起来。”孩子哭的更大声了。
“徒弟呀我的好徒弟,师傅快不行了,但还不是没有救,你要到……”说到这里,法师要孩子把耳朵凑到自己嘴旁边,这样他说的话就只有孩子听得到。等他一口气说完了,就倒在地上继续喘气。
“记住,要到那座神圣的庙宇去,只有那庙中供奉的圣水才能救我,而那圣水是不外借的,你只能借助穿墙术进去——现在,你还要学习它吗?”
孩子含着眼泪点点头,就在篝火堆旁边听师傅最后的教诲。法师刚把穿墙术的要诀传授完毕,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因为师徒两人专心一意的传授学习,所以他们并没注意到那三个黑衣人并没有远遁,而是借助夜色的掩护,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他们偷偷记下法师所说的口诀,暗暗得意高兴,同时又担心法师复活,于是决定远远跟在孩子后面去那神圣的庙宇,这样既能夺取圣水,又能斩草除根。
孩子背着师傅的遗体,按照他生前的指示向东先走一百里。走到快满一百里的地方时,路边出现了一座大宅子——宅子里不断传出铜钱相互撞击的音儿。孩子对此并不关心,他从宅子旁边走过去,没有一点点迟疑——他还要救他的师傅哩。他也不知道师傅那三个狠毒、阴险、冷酷的师兄正跟在他后面。那三人随后从宅子旁走过,刚听到那声音,高耸额头的黑衣人就情不自禁的停下来。
“大师兄,怎么啦?”另外两人问。
“你们没听到?你们竟然没听到?”大师兄眼睛发光,“知道那是什么声音不?”
“不知道。”
“那是人用笸箩筛钱哩——我要进去看一看。”
“可我们现正跟着人——这样难道不耽误功夫?”
“你们先去,你们先去!我进去看看就跟来!”
剩下两人没办法,只好继续跟踪孩子,留下大师兄孤零零自己。
大师兄看看左右没人,朝着墙壁冲过去——反正已经学会了穿墙术——可他身子手脚都过去了,偏偏把个脑袋卡在了墙壁里——一直到今天,还一直卡在那里哩。
这时候,孩子背着师傅的遗体,已经开始转向向北走——这也是按照师傅生前的指示。走到快满一百里的地方时,路边又出现了一座大宅子——宅子里不断传出米粒相互撞击的音儿。孩子对此并不关心,他从宅子旁边走过去,没有一点点迟疑——他还要救他的师傅哩。他也不知道师傅那两个狠毒、阴险、冷酷的师兄正跟在他后面。那两人随后从宅子旁走过,刚听到那声音,僵硬膝盖的黑衣人就情不自禁的停下来。
“二师兄,怎么啦?”另外一人问。
“你没听到?你竟然没听到?”二师兄眼睛射电,“知道那是什么声音不?”
“不知道。”
“那是人用笸箩筛米哩——我要进去看一看。”
“可我们现正跟着人——这样难道不耽误功夫?”
“你先去,你先去!我进去看看就跟来!”
剩下一人没办法,只好继续跟踪孩子,留下二师兄孤零零自己。
二师兄看看左右没人,朝着墙壁冲过去——反正已经学会了穿墙术——可他脑袋身子都过去了,偏偏把个膝盖卡在了墙壁里——一直到今天,还一直卡在那里哩。
这时候,孩子背着师傅的遗体,已经开始转向向西走——这还是按照师傅生前的指示。走到快满一百里的地方时,路边又出现了一座大宅子——宅子里不断传出愉快乐声和人声的音儿。孩子对此并不关心,他从宅子旁边走过去,没有一点点迟疑——他还要救他的师傅哩。他也不知道师傅那一个狠毒、阴险、冷酷的三师兄正跟在他后面。那跟踪者随后从宅子旁走过,刚听到那声音,他就情不自禁的停下来。
“听到没?你到底听到没?”三师兄眼如死灰,自己问自己,“知道那是什么声音不?”
“不知道。”他喃喃自语,自己开口回答自己。
“那是人在享受幸福哩——我最恨别人这样幸福,我要进去杀死他们!”
“可我们现正跟着人——这样难道不耽误功夫?”
“不耽误,不耽误!我进去片刻就出来!”
三师兄看看左右没人,朝着墙壁冲过去——反正已经学会了穿墙术——可他身体其他部位都过去了,偏偏把个脚掌卡在了墙壁里——一直到今天,还一直卡在那里哩。
这时候,孩子背着师傅的遗体,已经开始转向向南走——这还是按照师傅生前的指示。走到快满一百里的地方时,他忽然觉得眼前一亮,所看到的景物全是那么熟悉——原来转了一大圈,他又走回最初的出发点了。他们点的火堆还残留在那里,但是空旷的空地上却凭空多了一座小庙。这小庙看上去一点也不庄严、神圣,只是一间简陋屋子,四面土坯墙,屋顶铺着茅草,好像风稍微一吹,就会坍塌散架——但是此地除了它,再没有其他建筑了。
孩子想:救命的圣水就在里面,但师父说过,圣水不外借,只能前去偷取。他想用穿墙术进去,但想来想去,对自己将做的事情,心里面始终痛苦难当。他大声对自己说:
“我是救人,这本是光明正大的事情,为什么不走正门,光明正大的进去?”这样说着,他就推开那庙的正门,背着师傅走了进去。
庙里阒无人迹,神台上只有一尊简陋的神像,四周烛台上的香火也全都熄灭,到处都是蛛网凝结,灰尘遍布。神像的前面摆放着一只水瓢,里面是半瓢清水——那可能就是师傅说的救命的圣水吧。孩子心里高兴,他并不急于取水。而是先把师傅的遗体放好,取来角落里的扫帚,将蛛网灰尘扫净,随即点燃神像前烛台上供奉的香火,这才跪下,虔心祈求。这时节,神像睁开眼睛,开口说话:
“孩子啊,我的好孩子,你这样诚心一意,到底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吧。”
“我想救师傅,想用一点您的圣水。”
“随便用吧,随便用吧,想用多少都随你——因为你是好孩子。”
孩子欢呼一声,从地上跳起来,取下神台上的水瓢。他把圣水灌进师傅的嘴巴,用圣水给师傅洗头发、洗脸、洗身体。这些事情刚一做完,师傅就从地上跳起来,充满了活力。两个人欢快的手拉手,又蹦又跳,因为他们又能一起旅行,一起作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