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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不是一路人

陆景和看着林书意一副严肃的模样,心中不禁疑惑,“今日是怎么了?为何说这个?”

林书意此刻只觉得心情十分压抑,但依旧强忍着那股不适,盯着少年的眼睛。

只见他语气温和地说道:“凡人皆有一死,贵在死得其所。做父亲就该是忠臣,做儿子就该是孝子。大义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护国安宁是我的使命。”

林书意注视着他,那样光风霁月的少年郎,脊背挺得笔直。这会才有了真的隔世之感,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很想流泪。

上一世他单刀赴会,只为这个衰败的王朝。长枪刺破苦寒,铁蹄踏碎阳关。去他的忠君,去他的为国捐躯。留名千古?怕是只剩史书上的尸骨成山。

一阵锥心之痛,连带着无能为力的颓废,击垮了她,让她颓然坐倒。

屋内烛台的火花随着风一明一暗,最后只剩一缕青烟漂浮在空中,彻底燃尽。

陆景和看着她眼底的哀色,伸手来抚她的发丝,可身旁的馨香忽然远离。他的五指扑了空,秀发滑过他的指缝。

他忽地将手紧握,慢慢放下。

林书意哭着抹开眼角的泪水,“陆景和你就是个傻子……”

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人,他喉头滚动,那一刻礼义廉耻皆是忘了,只知道她是他捧在手心里求之不得的珍宝。

陆景和猛地将林书意揽在怀中,语气闷闷地说道:“要我怎样才能让你开心?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够好?”

林书意忽然笑着摇了摇头,目光似水,淡淡道:“你很好,可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说完便推开陆景和,扶着桌子缓缓起身,狠心地转过头,快步离开了酒楼。

重活一世,往事的愧疚终究化成那喘不过气、透不过风的高墙。

她几乎是夺门而出,在雨中狂奔。油纸伞不知何时已丢失,细雨绵绵,打湿她的头发。眼角划过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以为未来已经触手可及,可现在只觉得自己把握不住……

她这一路走得匆匆,精致的衣裙沾满泥水。街道上路人错愕地看着她,这是哪家的小姐,如此狼狈,当真一点脸面都不要了吗?

陆景和紧追着出来,将伞给她撑上,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急促地说道:“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林书意抬起头,冰冷冷地看着他:“你知道太子犯下的罪证吗?”

陆景和被他问得心惊肉跳,“知道,陛下已经下旨责罚了!”

只见林书意仿佛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甩开他的手,“天子犯法应当与庶民同罪,可陛下是如何做的?罚俸禁足,如此轻轻揭过。当真让天下人心寒!”

陆景和看着双目通红的林书意,沉声说道:“议论天子,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此事已过,切莫再提!我送你回府。”

林书意听完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可还未等她开口。一个清冷男声传来,“不劳烦陆将军费心!”

孟云峥坐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他跳下马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拉着林书意的衣袖,将她拉进马车。

像是没有听见周遭的声音般,转身离去。

陆景和还要去追,却被白露挡住。

“陆小将军,您不要名声,我们小姐还要呢!在这大街上拉拉扯扯,这么多人看着,您让小姐今后如何自处?”

说着向他行了个礼,“奴婢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家国大义。奴婢只想让小姐开心,将军请回吧!”

这段话让陆景和如梦初醒。

此刻他的表情不似刚才的那般严肃,倒是浮现出一抹愧疚。不知是从何时开始,林书意在他面前不像从前那般,变得越来越不像她自己。

马车上,林书意拽紧衣角,一言不发地垂着头。

孟云峥也未说话,只是给她递上一只手帕。又将身上的披风解下,给她披上。

林书意抬眸,对上了他的视线,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活活地咽下。

孟云峥看着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被气得发笑,幽幽道:“怎的?南曲班子搬到大街上了?这雨中追爱实属精彩。”

“郡王爷这是来看我笑话了?”

孟云峥收起刚才戏谑的模样,“林姑娘你一路从望月楼跑到这里?这半条街的人都被你吸引去了,若是不想继续丢脸,也应该清醒过来了……”

林书意嗤笑:“京中谁人不知我最是纨绔?行事乖张,目无王法。若这就能将脸面丢尽,怕是我早已没有脸面了!”

林书意全然不顾后果,只是将心中所想一吐为快。竟然也没有注意到一旁面色转黑的男子。

孟云峥仅用余光瞟了瞟她,嘴角带着一丝坏笑:“最是纨绔?我倒不这么觉得,林小姐是我见过最有钱商业头脑的人了,将那玲珑阁打理得井井有条。把那快倒闭的铺子盘活,一夜之间成为京城第一胭脂铺子!若是一般的闺阁小姐,是绝对没有这般本事。真叫人佩服。”

林书意眼神狂跳,怒目瞪着他,“你调查我?”

孟云峥微笑:“这还用调查?你自己早已漏洞百出。你的父亲虽为工部尚书,但为人廉洁。莫你没有自己的产业,又怎么能出手如此阔绰?”

看着林书意不解的眼神,孟云峥倒上一杯热茶递给她,缓缓道:“给齐玉开设粥棚的几百两。”

林书意挤出一抹笑,自嘲道,“看来我藏得还不够好。”

孟云峥哈哈大笑,明亮的眼眸盯着她,“不是你藏得不够好,是我一直在观察你!”

“为何要观察我?”林书意不解。

只见孟云峥淡定地喝下一杯热茶,“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

林书意恍惚极了,明明是闷热潮湿的初夏,可现在她却觉得自己被呼啸的风雪冰冻。不由地裹紧身上的披风,粗糙布料的手感在她指尖摩挲。

心底浮现出难耐的酸涩,万般颓然来袭。上一世他是短命鬼,自己是溺水弃妇。

果然是一样的人……

今生会有变化吗?也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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