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睹物思人
宁家人害怕她在凉州吃苦,当年特意卖了京城的铺面,收购了凉州城西近半条街的铺子。
这事曾被传为佳话,坊间都以为宁家对这桩婚事太过满意,才如此费尽心思的置办嫁妆。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只有宁珺若才知道,宁家的长辈们,到底藏着怎样的良苦用心。
之前去玄女观时,也曾拐过来看过,但每次看到这些铺子,就会想到京城的那些铺子,是宁家主要的收入来源。
居京城大不易,光是每年的人情往来,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没有那些铺子的收入,也不知道宁家人会不会节衣缩食。
睹物思人,每每想到这些,她的心里就不是滋味,便下意识的不肯多逗留。
这次,既然和太妃说好多住几日,就得看看那些亏空是怎么回事。
凉州城最大的客栈——宁安客栈,便是宁家以她的名义置办的。客栈后院有处幽静的院子,这间小院专为她而修,从不接待外客。
虽然五年来,宁珺若从未来此住过,但院子里日日洒扫拂拭,从不曾懈怠过。
因为夫人特意叮嘱,说是小姐在凉州举目无亲,断不能没个落脚的地方。
这个院子不仅要每日打扫,还得留有丫鬟婆子,谨防小姐突然回来。
院子里,元掌柜正在叮嘱丫鬟婆子们,让他们少说话多做事,务必伺候好小姐和她带回来的人,否则别怪他不客气。
已是三月天了,凉州的风还是带着凌冽的寒意。
好在马车上并不怎么冷,宁珺若正闭目养神的想着心事,怀夕和卫嬷嬷则低声细语的说着什么。
“小姐今日着实让人刮目相看,奴婢都替她捏了几把汗。”
怀夕小声问道,“嬷嬷也觉得小姐该多住几日?”
“只要小姐愿意,奴婢是赞成的。”
宁珺若闭着眼睛,舒服的靠在软塌上,丝毫没注意到卫嬷嬷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宠溺。
“吁……”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宁珺若刚睁开双眼,就听车夫大声说道:“启禀王妃,前面像是有人打斗,堵了不少马车。”
怀夕立刻掀开帘子的一角,好奇的张望起来,“还真像是有人在打斗。”
紫苏骑着马过来,俯下身挑帘说道:“奴婢看了一下,前面有人在斗殴,怕是得等上一阵子,小姐要是等不及,奴婢带您抄近道。”
出入都有马车相送,还没有体会过凉州的风土人情,宁珺若听得这话,毫不犹豫的应下。
主仆三人刚下车,紫苏就牵着马迎上来说道:“巷子里住着的都是平民百姓,那里面鱼龙混杂,小姐一定要当心。”
宁珺若点点头,“去看看百姓们的日子也挺好。”
将缰绳交给随从,一身劲装的紫苏就带着他们,来到了旁边的青衣巷。
凹凸不平的青石路两边,果然聚满了人,看起来噪杂又热闹。
鱼腥味、药香味……
和着那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看起来很有烟火气息。
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宁珺若的一双眼睛哪里看得过来。
她正扭头盯着那位卖草药的姑娘,一名孩童突然跑过来,撞在了她的胳膊上。
这会儿尽盯着铁器铺子,竟然没注意到这毛头小子。
练家子出身的紫苏,眼疾手快的一把拽住他,“撞了人还想跑!”
这孩子极为瘦弱,那身满是破洞的衣服,让他看起来格外可怜,他抬起脏兮兮的小脸,怯怯的看了宁珺若一眼,这才小声嘟囔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看起来颇为无辜,宁珺若却从中看到了倔强和不甘。
她盯着孩子半截袖子下,那红肿不堪的胳膊说道:“给他点碎银,让他去看看胳膊上的伤。”
卫嬷嬷赶紧从荷包里,取出两块早就准备好的碎银,塞到他手里。
似是不敢相信一般,那孩子讶异的盯着她看了起来。
“放肆,谁让你这样盯着小姐!”
紫苏加大了手中的力度,那孩子痛得眉头都皱了起来,但还是倔强的不肯挪眼。
“快松开,别吓着她。”宁珺若淡淡一笑。
紫苏刚一松手,那孩子便一阵风般,撒开脚丫飞奔而去。
“果然是穷山恶水出刁民,不懂礼节不说,得了银子连句道谢都没有。”紫苏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没好气的说道。
宁珺若笑着摇了摇头,“算了,何必和个孩子置气。”
“小姐就是太心软。”
怀夕看着旁边那群,蹲在地上玩石子的半大孩童说道:“这里的孩童都不念书么?怎么一路走来,老是遇到在外撒野的孩童?”
卫嬷嬷圆润的脸颊,看起来颇为慈祥,“你看这些人,要么脸色蜡黄,要么一脸哀愁,说明平日里比较辛苦。凉州的笔墨纸砚是从外地运过来的,比京城的还要贵上三成,寻常人家的孩子有几个读得起书?”
“怪不得大家都说西北四州民智未开,凉州尚且如此,只怕别的地方更甚。”
“这小巷子着实脏乱,以后不能再走了。”
……
不知不觉,来到了宁安客栈。
元掌柜正伸长脖子,焦急的看着路口,看到他们立刻惊喜的迎了上去。
“奴才可把您们给盼来了,小姐赶紧进屋歇着吧。”
元掌柜将她送到院门口,便识趣的退了下去。
刚一进门,就看到十多名丫鬟婆子,分成两排站在门口左右,躬身屈膝的行礼,“欢迎小姐回家。”
宁珺若怔了怔,眸子里似有泪光涌动。
这院子还是刚建成时来过一次,如今已是花木成畦,宁珺若看到屋里那熟悉的陈设,眼泪差点没落下来。
不管是家具还是花草,都和京城闺房里极为相似,这到底有多用心啊?
宁珺若只后悔,没有早点过来。
愣怔的功夫,操着京城口音的丫鬟,便端着铜盆进来,说是要伺候她们沐手更衣。
“糟了,我的香包不见了!”
换衣服的时候,宁珺若才发现系在腰间的香包不见了。
虽然不是有多珍贵,但却是母亲一针一线亲自做出来的,每当思念爹娘时,宁珺若都会拿起来嗅着摩挲一番。
“一定是那个小贼!”
紫苏放下茶盏,就急匆匆的往外走去,“小姐莫急,我这就去找他,等我找到了,非削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