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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见西川世子元陆

苍城里或许没有人敢得罪这位身居高位的知府大人,可有人想要升迁,离开苍城,跻身权贵名流之中,就得抓住这次来之不易且送上门的机会。

而恰好,如今就有这么一个人,正对着这次的来之不易的机会,翘首以盼。

知府出事,自然有人盯得紧紧的,不消片刻就已经是沸沸扬扬。

前阵儿的钦差被杀,这会儿就闹出了个知府大人被歹人劫持,其余的官僚无不瑟瑟发抖,趁着还没有查到他们头上,谢文文建议先离开苍城。

“我给你指条路,去敲山东卫武备司的登闻鼓,让人接手此案,你便可得以全身而退。”

白行云不疑有他,毕竟这一段路走来,谢文文虽然看着不靠谱,可办事从来不假。只是,如此正经的他叫人不禁为之着迷。

“谁?”敢在这个空档接手此案的人可不多了,毕竟事关的是人命,还牵扯到了江湖中人,怕是稍有不慎就会牵扯出与江湖之间的纷争。

谢文文沉吟许久,才脱口一个陌生的名字。

“山东卫武备司的总兵、戚长时。”

戚长时,不过武备司一个小小的总兵,这案子,白行云不敢确定,他是否敢接,亦或者说是他是否接得住。

但显然的,谢文文看出了他的顾虑,解释:“他要想往上走,做到提督的位置,把那挡他路的魏关踹下来,这可是一步摆在眼前的登云梯。”

没有人甘愿在原地踏地,一直成为他人手底下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卑僚,既然有人搭了梯子,何不乘机而上,去试探那青云之上。

白行云如今也是别无他法,谢文文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如若是要去寻求那戚长时的帮助,那也耽搁不得了。

“那我们便出发前去?”

谢文文摆头作罢,“不是我们,是你。”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白行云,叫白行云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要知道,从钱都到苍城来,谢文文比他这个正主儿都热切,似乎那被陷害的人不是他白行云倒是他谢文文了,而如今,眼见着事态有了转圜之地,谢文文却又不肯同自己前去,到底是何用意?

“为何你要留下?”

谢文文给白行云这句话问得不禁乐住了。

他一身轻松,在哪里都是来去自如,可不比白行云,如今是过街老鼠了,遇上个见过榜的,都要拿他领赏钱。

“你才是通缉犯,我又不是,难得来一趟苍城,自然得体验体验此地的风土人情了。”

白行云对此表示无语至极,他就知晓,谢文文正经不了一天。得了,那个沉稳睿智的谢文文终究只是他的臆想。

“也罢,你且留在此地,待你玩够了,就先回钱都去,怕是他们都找疯了。”白行云也明白,他带着谢文文一声不响的从钱都离开,刘小天他们应该会着急的吧。

“嗯,不用担心我,你还是赶紧走吧,不然省的夜长梦多。”

谢文文巴不得白行云赶紧走,留下来多碍事啊。

两人告别,白行云带着那位作恶多端的知府前去山东卫报案,而谢文文却是留下来等着人上门来。

他用了别人的暗桩,是瞒不住的,应该早就有人把信儿传回去了,这会儿怕是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他倒是要想想,得用什么说辞才是。

大家都是聪明人,谢文文这一张巧言令色的嘴,也就只能唬住刘小天他们几个了。

街上的马蹄声阵阵,似乎夹杂着几分急促,却在楼下停住,谢文文神色淡淡的抿着茶,直到门被人大力的推开,好似是开自己家大门似的,毫不在乎损坏需要照价赔偿。

“你可是叫人好找!”

来人甫一进门就瞧见了里边坐着的人,先是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番,才安心的收回视线。那一句话里饱含了太多的心境,有松懈有埋怨也有不容置疑的关怀。

谢文文笑看来人,依旧是锦衣华服最亮眼,腰间的玉坠子在动作间叮当作响,长身玉立,颇有玉树临风之仙姿。

在穿着上他们两人如出一辙,生怕叫人看不见他们的昂贵,恨不得把金的银的都统统挂身上。实不相瞒,谢文文以前可不是个看重自己穿着打扮的人,他如今这样就是从这位故人身上学来的。

别说,这么穿倒别有一番风味,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么一穿,瞬间格调都提升了不少,无论在哪里,都是鹤立鸡群的存在,也叫人先生出一番敬意,不敢轻易得罪。

出门在外,他可是因着这一身穿着,省了不少麻烦。

“元世子,好久不见。”

见是故人来,两人心中都不是滋味,可眼底都是一喜。

“可别,你那会儿叫我大名叫惯了,这会儿一句世子到让人受宠若惊。”

被称为元世子的人利落的坐下,与谢文文面面相觑。

谢文文躲闪着目光,毕竟心虚的人是他。

“好了,元陆。”

谢文文搁下茶杯,给他倒起早已经准备好的酒来。

他深知元陆的性子,这话里顶多就是埋怨他的不辞而别,其他还真就没有什么恶意。

两人是故交,也是深交,也是谢文文为数不多能够信任的人。

元陆盯着对面的人,这才多少月没见,似乎就已经同先前在游京时,相差千里。

变的不是他这个人,可变的也只是他这个人。

说不上哪里变了,可与游京时的他比起,生动了许多。

就像是天上原本禁锢的云,有一天随风而动,能够飘向远方。

“你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回去北境?”

突如其来的质问,是谢文文早就料到的。

他知道,在见到元陆的时候,他定然是要质问自己的,只是啊,原本心里准备好的那些所谓的说辞最后都不了了之,他想,与元陆之间,他没有什么更好的说辞比实话更妥当。

他垂着眉,原本收回去的手又重新提起酒盏,顺道给自己也斟满一杯酒。

“听说你没有回去北境,可是吓坏了一众人,你不知道,皇上自从发现你消失后就一直在派人寻你,先前还打听到了我那,似乎是每个跟你有交集的人那皇上都去过问了一遍。”

元陆话里话外都是皇上对他的重视,可听在谢文文耳里,除却迟来的幡然醒悟又剩下什么可值得他念想的东西?

所谓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他算是明白的彻彻底底。也只有元陆觉得,这是天子的荣宠,当感激不尽,而不是有恃无恐。

他嗅着酒香,酒味并不浓烈,完全没有宫里的琼浆玉液好喝,可自己也不是很挑的人,能有的喝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神色漠然,就是语气都透着一股冷淡,好似,元陆口中的那位君主,跟他毫无瓜葛。“找我做什么?我不是活得好好的,难道此生就只能有北境一个去处?”

北境是他的家不假,可在他知晓一切真相的时候,就再也不是了,那不是他的家,他自然不会回去。

可除却北境,他那时居然找不到一处可去之处,最后也只得随遇而安。

元陆对他的态度生出不满,他明白谢文文为什么不回去北境,可,玩消失这一套还真是所有人都没料到的。

少年的性子有顽劣,更有任性。

“你别跟我岔话。”

闻言,谢文文委屈的瘪嘴,眉宇间透着一股阴霾。

原本不想说上这事的,可既然已经提及了,他也没法继续憋下去。

他因为这桩事,整整五年了都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在游京的一日日都是他硬生生熬出来的!他怎能不怨?怎能不生恨?

“我乐意来这儿,北境有真正的世子,我去?我去做什么?回去了,叫那些臣僚怎么称呼我?二世子?还是二公子?真可笑。”

他紧紧的捏着酒杯,胸里满是怨气,如若面前的人不是元陆,他的话还要更难听。

以前他为了北境,学会了忍,对那高高在上的君王卑躬屈膝,对那些看不起他的世子们委曲求全,可如今,他已经没有任何可以顾忌的了,就是北境,他也全然不在乎了。

元陆听完他的怨怼,半晌接不上话,也不是接不上,实在是不知当如何说,如何劝慰。

谢文文的遭遇,他心疼,也无可奈何。

他原本不信世间的父母不爱自己的儿子,可,为了更好的儿子舍弃另一个儿子的事情也层出不穷,只是,悲哀的是那个人是谢文文。

北境王夫妇做出这样的事情,也着实是意外,可,未知全貌的他们没有资格说三道四,他也不能说,能对谢文文感同身受。

他长长的喟叹一声,在桌子底下的拳头松了又紧。

“我就知道你惦记的是这事儿,皇上不也说了,会给你另批封地,离开北境,但是,在你未及冠前,还是要回北境的,毕竟、那里是你的家,你也是北境的世子。”

谢文文冷笑,眼里满是轻蔑。“没了,家早没了,在他们骗我进京为质的时候就没了。”

家?他哪里还能有家呢?曾经他那么想回到那个家,为了回去,绞尽脑汁,为了回去,不惜以命相搏,可最后呢?却是告诉他,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家就是一个笑话!

真可笑。

一杯接一杯的酒下肚,人好似是醉了,也更加无所顾忌起来。

“你这喝的是什么?”

元陆看着他眼底迷离,神色恍惚,脸颊也升起了绯红,才发觉他一直往嘴里灌的是酒而非茶水。

“别喝了!”

他拉住谢文文的手腕,阻止了他继续给自己灌酒。

看着他如此糟蹋自己的行径,元陆眼底的心疼愈演愈烈。

初见谢文文的时候,他不过一个只会哭,成天叫着要回家的小孩,比他们所有进宫的藩王世子都要小,也不知道北境王为什么舍得把他送进宫来涉入龙潭虎穴,可后来他们才明白,谢文文,其实没那么多人心疼。

谢文文不觉自己已醉,倒是清醒得很。

他从元陆手里撤回自己的胳膊,衔着酒杯,似乎要把酒杯里的酒都要舔干净。

“见到你高兴,原本想着,能跟你喝上几杯,可你倒好,一来就说些不开心的事情,让人只得借酒浇愁了。”

酒逢知己千杯少,可遇到糟心事,万万不能少。

元陆倒不是故意提起他那些伤心事,只是,无可奈何的绕进去了。

见他已经呈现出醉态,元陆看不过去,从谢文文嘴边夺过酒杯,重重的掷在桌上。

“行了!就你巧舌如簧。”喝醉了也这么能说,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人有这一优点。

“你用我暗桩是怎么回事?怎么惹事了?”话题还是回到正轨,谢文文动用了他的暗桩,还是查到了已亡故的钦差头上,这件事可不是小事,要是他掺和进去了,皇上都保不下他。

元陆最担心的就是他惹上了人命官司。

明明是一个已经喝醉的人,可除了面态上,脑子比谁都清晰,元陆问什么答什么,也不见糊涂。

“我朋友,遇到点麻烦,我如今孤身在外,只得借用你的势力了。”苍城一带靠近元陆家的封地,自然有他在底下的安排。

早前元陆许他借势,只是担心他走投无路罢了。

听说不是他自己被卷进去人命官司里,元陆倒是松了一口气。

“嗯,只是你那朋友惹上的事情不好说,你且不要掺和进去才是。”他语重心长的告诫。

谢文文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我办事一向妥当。”

元陆正值欣慰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把人引到山东卫武备司去了。”

“噗~”才喝进去的酒水被元陆喷了出来、毫无预兆。

实在是谢文文所言,太过骇人听闻。

他不可置信的瞪着对面的人,很怀疑他已经在说胡话了。

什么叫妥当?这就是他所谓的妥当?把人引去武备司?他怎么想的?是想铤而走险博取一线生机不成?可那些是什么人?是能被他耍进去的人吗?

“你做什么去把那群人招进来?你没事吧?”元陆只觉得自己今日前来,完全就是来遭罪的,心里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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