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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劳务包产

华明晨耸肩:还没想好?煤矿瓦斯不想再干啦,一想到班长他们,我心里就不是味。说着话,耷拉下眼皮。

和国内的大多数企业一样,一些有权势的人,早已把亲友调动到了好单位。这不就是,自私是发展的动力的实践吗?

干部,年轻有文化的,或者上级特别欣赏的,上级单位准备重新分配。

工人,五十岁后的内退。三十岁以上的结算清退,三十岁下的骨干可以劳动派遣方式留用。华明晨就在三十岁以下,可留可不留的人群。

孙燕从是上级谈过话,明确留下来分配新职务的。对于华明晨的去留,孙燕从的建议具有一定分量。

只是那次事故后,人心散了,精神废了,很多人宁愿讨饭,都不想再端起煤矿的饭碗。

季成矿虽然是个活宝,毕竟已经退休,偌大的年龄,再要他下井,孙燕从于心不忍。

华明晨是个绝好的技术骨干,嘴虽然贱些,干活那可是没说的,放在哪个工作岗位都让人放心,又是年富力强。少了这个部下,实在可惜!

这就是孙燕从今天来的目的。

听懂孙燕从的意思后,华明晨仰脸干了一大杯酒:这个煤矿工人。我实在太伤心了。是咱不怕,什么苦也都能吃。就是没想到上面那么绝情,翻脸扫地出门。昨天还是特别能战斗的劳动英雄,今天就成了爹不亲娘不疼的沿街讨饭的叫花子。

钱就像内裤,你得有,但不必逢人就证明你有。干事业,就像怀孕,得够月,着急了就容易流产。你若成功了,放 屁都有道理,你若失败了,再有道理都是放 屁。

是的,我们煤矿是衰老了,那是谁的事?年产六十万吨的煤矿,非得让有水快流,年产一百二十万、年产一百八十万!过度的开采,就是个小年轻,也得逼成病恹恹的小老头。

国家不需要煤了?不可能吧!我觉着相当长一段时间,我们煤炭还得做主力军。不然让煤矿生产打个喷嚏看看,电力、化工、建材业还不得感冒?

我就想不明白了,放着西部大块的煤田不去开采,放着一个成熟的煤矿破产。技术工人流失,为什么不让东部国有煤矿向西部进行战略转移。

这存心的是崽卖爷田不心疼,存心想培育一批私有阶层的阔老板,把国家的资产让给私人鲸吞吧!还说我们是国家的主人,是要把我们送给新贵族当奴隶吧!

看着华明晨愤愤的发着牢骚,孙燕从沉默了。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基层干部,工人上的中专学校。论思想、文章、实践,自信不比任何一位公知差。但他毕竟是一个煤矿工人,理解的理解,不理解也得理解。虽然位卑未敢忘忧国,说出去的话又能传多远?他对这样自毁长城,可以说是深恶痛绝。作为一个党员、党务工作者,他想归想,又只能当一个传声筒。

是的,当时西部大开发,是发现不少煤炭储量,但西煤东运,却是难以解决的瓶颈。

晚清,着名的软骨头李鸿章李二先生,手下的吸血虫盛宣怀曾经的理论:造船不如租船,租船不如买船,至今是一些官僚买办推崇的,

东部煤矿之所以那么快关闭封井,是因为洋煤炭的大开闸门的倾泻而入,没有保护的煤矿行业,咱们能禁受得住巨大的冲击。

东部的地层深处,那些没有开采的煤炭资源,没有人心疼。

孙燕从乜呆了好一阵,抬起头来,炯炯逼视着华明晨:别说那些没用的。下雪就要穿棉袄,天晴就得戴草帽。油盐酱醋米柴穿住,开门七件事,是最大的道理。生存权就是人权,不能生存下去,给你任何自由,还不是毛将焉俯说句痛快话吧,你是否愿意跟我去西部闯天下?

华明晨脸红脖子粗的, 嗷唠一声:跟你,我怎么不愿意,生死弟兄们吗?为了林班他们,我也不打梗的跟你走。只是,和矿上的合同,我不续签。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凭着着百十斤,哪里弄不到碗饭吃。我不想再受那帮溜须拍马,拉帮结派的小人的窝囊气。

华明晨这是话里有话,是在为孙燕从打不平。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桃园结义兄弟文化开始在社会上流行。谁要是酒喝红脸,不能拍着人的肩膀,老大老二狂喊几声,就不是个胳膊上能跑马的汉子。煤矿也是这样,消灭多年的封建文化,死灰复燃。孙燕从所在的国有大矿,就被几个把兄弟帮把持。这些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腰里绑着个扁担,行走嫌路窄。

孙燕从属于老实人的行列,一直处于边缘化的人物。

听到华明晨的不平之气,孙燕从只有笑笑。这些年多少共产党人抛头颅洒热血,建立的朗朗乾坤,有些沉渣泛起,孙燕从心里是一万个不舒服。但现实就是现实,人不能头撞到南墙不知回头?那样也太犟牛了吧!

比如前一时期出的透水事故,是天灾?是人祸?孙燕从认为人祸的成分大一些。要不是一些政策的误导,领导的不作为,为了金钱出卖资料,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林彦俊们工亡的事故,是完全可以预防的。只是金钱黑人心,自私秀山林!不是自己之辈能管了的事,只能自扫门前雪吧!

挣钱的时候别矫情,花钱的时候别磨叽,能用汗水解决的问题就别用泪水。不赚钱怎么养家糊口,不努力如何赢得幸福。别总想着大雨来了有人给你撑伞,人到一定年龄,你就是那把伞,要为自己遮挡八方风雨。

孙燕从这人别看是苏中地区的人,他很有点彭州齐鲁大汉的豪爽和大气。他没有回答华明晨的问题,一连饮了几大杯,脸色越发的沉郁下来:和矿上的合同,签不签随你。只是,我一旦选定目标,你不能打趔趄。那样,大老板(不知何时,矿长被工人称为大老板)也不愿意你。咱哥们活一天都是赚的,就是丢不起这个人。为了曾经的掘进二区,林班、权健有,我们的活出个人样来。说到这里,眼眶里的泪水已经滴滴哒哒的流了下来。

孙燕从想找的第二个人是季成矿。老季事故后,到底年纪大了,一度身体不好,精神处于崩溃的状态。人瘦得走路都打晃,一阵小风吹来,人都像枯叶样飘荡。看样现在状况不错,再次出山,到可能去的地方当个顾问,还是绰绰有余。

听完来意,老季嗟叹一声:谢谢孙书记还记得我,只是我感觉时日不多了。每天我一闭上眼睛,就看见林班笑嘻嘻嘻 的来找我玩,我也很想念他们啊……孙书记,咱们掘进二区的名头,不论走到哪里都不能丢,那是多少人血汗铸就的?我是不行了,不服老只能嘴上说说。就像一个建造多年的楼房,上下水、电路,哪里没有问题?

想到这里,孙燕从就不好再勉强他。

离开小酒馆,走了好远,季成矿都是耷拉着头,想着不能再帮生死弟兄们的忙,他惭愧着呢。

孙燕从和华明晨走了好远,还是听到远远的传来季成矿沉闷的叹息。

孙燕从对华明晨叹气说:这个老季,重情重义着呢。

华明晨直点头,自从事故死里逃生,两人再没抬过杠,心里亲近的很。

半年后,在山西承包的煤矿。孙燕从听到了老季的死讯,他死于心肌梗塞。路遥地远,实在无法赶回来送行。深夜里,带着几个掘进二区的老人。在朝着东方的路口,孙燕从跪在地上响响的磕了几个头,和远去的掘进二区再次告别。

那晚大家流了泪,酒都喝大了,折腾的第二天大家眼睛都布满血丝。

那是和曾经的荣誉,曾经的辉煌再次告别吧!

在小酒店和华明晨和季成矿分手以后,孙燕从找的第三个人是李树来。

李树来已经和矿上清算小组,签订了长期用工合同。这样的科班出身,煤矿工人子弟,长期在矿区生活的新一代,有经历过生与死考验的人,哪里去找?

李树来没打梗就答应下来:我的命是林班换的!孙书记去哪我去哪。

事故的阴影没能遮掩年轻人的天空,只是他对自己曾经合作过的单位,从骨子里都是信任。不是吗?林班、权健有本来有生存的希望,他们义无反顾的选择了救工友的不归路。

李树来试探着问什么去地方?什么时候走?他想在走之前,再去看看吴小怎,去安慰下蒋薇薇。

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

孙燕从心里有了底,向领导提出:不拾别人的牙慧,不吃别人嚼过的馍。掘进二区的旗帜不能在他手里倒下,他要为了逝去英灵,重振掘进二区的虎威。

关破的矿井太多,虽然经过精挑细选,可以安排的岗位,仍然是僧多粥少、

孙燕从领着一班人去独闯天下,去小煤矿包产,干劳务。正好减轻了领导安排工人的负担,很快得到了批准、

万事开头难,何况长期处于闭锁环境,只是完成指令性任务的孙燕从。

一句话走市场,话好说事难做。两眼一抹黑的孙燕从。离开彭州到了山西以后,就有了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的感觉。

眼见得出来一个多月,所带的钱已经花费的差不多。没有资金扶持,他拥有的只是一支,由着名的国有煤矿主力一线区队残部,组建的劳务承包队伍。合适的市场,他还是没有找到,那将意味着虽然具有技能和力气,却找不到饭碗。

孙燕从心里的焦躁、懊恼,让他短短的半个月内,还不到三十岁的人,花白了双鬓。

这天,孙燕从坐在公共汽车上,沿着太行山和燕山山脉交接的地方行走。他郁闷的观察着车窗掠过的塞外风景,心里愁肠百结,最大的心病是害怕对不起,那帮老弟兄,辜负了他们的信任。

这里的山多是裸露的部分多,参差的生些树丛灌木,因为小草稀缺的原因了无生意。

山的确高,洁白的云彩环绕在山半腰。

山的确险,山岩突兀,山崖壁立,偶尔看到的羊肠小道,缠绵蜿蜒的模模糊糊。令人惊心的是剔陡竖崖的山涧沟,虽然没有激流汹涌,倒是遴悬崚嶒的巨大石块,和数不清的浮漂碎石,组成伟岸的石头河流画面。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所谓的国道,只是沿着山脚涧沟走势修建的石子路。两辆卡车交汇都得小心翼翼,尽量在山壁凿宽一点的部位进行。不然大家都可能,坠入流水不多,碎石如云的深山沟。

汽车驶过,尾部托起长而巨大的灰尘扫帚,四周荒凉而又凄恻。

趔趄前行

当车又驶过一个山峪,沉沉欲睡的孙燕从,无意中抬起朦胧的眼睛一望:怪石林立的山涧沟里,竟然在山涧沟上沿有个黑乎乎的煤矿。

煤矿看起来规模不大,见不到卷扬机的影子,只有矿车甲壳虫似的进出。采出来的煤闪烁着亮光。堆成了小山,矸石则倒进了山涧沟,弄得山涧沟黑乎乎的一片。一条细看才能分辨出的运煤路,曲曲折折的连接着国道。

是时,正是有水快流,小煤矿自由发展的时期。

所谓的自由,并不属于平常人,都是有头有脸,或者是地方地痞、虎霸,才能获得开采权。开矿的手续简便,价格低的让人咂舌,开采成本仅仅是低廉的劳动力代价。

这样的煤矿造就了成群结队的亿万富翁,也是一部用人肉换煤炭的原始开采。

无知的开采,资源没有理由的挥霍浪费。在锯沫和其他榨油下脚料混杂的菌床上,一朵朵蘑菇迅速生成。于是中国在世界上有了独一无二的富人阶层:煤老板!

孙燕从心里一动,招呼公关汽车停下,早就背着行囊跳下车来。他这是带着有枣无枣打一杆的心理,可不是摸着石头过河,那可是曾经成为理论的上层建筑。

暮云四卷,薄雾缭绕。今晚就赶到深山里的煤矿,显然不是明智之举。天黑之前能否到矿,看山跑死马的知识孙燕从还是有的。再说,黑天半夜的的,能见到纸张权柄的人吗?黑夜里又怎么下山?

孙燕从犹豫着,撒目四望,只见国道边,山脚的小河沿,人为的用山石伸向河床垒出个小平台。平台上,建有三间小屋,小屋的门都打开着。细细望去,屋檐悬挂着顺华客栈的字样。

孙燕从大喜,长出一口气:今天晚上吃住的地方都有了,不用在露天地里过夜了!

外边因夕阳还衔着西山头,云朵飘过,明明灭灭的。顺华客栈,可能是惧怕高价的电费,两间耳房里一片黑暗。大敞着门的中间大屋,昏黄的电灯,也让孙燕从很不适应。

就在孙燕从发呆迷瞪,不知先迈哪只脚进屋的时候。一阵银铃样的声音从屋里深处,估计是后面的伙房传出来:你可是要吃饭?住店?

声音脆生生的,听到就让人心底熨帖,不由的产生亲切感。

见到孙燕从点头,屋里旋风样奔出个妙龄女子,嘻嘻的笑着,忙着上前接孙燕从的包裹。

孙燕从一怔,女子的热情让他一时不适应,身体不由得往后闪躲。

女子咯咯笑了,见到孙燕从的窘状,由不得笑弯了腰:你怕的啥子呦?我一个女娃娃都不怕,倒把大个子的男子汉吓怂了。

说着,不由孙燕从当家,姑娘就提着包裹走进西边的侧室。

打开灯,眼睛慢慢适应后,孙燕从发现屋里摆着七八张床榻,是那种可以床头。床身可以调节的那种。床头柜、暖水瓶、脸盆一应俱全,打扫的甚为干净。

虽然面临着尘土飞扬的国道,用手摸摸床头,倒是没有一点灰星。这些天来,孙燕从住的廉价旅店,真还没一家有这儿干净。

看到孙燕从满意的笑,姑娘的笑容更加灿烂:放心哩,我是人走,床擦。穷乡敝壤的,客人本来就稀少,俺不敢大意着呢!条件不好没办法,龌龊肮脏,俺自己就看不上眼哩。

看到孙燕从,对着自己笑丝笑丝的姑娘心里不由的有些紧张,慌忙,女子忙说:俺们家是正经生意人,歪门邪道的事不办的。

她的话外话是想说,过去有的住客想打我的歪主意,都被我用铁锨给打出去了。心里琢磨:这些,暂时是不能说的,才见面哩,几分钟就把什么都告诉对方,还不得让他看不起,觉着我是个狂嘴撩舌的傻丫头?

不过,该说的话还得说:我家的店主要是来往的运煤卡车司机,在这吃饭,喝水、歇腿,流水样的客哩。回头客多,风流爱玩的自己大多加把油,到前边的大镇上休息。那里好吃的多,又都能提供全套服务……

说到这里,姑娘神色有些黯然:这里虽然挣不到大钱,马马虎虎的过呗。比俺那深山窝子里的老家,土里刨食还是好些。

吔……我还没问,你打算住多长时间?

看着这个心直口快,清亮的山溪流水样的姑娘,孙燕从心里浮起想和她开个玩笑: 你想让我住多久?

姑娘脸霎时红晕起来,虽然她对面前这个白净清秀面善,身材和白蜡杆样标致的年轻人,见面就有说不出的好感。可这样的玩笑,也是让她心里一震,现在的年轻人给个好脸,就艳阳天!这样的玩笑,开不得呢。谁知他话语试探、挑逗后,藏得什么心?

孙燕从什么样的人,知颜变色,七窍玲珑!见到姑娘愠怒的神态,哈哈一笑:想多了吧?我一个干煤矿的工人,能干什么呢?有那个贼心也没有那个贼胆!就算是有那个贼胆也没有那个贼钱呀?我在这里,前不靠村后不靠店,只要一天不走,就住在这一天。事情不顺利,我住个一两天;事情办得顺乎,住个十天八天的也有可能,如果和这地方有缘,我也许就不走了。

孙燕从何姑娘之间后来发生了什么?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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