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尝新菜
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十场秋雨穿上棉。
早起给哥哥弟弟做饭的时候，苏若清已经穿上了薄薄的夹袄。
昨天剩下的牛大骨汤，汤里加了粉条和菠菜，再蒸上几个徐氏送来的咸鸭蛋，还有苏若清一大早烙的杂面饼子，一顿早饭吃完兄弟二人背上了苏若清特意缝制的背包上学去了。
苏若清招呼严氏收拾饭桌，自己则是背着背篓上了栖霞山。她得去打些草来喂家里的猪和羊。
栖霞山上，树叶已经黄了，一阵风过树叶打着旋的缓缓飘过。苏若清将割好的草一点点装进背篓，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昨晚她跟哥哥也商量了怎么赚钱的事，她想做后世的熟食。古人对于内脏的处理方法不够，所以鲜见人们的饭桌上有这类吃食。可是想想猪肝、猪肚、肥肠可都是好东西啊。
苏若淳是从不打击她的积极性的，所以两人定好了让严氏买些猪下水回来，让苏若清做了一家人尝尝新，也算是提前试菜了。
一开始严氏不太能接受，这猪下水一向都是没人要的，怎么能吃呢。苏若清笑着说道：“娘，那猪下水其实都是好东西嘞，只不过大家都不会收拾罢了，拾掇干净了做出来不比肉差的。”
赵氏蹙着眉想了想说道：“我觉得行，华霜你想，就算是下水那也是肉嘞，清儿既然说她能做，咱们就试试。何况这下水便宜的很，咱就是让清儿试试也花不了几个钱。”
转过身拍了拍苏若清的手背，笑呵呵的继续说道：“何况，我清儿能耐的很嘞。”
苏若清“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奶奶真是可爱。严氏见婆婆同意了，便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点点头答应了女儿。
一时母女两个人收拾停当就去了镇上，苏若清看着肉档上挂着的猪，显然是早上刚杀的，很新鲜。那些下水就在一旁的木盆里随意摆放着。因为没人要这些下水，听说苏若清母女俩要买，这满脸横肉的屠户开心极了，笑呵呵的说道：“嫂子，大侄女，你们放心，我这下水就是这头猪的，新鲜的很嘞。你们想要，这一整副下水你就给五文钱得了。”
苏若清看着面前笑的憨厚的屠户不由得觉得他可爱，这个价格确实很实惠了，并没有因为下水卖不出去而给自己涨价。她笑了笑说：“大叔，麻烦你再帮我挑些大骨头吧，包好了一起装起来。”
屠户笑呵呵的把大骨头和下水装好了递给严氏：“嫂子，总共十三文，我用油纸包好了您放心装，不怕脏。”严氏笑着数了十三个铜板递过去，两母女转身离开了肉档。
走出去十几米，苏若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拉着严氏又急忙忙回了肉档，那屠户看着去而复返的母女有些微微发愣，苏若清笑了笑说道：“大叔，我想起来你这还有些猪蹄和猪尾巴的，我都要了。”
屠户笑呵呵的应了一声把肉案上摆着的猪蹄和猪尾巴用油纸包好给了严氏。
母女两个按照苏若清的要求又买了些调味品，一起回了栖霞村。
苏若清端着大木盆，把买好的下水拿去河边清洗，秋日的阳光照在河边上泛着刺眼的光，苏若清拿着盐巴和豆粉对着木盆里的下水一通大力揉搓。等着下水里的脏污随着豆粉变得黏糊糊的，再放在河水里漂洗。如此反复几次，这些下水也干净了。
回到家里，苏若清用水焯了一遍清洗好的大肠、猪心、猪肺，打去浮沫，水开后捞出猪下水备用，换了锅干净的水又开始焯那些让赵氏专门火燎去了毛的猪蹄和猪尾巴。接着开始调制卤汤，先用冰糖炒制糖色，等冰糖全部化开，再往锅里加入冷水，放入花椒、桂皮、八角、干姜、小茴香、香叶、酱油、盐巴。在调制好的卤汤里加入焯好的猪下水，又把焯过水的猪蹄和猪尾巴放进锅里，小火慢慢卤制。
院子里的严氏闻着厨房里传出来的阵阵香气不由得偏过头去，问赵氏道：“娘，这下水闻着很香嘞，你觉得这菜能成吗？”
赵氏一边缝着鞋垫一边笑呵呵的说道：“我看能成，咱们清儿心里有成算嘞。闻着都这么香，这吃起来肯定不差。”
严氏笑着低下头继续纳着鞋底子。
看着咕嘟咕嘟沸腾的卤汤里上下翻滚的猪下水，苏若清伸了伸懒腰出了厨房。坐在赵氏的身边轻轻地靠在奶奶的肩膀处叫道：“可累死我了，全部收拾停当了。等到哥哥和若潇下学差不多就能吃了。娘，今晚的菜就你来炒吧，我是不成的了。”
严氏急忙说道：“娘做就成，你好好歇着。”
赵氏一边帮自己的孙女揉着腰，一边叹气说道：“难为你了，别人家的姑娘都娇养着，偏你就要帮着操持家里。不光要帮我和你娘做活，还要想法子赚钱供你哥哥弟弟读书。”
苏若清听着奶奶的话，连忙转过身来轻轻环住赵氏的脖颈说道：“奶奶，你咋说这话嘞。咱们是一家人，为了这个家努力也是应该的。奶奶，你放心，我，哥哥和若潇，我们仨一定会让你和娘过上好日子的。”
赵氏笑着轻轻拍着苏若潇的身子，不再说话了。
苏若清靠在奶奶的身上，看着秋日的小院，觉得无比窝心。
阳光洒在小院里，苏若清透过敞开的院门看着门前的小路上走过来几个人，苏若清眯了眯眼，感觉来人有些熟悉。来人越走越近，苏若清猛地张大眼睛叫道：“小姑！奶奶，娘，那不是我小姑么，快看！”
严氏忙起身往外看去，立即展眉笑道：“可不是！娘，是佑宁一家嘞！”赵氏听说自己小女儿来了，也起了身子往外看。
只见苏若清的小姑苏佑宁抱着孩子进了院子，她一身粉色夹袄，面容姣好，好看的大眼睛因为看到了娘家人笑的眯了起来。看见赵氏连忙把手中的孩子转身递给自家男人，然后疾步走来拉住自己娘的手笑呵呵地说道：“娘！你最近咋样嘞？想我没有？”问罢也不等赵氏回答就转过身对着严氏叫道：“嫂子，你呢，想我没有？”
赵氏和严氏笑的欢快连忙答道：“想了想了。”
苏若清很喜欢这个姑姑，性子开朗大方又爽利，爱说爱笑，还很聪明。颇有些《红楼梦》中王熙凤的品格，只不过她的精明全然是对外的，对家里人还护短的紧。根据原主的记忆，原主爹苏佑康病倒那段时间，严氏一心照顾自家汉子，家里家外都是靠赵氏和苏佑宁操持的。后来苏佑康感觉自己怕是不行了，所以在病榻上做主，把自己妹妹许给了自己当年同窗的幼弟。二人新婚两个月后，苏佑康便去了。
“小姑！你咋就不问问我嘞，哼，我可是每天都惦记小姑嘞！”苏若清故作生气的嘟嘴说道。却听见一声轻笑，原来是小姑父张君彦，苏若清还是第一次见他。只见他穿着一身水灰色书生长袍，身形清瘦挺拔，嘴角含笑，虽然不是多么俊秀，却看起来端方儒雅，到底是秀才相公。
苏佑宁看着小侄女被自己相公笑的有些面红，连忙嗔怪的横了张君彦一眼，转过头拉着苏若清的小手说道：“到底是大姑娘了，还敢怪起小姑来了嘞。喏，专门给你买的白糖糕，可别说我没想着你啊。”说着话，从张君彦提着的竹篮子里取出了一个油纸包。
苏若清笑着接过去，然后引着众人进了堂屋，招呼着众人坐下后，又忙着去倒水。
苏佑宁和张君彦忙着和赵氏严氏寒暄，苏若清就坐在下首逗弄着姑姑带来的两个孩子。大的那个是个女孩，名叫张云禾，大概不到三岁的样子，粉嘟嘟的小脸胖乎乎的，眼睛又大又圆，一笑起来两排小米粒似的牙，可爱极了。
小的那个男娃叫张云承，估摸着也就是三四个月，小嘴巴水嘟嘟的正啃着自己的小拳头。眼睛还很不安分的转来转去。苏若清一逗他，就张着嘴咯咯笑个不停，苏若清看的心都快化了。
“难得回来，今晚就别走了。”赵氏笑呵呵的说道。苏若清听了这话，连忙把怀里的小表弟塞给严氏，转身去了菜地。小葱，香菜，韭菜，萝卜都拔了些，又砍了一颗大白菜。这些菜加上卤好的熟食，今晚这顿饭也就尽够了。
太阳落下，去上学的苏若淳两个也都回来了。苏若潇腻着好久不见的姑姑撒娇，苏若淳跟着小姑父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说了没几句，苏若淳就把张君彦带进了里屋。
严氏进了厨房煮饭、炒菜。想着云禾那个小女娃，苏若清就蒸了一碗嫩嫩的羊奶鸡蛋羹，只不过这次没有用蜂蜜，而是在鸡蛋羹里加了些许的盐，花椒粉，姜粉，又滴了几滴香油进去。
不一会儿饭菜就端上了桌。苏若清招呼着苏若淳和张君彦进了堂屋，一家人团团坐下吃饭。韭菜炒鸡蛋，醋溜大白菜，凉拌萝卜丝，中间的盘子里是卤了一下午的熟食。大肠已经切成了小段，猪蹄和猪尾巴也已经拆了块儿，苏若清还切了一盘葱丝用来配这些熟食。
苏佑宁抱着刚睡醒的孩子从赵氏房里出来，看到这一桌子饭菜不免有些吃惊的说道：“哎哟，这一大桌子菜，娘，自家人不用这样啊。”
张君彦也皱了皱眉头不赞同的说道：“是啊娘，平常饭菜就好，这太多了。”
苏若清一手揽过小表妹：“云禾跟姐姐坐一起，姐姐喂你吃饭。”又转过头说道：“小姑，小姑父，这都是晌午就做上的！那会儿还不知道你们家来嘞，只能说你们有口福，赶巧了尝尝新。”
严氏也笑着说道：“可不是，你们帮着尝尝味道怎么样，这是猪下水嘞。是清儿打算拿去卖的，做点小生意也帮衬帮衬家里。你们要是吃着好，我们拿去卖也有些成算。”
听着严氏的话，苏佑宁便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夹了一节大肠塞进了嘴里，“哎哟清儿，你不说这是下水谁信嘞，这也太好吃了。”
张君彦也夹了一块送进嘴里，边嚼边点头：“咸香味美，确实不错。这酒楼用来下酒的，多数是酱肉，猪下水根本没人用，清儿做的如此美味，想必是大受欢迎的。”
苏佑宁又捡了一块猪蹄咬了一口说道：“这猪蹄也好吃，清儿你是怎么做的，这下水又脏又臭的，咋你做出来一点臭味都没有还这么好吃嘞？”
苏若清一边用鸡蛋羹拌了饭喂着身边乖巧的小云禾，一边说道：“仔细洗干净了就没有这臭味了，只不过费功夫的很。我在河边洗了好久嘞。”
苏若潇一边啃着猪尾巴一边紧张的看着小姑父尝菜，听到姐姐这话，急忙把嘴里的肉咽下去说道：“夫子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还夸姐姐做饭很用心，所以很好吃嘞。”那一脸骄傲的样子看的一桌子人全都哈哈大笑起来，边吃边聊热闹极了。
一家人吃完了饭，赵氏和严氏自去收拾饭桌碗筷，张君彦跟着苏若淳苏若潇进了里屋看着兄弟二人读书，不时讲解一二。苏佑宁拉着苏若清进了赵氏的屋子，坐在床边，苏佑宁从竹篮里拿出一个包袱，解开之后拿出来两件衣服，递给苏若清说道“清儿，这是小姑给你做的，你试试合不合身。”
苏若清接过小姑递过来的衣服，一件梅红色的薄袄子，一件月白色的厚袄子。“小姑，这袄子真好看。”苏若清一边试着新衣服一边美滋滋的说道：“可是小姑，这颜色太浅了点吧，很容易脏的。”
“小姑娘家家的要穿的鲜亮些，这梅红的就现在穿，你本来就细致，再仔细点也不怕脏的。这月白色的入冬了穿，那时节也没什么活做。你试试手肘那里紧不紧，若是紧了，里面余了半扎宽的布，小姑给你放放也就是了。”
苏若清听话的抬抬胳膊又弯了弯手肘，笑着说宽松的很。
“谢谢小姑，这衣服我喜欢的很嘞。”苏若清笑眯眯的说着，又起身给苏佑宁倒了杯滚水，姑侄两个说起了贴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