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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婚姻本由一线牵 暗里自有红丝绊

那个被郑国凯抓住的小偷,眼里泛起浓浓的云雾:“我叫冯大驴,海边连岛的人。家里穷,乡下苦,便想出来闯闯。没想到,外边这样难混,想回家啦!没钱,才做黑心烂肺这不要脸的事!”

郑国凯看着他好久,摸摸腰包,便有了帮助他的主意。

在分手的时候,郑国凯递给冯大驴二十元钱。那时的他的月工资是四十三元,是当时彭州市年轻人里的高工资。

连送加上这顿饭,郑国凯这月的收入是黄瓜打驴,去了一大半。

冯大驴虽然不知道郑国凯的月收入是多少,那是的物价便宜,对于一个贫穷的农村户口的人来说,无疑是笔不小的钱款。冯大驴连忙推脱,不肯接受。

“权当是我买你玉挂件的钱。”

郑国凯淡淡的说。

生来豪爽的郑国凯没感觉什么,冯大驴眼泪当时就流了下来。万恩万谢的话没再说,只是向郑国凯深深鞠了一躬:“我要是不走正道,别说对不起天地,也对不起你!”

郑国凯和冯大驴从此成为好兄弟,在社会后来发生天翻地覆变化的时候。冯大驴穷则思变,先富了起来。在冯大驴的帮助下,郑国凯在煤矿关闭,摸黑走上市场时,冯大驴在经济上,对郑国凯支持不小。

三十年河东转河西,谁也没有前后眼。快意恩仇,是这些苏北汉子的秉性。

在郑国凯分配到煤矿工作的时候。大约相差半年,在第三中学初中毕业的柳湘瑶,也免去下乡之苦,分配到了食品厂工作。

那时的社会,最好的职业是在国企上班。

没人想到政府部门工作,工资低,待遇差,真正的人民服务员。每月的三十来元的月薪,差强人意,和大集体性质的商店、饭店的员工差不多。至于小油水,那还不如饭店、卖副食的来得实惠。

三中是什么学校,那是铁路职工子弟学校,得了么?和铁路有血缘关系!住在富贵山的柳湘瑶,按地域划分,本来应该就近在四中上学,那是以前教会学校的底子。也不知母亲用了什么办法,让她上了孩子们羡慕的学校。

分配工作的时候,柳湘瑶很满足,没吵没闹第一时间就去报到。按自己的家庭成份,没有上山下乡,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其他的人,可是把学校闹个天翻地覆。谁不想捧个金饭碗,搁在脚面的瓷饭碗,说踢就踢,有什么意思?

分到铁路上班的得意洋洋,分到市里其他行业的如丧考妣。要知道,后来下乡知青编的歌,便说明了铁路职工的优越感:别看我穿得烂,我工作在车务段,口袋里票子大大有呵,都是十元一张的。

黎胜利就分到了铁路,而且是机务段,他父亲是副段长。黎胜利是正儿八经的铁路子弟,父亲还有权,分到铁路系统工作,天经地义。

黎胜利和柳湘瑶在校,坐前后桌。平时话不多,见面一个唇不露齿的笑笑,另一个则很阳刚的满脸生辉。

黎胜利长得很劲爽,身材高挑,肩膀宽宽。弯月形的脸很白净,眼窝深,鼻梁挺,话少主意多,很文静的人。

他是柳湘瑶暗恋的对象,只是从没明显表达过。因为妈妈不止一次给她说:男怕择错行,女怕嫁错郎。你是妈妈的乖乖女,中意了人,一定先给妈妈说。要知道,咱们家的成份不好,眼下有人看着你漂亮,到了关键的时候,就怕没良心。那,可是坑害你一辈子!

八字没有一撇,给妈妈说什么。再说,妈妈独自带自己过日子,够苦的了,怎么能再给她添心事。

这是柳湘瑶当时的心理。

要说黎胜利对柳湘瑶没感觉,肯定不对,同学们早就看到他好瞅着柳湘瑶的背影发呆。

那么漂亮的女孩,人见人爱,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柳湘瑶最好的闺蜜胡红霞,曾经咬着耳朵和她开玩笑:“你们俩人能演天仙配!”

臊的柳湘瑶红着脸,追着她好远,想挠她胳肢窝。嘴里嘟囔着:“我家的情况怎么能和黎胜利家比,你笑话我干什么?”

在离校后,黎胜利和柳湘瑶见过一面。那天是黎胜利主动,他在厂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

冬天,黑的快,俩人在淮海路昏黄的路灯下,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东关。那是彭州火车总站,黎胜利工作的地方。

然后,便再是步行往回走。经过三中校门口时,一直不太说话的黎胜利,没头没脑的说了句:“你是林黛玉的身,没有薛宝钗的命!还不如史湘云,干脆快活的任性!”

分手后,柳湘瑶几乎一夜没睡,反复琢磨黎胜利话外的意思。当时,她就想问个明白,张张嘴没有说。黎胜利这样的人闷,性格内向,三杠子打不出个屁。他压在心底的事,谁也别想知道。

那夜,她想到了胡红霞。她绝对有赢得黎胜利的条件,人长得美若天仙,生性活泼可爱,家里的条件又好。每当路上遇到黎胜利,他望着胡红霞的时候多,盯着自己的眼光总是闪闪烁烁。

现在胡红霞又是分在铁路,近水楼台先得月。俩人接触方便不说,经济条件待遇,绝对不是自己能比的。想到这里,柳湘瑶几乎死了心,人家说有缘无份,潇湘馆里焚诗稿的也许就是自己了。

柳湘瑶不知道的是,后来上位的是白玉茹。她出身干部家庭,面白如玉,柳眉凤目,举止大方,雍容华贵。更让她想不到的是,黎胜利找她的那天,白玉茹的父亲刚刚晋升为铁路局的一把手。黎胜利的父亲,第一时间就告诉了儿子信息,特地加了句:“白局长很喜欢你,说白玉茹是你同学。”

黎胜利这样的人,响鼓还用重锤敲吗?父亲的话,让他什么都明白了。

离开父亲,他叹口气,想到应该去见见柳湘瑶,以后就怕不方便了。

他被青春撞了一下腰!

那是个六月的天,跨过市区,回涟泉区矿工家属宿舍休班的郑国凯,又动了玩心。

溜溜达达顺着南北向路,就来到了演兵台游玩。那时的市内公路不过石渣子铺就,一阵微风吹过,便有尘雾沸腾。演兵台那时破破烂烂,没有现在的雕梁画栋,只是长着不少灌木的土岗子。

站在戏马台上远望,面向市中心的三面,烟笼雾罩,人喧车鸣。而从戏马台向南看去,除了苍松翠柏的淮海战役纪念塔,比较成规模的建筑就是彭州师范学院。遥想昔日楚霸王项羽,雄姿英发,金戈铁马,旌旗蔽日,检阅数十万虎贲大军的场面,由不得郑国凯怀古幽思放歌。

郑国凯现在就有杜牧:九里山前古战场,牧童拾得旧刀枪。顺风吹的乌江水,好似虞姬别霸王的感慨。

六月的天,小孩的脸,说变就变。早年就有人把这列入彭州八大怪:刮风下雨逢礼拜……

突然降雨,风吹豆角,豆角与豆角斗角斗角;雨打石头,石头和石头蚀头蚀头。

雨下的很急,眨眼之间,雨幕帷幄,风送土腥,黄水成流,顺着土坡而下。郑国凯摩拉掉蒙眼的雨水,看看四周。只有相连的户部山方向,古树参天,灰墙青瓦,民居成群,是可以躲雨的地方。便抱头鼠窜而下,想找个避雨的地方。

郑国凯狂跑了百十来步,突然发现一棵古槐树兀立在面前,张伞如盖,正是躲雨的好去处。

喘息几口,抹干脸上的雨水,细细望去,感情今天淋雨的不只他一人。

只见一位妙龄美女,正躲避在树下。看到仓皇逃来的自己,美女嫣然一笑。待到看清是位英俊的青年男子,美女很快就低下了头,忽闪着长睫毛的大眼睛,低头看着地面。

美女颜色姝丽,加上雨淋衣单,风刮雨飘,不由的双手抱肩,凄凄楚楚。

郑国凯看着女孩,心里由不得打个激灵,象雷公电母相撞出巨大的动能。这个平时素来稳重的孩子,不由心里怦怦跳着,由不得历来和女孩子搭讪的郑国凯,上前厚颜搭讪。

后来有人质疑过,一见钟情定终身的说法。但纵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之所以成为古诗词名句,还是经得住实践检验的。

女孩看过他一眼后,再没敢抬起眼皮。

从来不和陌生女子搭讪的郑国凯,不知中了什么魔法,凑到跟前,问姑娘:这雨不知什么时候能住?

瞧郑国凯见了丈母娘喊嫂子,没话找话说,明显的是挂丽(这在当年的行话,和今天的撩妹意思相当)。姑娘衣服湿冷,加上害怕、羞涩,更是面红耳赤,浑身发抖。

不知为啥,郑国凯看了她一眼又一眼,心里不住打哆嗦。

夏天的雨,来得急,去的快。眼见的雨停云霁,女孩一手撩着裙角,一手护着胸。小鹿一样灵巧,蹦蹦跳跳顺着山路,向富贵山那片平房跑去。

郑国凯第一次见到了为之动心的女孩子,风一样的身影,雨后海棠般的神韵,他哪里割舍得下。

虽然几次撩拨,女孩不理不睬。可她看自己的眼睛的一刹那,分明异样的光亮、惊喜。

想到女孩对自己绝无厌恶,对陌生男子不搭理,正是拘谨正派的女孩子的正常反应。郑国凯不仅心里一热,紧追其后,直到那个娉婷的身影,进入大院关上门。

连一句正式话都没搭上,郑国凯好生遗憾。一步三回头。走走停停,总觉得这事还没了。

约莫走到中医院的后围墙,第六感官告诉郑国凯,有人在背后偷看。猛然回头,竟然是那个女孩,倚着门框,痴痴呆呆的遥望着。

女孩见到郑国凯转身,赶快进门。郑国凯再翘首遥望,没再见到她的身影。

这两天,柳湘瑶是在油煎火燎中度过的。

起因是,前天晚上,胡红霞捎了个信。说是多日没见,很想念,相约晚上去看电影。

电影院是当时彭州最大的,离母校不远。等柳湘瑶赶到,胡红霞早已买好了电影票,在门口来回转悠,着急上火。

看到柳湘瑶,风一样的刮过来,大声说笑着,把买好的瓜子、糖,塞到柳湘瑶怀里。

两个好姐妹,扒脖搂腰的进了电影院。距离开演还有一段时间,放映机才开始,放着灼亮的光,校正清晰度。

突然,胡红霞四下看看,在她这是少有的谨慎。她嘴里的气息,吹得柳湘瑶脖子痒痒的,蚊呐般说:“黎胜利有情人了!”

见柳湘瑶不相信的摇头笑,胡红霞声音更加低沉:“真的,我在黎胜利家,他抽屉里的影集里,见到了白玉茹的相片。”

那时,女孩子的相片可不是轻易送的。特别是送给一个年龄相仿的青年男子,那就意味着有情况。

“那有什么,同学间送张相片又怎么了?”

柳湘瑶嘴里淡淡,心里五味俱全的说。

“说的比灯草灰还轻巧?你、我,怎么没送相片给他?”

胡红霞有些气愤。

柳湘瑶心里清楚的很,不仅自己喜欢黎胜利,胡红霞暗恋的更深。只是她听母亲说过:是你的千逃万躲避不过,没有缘分磕头去求也没用!

柳湘瑶心里有想法,面上可不敢表露。待月西厢下,负心人不来,可是让人笑话,一辈子抬不起头来的事。

从那天黎胜利谈说红楼梦里的人物,柳湘瑶已经悟透:即使去了胡红霞,黎胜利的姻缘也轮不到她。想是这样想,心里不痛是不可能的。

可巧,电影刚开幕,一对男女匆匆赶来,在她俩前三排的地方坐下了。身影很熟悉,男的就是再隔十年八年也能认出来的黎胜利,女的就是平素不大说话的白玉茹!

胡红霞眼尖嘴快,话茬子刮地,酸掉牙的低声说:“看!说曹操,曹操就到!你看黎胜利的样,头摆尾巴摇的狗!”

柳湘瑶没答言,心里还在想着:男女同事,又是同学,看场电影有什么是有戏外戏的。

她不相信,那日逛淮海路的情意绵绵,就轻易飘散?柳湘瑶心里还存在侥幸。

电影是当时年轻人最喜欢的,罗马尼亚的《多瑙河之波》。当镜头里出现,男主角抱着女友说:我要把你扔到河里去!引起全场轰动。

后来这句台词,成了那个年代,男女青年戏谑的口头禅。

最让柳湘瑶想不到的是,黎胜利搂着白玉茹的脖子在她耳边说着什么话。白玉茹吃吃笑着,用手轻轻抚摸了下黎胜利的脸颊。这在当时,大庭广众之下,是很放肆的行为。

胡红霞愤怒的哼了声,平日很好看的星湖眼横了起来。柳湘瑶耷拉下眼皮,低下了头。胡红霞喊了她几声,又用胳膊肘撞撞,她才抬起头,只是两只眼睛水汪汪的。

柳湘瑶知道自己彻底没戏,以前的种种想法,不过是一厢情愿。

一连几天,柳湘瑶都请了病假。那天见到郑国凯,就是她百无聊赖,信步游缰,不觉走到戏马台,适逢大雨后的巧遇。

柳湘瑶是一个世家女子,母亲出身显赫。现在家里虽然贫穷,在富贵山,仍然还有一个院子。院子里的三间屋,明清风格。虽然运动前期遭到破坏,那也只是石雕类的,雕梁画栋有关建筑整体的部分,基本保持着原来面目。

柳湘瑶从小就没见过父亲,母女相依为命。每当问起爸爸在哪里,妈妈总是神色黯然,没有准确的回答。

家里的存货、摆设,大多前些年已经变卖,房屋虽然宽敞,倒是空空荡荡。

记忆里,母亲以前不上班,几乎足不出户。进入七十年代,抓革命促生产,该下乡的下乡,该下放的下放。留在城里的人,只要没有特殊问题,孬好都安排了工作。

柳湘瑶的妈妈,一个四十来岁,头发用丝网兜在脑袋后边,再插上银钏。很淑女的打扮,开始在糖果厂上班。

妈妈对女儿的管教极严,让女儿如同没有见过风雨的幼苗,很有古代仕女的风范。负面的反映是,女儿极为胆小,很少独自出门,更是不敢面对社会。

养在深闺人未识,小院海棠漓风雨,就是柳湘瑶当时的心态。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郑国凯自从对柳湘瑶在了意,每当从矿上回家,穿越彭州城区时,总要到户部山转转。他的心思是,芝麻落到针眼里的事,也会发生,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郑国凯经常在小院门口梭巡,也算没有白费心。那位古槐树下躲雨的美女小姑娘,他倒是见过几回。只是这女孩太腼腆、害羞,蝴蝶翅膀样的长睫毛,只要扑撒到郑国凯的影子。总是赶快低头垂目,粉脸泛红,掂着碎步跑去。郑国凯再有心,就是搭讪不上。

时光如白驹过隙,在这种煎熬中,不知不觉,就过去四年。可怜,郑国凯和女孩连一句正经话都没有说过。

眼见的到了七六年七八月份,唐山大地震传到彭州。因为郯庐地震带的威胁,家家搭防震棚。

郑国凯早已把女孩,视为自己的命中人,发生这样的大事岂能不关心。歇班路过市区,专门去户部山她家偷看。

眼见得家里对地震还是很重视的,已经搭了防震棚。但因为没有合适的料,防震棚歪歪斜斜。细看棚里很潮湿,看样子漏雨严重。

郑国凯从心里想给她们帮忙,篱笆扎紧了,狗都难入。何况对他这个不知名姓的陌生男子?郑国凯急的满头冒火,就是找不到借口,进不了家门。

郑国凯的情路曲折,能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吗?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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