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这是我的眼睛,也是你的
不知怎的，林枫脑海中忽然响起昨晚在破庙前的一幕。
他问对方：“既知我是九品大宗师，会和你乖乖去皇宫？”
萧皇后的分身则沉默良久，告诉他：“你会的。”
他原以为对方是以武力胁迫，现在看来，似乎另有深意......
林枫往前走了一步，这条路他走了十二年，手里握着的，从一根拐杖变成了一个小女孩胖乎乎的小手，后来又变成了一个小姑娘柔若无骨的手，到今天，他握在手中的，又变成了一个拐杖。
十二年，似乎是一个轮回。
今天的北凉城没有下雨，但是阴天，很暗，乌云压得很低，空气不太流通。
林枫往前走一步，血腥味儿就浓郁一分。
他的心有些乱，停在稻酒家的店门口，站立了很久。
直到邻居们的尖叫声响起：
“死人了！死人了！”
“报官呐！报官啊！”
“你傻了？现在北凉城哪里还有官？”
“诶呦喂，这娘俩咋死得这么惨？瞎子快过来，搭把手，把尸体抬进院里边儿！”
.......
林枫呼吸猛地一滞。
这时，牛老道和狗头张也赶了过来，看到这一幕，顿时愣住了。
“谁？谁？是谁干的？走开！都走开！”狗头张咆哮着，怒吼，他眼眶湿润了。
“不是说好的吗？不是说好今天一块儿走的吗？我昨天看小萱还很高兴，她一定想着到了新地方.......”
牛老道深吸一口气，走到外边把那些围观的人赶走，而后关上了店门。
兰姑娘和小萱死了，她们这些年攒下很多银子，家底还算厚实，正憧憬着去新的地方开创全新的生活——
也许去大草原放牧，也许去海边打渔，也许去江南种水稻，不管哪种，她们坚信着凭借十来年开店攒下的家底，凭借着相识的一个瞎子、一个卖假药的、一个算命的，足以富足快乐平安的生活下去。
但就在美好充斥着梦乡的夜晚，一切都戛然而止。
三个大男人站在店里，没有说话，狗头张和牛老道感受到了瞎子身上滔天的杀意，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许久，那股杀意才慢慢消散。
狗头张喉头耸动，沙哑着道：“瞎子，有血书，留给你的。”
他拿过来，想念给林枫，看了看又忍住了，拿出一张纸，一根毛笔，准备誊抄血书上的内容。
林枫眼瞎，看不见，但他耳力非凡，能听见毛笔在纸上摩擦的‘砂砂’声，更能凭借此判断行笔的方向，听出对方在纸上写了什么内容：
“林枫哥哥......明天不能去接你了，路上注意大石头，不要摔跤哦。”
“狗叔叔说过他是神医，用别人的眼睛就可以治好你，一定要把我的眼睛给林枫哥哥......”
“好想......”后面不知道是没有血了还是没有力气了，没写下去。
林枫眨了眨眼，一双惨白的眼珠子，留下几滴泪。
“瞎子，这里有狐狸毛，有股很浓的狐狸尿骚味儿，难道是遭了狐妖？”一旁勘察现场的牛老道也皱着眉。
林枫深吸一口气，他没说话，他知道对方并不想隐匿身份，相反大大方方的暴露，目的已经非常明显了，“萧皇后........”他抬起头，一双惨白的眼珠子凝望远方。
看林枫表情，狗头张和牛老道觉得林枫应该是知道点什么，不过两人没有多问。
接着，狗头张和牛老道拿了一张白布，把尸体盖上。
而后，狗头张才走过来，拍了拍林枫的肩膀：“瞎子，有时候就是命啊，命这东西，说不准的，小萱这十六年来有你陪着，吃好穿好，在乱世里多不容易啊。”
..........
半个月后。
北凉城的一座偏僻小院里的卧房，床榻之上。
林枫从床上爬起，睁开了眼睛。
强烈的日光有些刺眼。
他环视四周。
这是林枫穿越到这个世界十二年来，第一次看到色彩，看到各种物体千奇百怪的造型......他盯着木头看了很久，木头的颜色很细腻，新的偏浅，老的部分偏暗，还有各种波浪形的木质纹理。
颜色有了质感，狠狠的触动了林枫的内心。
他眯着眼，看了看天空，很蓝，一碧如洗。
庭院也古色古香，假山假水，布置得别具一格。
林枫摸了摸自己的衣服，衣角处有些纹路，他低头看去，是一个缝在他衣服上的刺绣，一个头戴斗笠的大人牵着小孩儿 ，针脚线很粗糙。
林枫想起来，这是他以前衣服坏了的时候，兰姑娘给他补的，不过小萱没告诉他，自己也缝了个刺绣。
想到这里，林枫鼻子一酸，他接受了这个小姑娘的眼睛，获得了光明，可小萱已经下葬了，他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小萱长什么样。
唯一可参考的，只有这个看不出模样的刺绣。
“瞎子，重新把眼睛蒙上吧，刚刚换好眼睛，每天只能睁开一会儿，大部分时间还得闭着。”
“喏，这是我的药酒，配合上我的独家特制药酒调理，不出十天半个月，你眼睛上的黑布就能取下来，不用天天绑着了。”
“唉，想想叫了你这么多年瞎子，以后就不瞎了，怪不习惯的。”
狗头张一边打趣，一边给林枫端来药酒，放到院里的石桌上。
林枫端起来，一饮而尽，皱了皱眉：“狗头张，这药酒好苦啊。”
坐在对面的狗头张一脸愕然，而后说道：“我加了糖的。”
两人对视，久久无言......
.......
又是一年清明。
林枫站在两个低矮的坟头前，沉默许久。
片刻后，他从怀中摸出一块金疙瘩，递给身旁一位黑袍人。
他物色了一个值得信赖的守墓人。
“把这座墓看好，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但我回来的时候，它得在。”
“是。”
......
林枫扭头离开，狗头张和牛老道早已在一辆马车前等他。
两人已经不再是那副十字街头的乞丐模样了。
狗头张一袭白衣，唇红齿白，形容俊美，一副‘玉面神医’的模样。
牛老道则一身道袍，手拿拂尘，颇有大师风范。
见林枫的眼睛上还绑着黑布，狗头张笑道：“瞎子，你不信我的医术？现在已经可以揭下来了，不怕太阳了。”
林枫摇摇头：“我知道。”
“这天下太脏，我扫干净，再请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