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
小李公安正哼唧哼唧的骑着自行车，从镇上到小霍村的路可真是难走，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他整个人都要颠散架了。但是他的心情是愉悦的。
帮海外归国的同胞寻亲，这是一件多么戏剧性的事情啊。
在这个小镇上，这是很大的新闻了。
哪怕是小李公安，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稀奇事儿。在没有案子的时候，接手一份这样的工作，也是挺提神醒脑的。
大概是因为穿着制服，还骑着罕见的自行车，小李公安还没进村，就吸引了许多人在田地里干活的乡亲们的注意。
“看着咋像是公安同志啊？”
“难道咱村里又有人犯事了？”
“是不是苏家？他们家老二这几天总是往镇上跑，谁知道干了啥见不得人的事儿了。”
“应该错不了，咱村里也就他们家劳改过……”
对于小霍村的人来说，劳改原本是个很遥远的事儿，但是老苏家的人给他们开了眼界。所以现在一想到有人犯法，那必定首选老苏家。
大家偷偷的议论着。然后偷偷往老苏家田地里看。老苏家的田地分得比较偏远，和路边离着远，所以倒是不知道发生了啥。
葛红花带着闺女一起来田地里了，给田地里干活的男人送水，顺便来搭把手。
其实葛红花是不乐意闺女辛苦的，但是闺女总是不爱出门，这可不行。就带出来转转。
苏宝玲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一点都不敢见人的样子。
看她这样子，葛红花心里实在心疼。
当初性子活泼的闺女，因为丢了大面子，被人指指点点。同龄人也不和她一起玩了，还在背后嚼舌根。村里那些长舌的老头子老婆子也指指点点。让她平日里连出门都不敢。
最重要的是，闺女总觉得家里落得今天这个样子，是她造成的。
有时候没人的时候，就一个人坐在家里哭。觉得她自己连累了全家人。
葛红花看到几次，都心疼不已。可也没辙。甚至后悔以前把闺女养得太娇了，让她经不住事儿。要是和自己当初那样，吃一些苦，哪里还在乎别人的闲言碎语哟。
她正心疼呢，突然看到好些人朝着自家这边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又是看她闺女的？
“看啥看？” 她怒吼一声，所有人撇嘴，继续干活。然后暗自嘀咕，嚣张啥啊，公安同志来了！待会儿真要是抓人的，那有葛红花哭的！
村支书刘三根已经在从田间地头飞快的跑去找公安同志了。他抄近路，在村口成功的把人给接到了。
“公安同志，你这是来办案的，咱村里谁家犯事儿？”刘三根迫不及待的问道。真要是村里出个犯罪分子，那肯定是要积极配合的。“不过我们村可都是老实人，难道又是找老苏家的？”
小李公安问，“你咋知道我找老苏家？”然后严谨的他发现自己这话有歧义，赶紧解释，“啊不对，不是为了案子，是为了找人的。”
说完，拿着挎着的水壶咕噜一口凉白开，“我找苏进山！”
刘三根诧异道，“找他……找他干啥啊？”
“有事儿，我找他问点事儿。”小李公安谨慎道。
作为一名新入职的公安，小李公安努力让自己成为一名优秀的公安同志，胆大心细，绝对不出篓子。哪能自己啥情况都没问清楚，就先露了底呢？
所里那么多老同志都没安排，就安排他来。说明所长看重他啊。他可不能把事情办砸了！
小李公安自然不知道，朱所长是不好意思过来，因为查了户籍资料之后，发现在小霍村别说同名的了，就是姓苏的也就这么一家。看来是没错了。只需要当面再问问就能定下来了。
朱所长觉得尴尬，那些曾经去过老苏家的老公安也不愿意和他们接触了，因此这任务就落到了才入职的小李身上。
刘三根见问不出来，心里就有些不高兴，自己好歹也是个村支书，啥事儿还要瞒着他呢？
但是也没办法，这愣头青愣是啥话也不说。要是来的是朱所长，还能套套近乎。这种愣头青那是最不好打交道的。
“行，我让人去喊他过来。他在田地里干活，咱也不好过去，要不然更多人知道了。”主要是自己一个村支书，还特意跑去见苏进山，那太没面子了。
以前苏进山当队长的时候，也是把人叫大队部谈话呢。这经验愣是被刘三根学到了。
小李公安一想也是，自己过去，说不得要让人以为发生啥事儿了呢，影响大家劳动就不好了。“行，我就在村支部等着。麻烦你们跑一趟了，别闹太大动静。”
刘三根立马使了个眼色，让村里的会计去喊人。
那会计会意，撒着脚丫子就跑去了打谷场，爬上草垛子，扯着嗓子对着田地里大喊一声，“苏进山，赶紧去村支部，公安同志找你！”公安同志那几个字说得特别响亮。
打谷场地势高，声音就传得远。基本上田地里干活的人都听到了。
大家呼啦啦的直起腰来看过去。然后互相对视，“真是老苏家！”
老苏家也震惊了。
这好端端的，咋公安同志就来找人了呢？
苏宝玲牢牢的抓住自己妈的胳膊。“妈，咋没完没了啊？”真想回去把当初看上齐知青的那个自己脸打肿！那简直就是个灾星！
苏向东和苏向南直接挽着袖子不干活了，一脸的蓄势待发。
也不怪他们如同惊弓之鸟，实在是之前几次和公安同志打交道的经历不太美好。
在苏向东去劳改之前，老苏家人压根就没想过有一天会被公安同志抓去劳改的。
比如苏向东打架那事儿，在他们村里以前那就是个寻常事，谁家还不打架啊？当初和别的生产队抢水的时候，那都是拿着武器干架的，干得头破血流的也各回各家养伤就成了。打赢了还能得到队里领导的表扬。
结果那次打完齐知青那个黑心肝的玩意儿，竟然就被抓了。然后老苏家获得一次普法经历，真不能随便打架！
“孩子爹，咋办啊？”葛红花紧张道，“要不我去闹闹？”
“闹啥啊，和公安同志还是文明点。”苏进山是个见过世面的人，知道啥场合干啥事儿。对付刘三根那种不要脸的只能闹。但是面对公安同志，可不兴这一套。还是要讲规矩的。
“咱没干亏心事，怕啥啊？”
说完看向老二，“你在镇上没干啥吧。”
“没有！”苏向南紧张道，他还只是和那些人接触呢，还没掺和呢。
苏进山就放心了，“那没事。”
可苏向南还真就不放心了。他当初被邱若云栽赃陷害，不也没干啥坏事吗，也去劳改几年了。
这谁知道有没有人陷害他们家呢？
别家不说，就刘三根一家子就不是啥好东西。他们一家子还和霍朝阳他们有联系呢。谁知道是不是霍朝阳那些人不放过他们老苏家呢？
于是等苏进山走了，他也跟着大哥一起跟着过去。
就算爸真的被抓了，他们不敢和公安同志咋样，但是也不能糊里糊涂的。总要想办法捞人。反正不能让爸去吃劳改那个苦头。
葛红花自然也把闺女带上了。
不止老苏家一家人都去村支部了，其他家有些人也待不住了，没心思干活了。活儿啥时候都可以干，但是这种看热闹的机会可太少了。
于是等苏进山到了村支部的时候，身后跟着一群尾巴。
小李公安从窗户往外看的时候，一口凉白开喷出来了。
“这是干啥？”
刘三根看了眼，“哦，我们村里人就喜欢看热闹。”
小李公安道，“我是说，咋惊动这么多人？”
“是啊，咋惊动的？”刘三根一脸老实模样，然后喊会计进来，“小田，你咋办事的？”
田会计一脸尴尬。“我着急，声音大了点。”
小李公安：……
算了，也不是啥大事儿，他有些不满，但是也没说啥。然后起身让苏进山进屋，就把办公室门关上了。
苏进山进来，倒是也没紧张，直接找凳子坐下，“刘书记，一口水都没有？”
刘三根道，“公安同志找你事儿呢，喝啥水？”
“找我有事儿，但也不是我犯事儿，咋就不配喝水了？”苏进山一脸无畏道。主打的就是没干亏心事，不心虚。“当个村支书，咋这么看不起乡里乡亲的呢？”
刘三根见有外人在，也不好和他掰扯，只好让办公室其他干事给苏进山倒了杯水。
苏进山喝完一口水了，才问，“公安同志，啥事啊，咱家可都是本分人，从来不干坏事的。”
小李公安道，“你放心，没人犯事儿，就是找你打听点情况。苏进山同志，你本名是苏金山是吗？”
苏进山没想到对方竟然是问这个事儿，他心里琢磨，这名字也不犯法吧，于是点头，“没错，那是旧社会的名字了，我这人上进，改名了。”
小李公安做记录，继续问，“你父亲是苏福田？”
“没错。”
“你有没有叔叔？”小李公安问。
苏进山这次纳闷了，咋回事？这调查户口，咋连他二叔都问了？
旁边刘三根眼睛一亮，难道是老苏家在外面的亲戚犯事儿了？
“进山啊，我记得你有个二叔吧，好像听我爹提起过。前阵子路过你爹那坟，我还看到旁边有个坟是你二叔苏福生的呢。”刘三根笑着道。
苏进山对他翻了个白眼，道，“我是有个叔，叫苏福生，但是很早就离开这里了，那还是建国前的事儿，那会儿我才几岁呢，都记得不大清楚。他一走许多年没音信，我爹觉得他已经死了，一直惦记着。临死的时候托付我给二叔立个墓。”
小李公安道，“当初你们家还卖身到了霍地主家？”
听到霍地主，苏进山脸都黑了。“是有这么一回事。旧社会嘛，田地都卖了，吃不了饭，只能这么干了。我二叔当初就是不想给地主做事，所以才离开的。”
小李公安点头，继续记录，然后问旁边的村支书刘三根，“他说的都没错吧。”
刘三根点头，“没错。”他和老苏家不对付，所以对老苏家的情况调查得很清楚。
小李公安把所长之前给他的信息一对，顿时确定，全对上了！
哎呀，这就是海外同胞要寻的亲戚啊。这没错了！
这下子，小李公安终于有了一种完成任务的满足感，以及帮人招待亲人的喜悦之情。
帮人寻亲，看人家大团圆结局，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儿啊。
小李公安露出了笑容，“没错了！”
刘三根问，“同志，啥没错了？这就完事儿了？”
连苏进山都支起耳朵了，“公安同志，你问这些到底是为啥啊？我这糊里糊涂的。”难道真的是二叔在外面有事儿？可他二叔不是早就死了吗，要是没死，这么多年咋没回来呢？
小李公安终于不用藏着掖着了，之前他是谨慎，担心说早了，有些人乱认亲。毕竟之前就有一桩顶替上大学的案子呢。他可有经验了。
现在搞清楚了，连人证也有，那就不用瞒着了。
他轻松的笑道，“苏进山同志，如果你提供的信息没错，那你很快就可以和你二叔家的人团聚了。你二叔家的人正在找你们呢。”
“啥？”
刘三根先惊叫出声了。
主要是没想到，搞这么一出，竟然是为了寻亲。
谁家寻亲还要让公安同志过来调查户口啊。以前就没这样的事儿！
苏进山也觉得玄乎了，“公安同志，没弄错吧，我二叔可是好多年没音信了，那会儿战乱，他走的时候才十几岁，这要是活着，这些年咋没回来啊？”
小李公安神秘道，“那是因为他回不来，他出国了！”
“……！！！”
这下，村支部其他干事也震惊了。
出国对于小霍村的人来说，那可真是太稀奇的事儿了，甚至听都没咋听过的。谁也没想到，身边还有人出国了的。那得多远啊！
刘三根激动，“苏进山，你家有海外关系？”
苏进山道，“你激动啥，现在可不兴以前那一套了。”他虽然不管事儿了，但是对外面的事儿还是关注的，没事儿就在村支部来弄一份报纸看看。
这刘三根难道是看报纸都不看吗？
小李公安道，“没错，现在国外的同胞可以回国了，咱国家这不是现在搞开放吗，要和外面做生意呢。之前我也听说过海外同胞回来寻亲的事儿，没想到咱们平安镇也有呢。”
苏进山这会儿脑子还有点乱，实在是这消息太突然了，他再次确认道，“我二叔现在还活着？”
小李公安道，“这倒不清楚，只知道回来的是他孙女，人在东州市呢，人家在国外出生的，对国内不了解。也不知道你们的情况，就跑去市局求助了。市局的同志就打电话给咱所里，让咱所里核实一下情况。我今天过来，就是为这个来的。”
说着将笔记本往包里揣，“我得赶紧回去报告消息了。人家在东州市还等着。你们也做好准备，人家说不得这两天就要来了。”
苏进山忙不迭的点头。然后送小李公安出门。“同志，今天可真是麻烦你了。给咱家带来这么好的消息。”
“没啥，应该的。”小李公安笑。
办公室的门打开了，看热闹的人没看到意料之中的场面。公安同志没抓苏进山，反而还和对方有说有笑的，然后两人说了几句话，公安同志就骑着自行车离开了。
有些人失望，有些人觉得没劲儿，咋没热闹啊。
老苏家的人倒是大大的松了口气，赶紧围上去，葛红花着急，“孩子爹，咋回事？”
苏进山道，“没啥事……”
“没事就好。”全家人都松了口气。
苏进山又道，“就是说我二叔家回来寻亲了，从国外回来的。”
葛红花还没意识到啥，只是故意大声道，“听到没，公安同志找我们家是寻亲的，咱家二叔回来寻亲了，从国外回来的！”她这么干就是为了堵住那些乱猜测的人的嘴巴。免得嘴碎的乱传话。
只是刚说完，葛红花自己就反应过来了，“啥？咱家二叔……国外？”咱老苏家啥时候有人出国了？
那些看热闹的人听到葛红花的话，顿时围了过来。
“啥国外，你们家还有人出国？”
“咋出国的，咱之前咋没听过？别是吹牛的吧。”
“就你们家还有出国的？这是不是弄错了？
“听收音机里说，国外人有钱啊。”
为了配合改开的政策，新闻广播里面也经常会播放一些关于国外的消息。让老百姓开眼看世界。有时候有哪个学校的人组团出国留学了，也播放一下。
所以哪怕是这些人没咋出门，偶尔也听到一些消息，也有了意识，外国人有钱！有能耐的人才出国！
葛红花骄傲道，“公安同志亲自来的，能弄错了？咱也不在乎二叔有没有钱，人回来就成。”
这会儿，刘三根也出来了，看着苏进山道，“苏进山，你可真不老实啊，有海外亲戚，这些年竟然瞒得好好的，还当过大队长！”
“关你啥事啊！”苏家老大苏向东吼道。
刘三根气得咬牙，“有啥了不起的，谁知道以后政策咋变呢。”
苏家老二苏向南道，“那你就等变了再说吧！”
“就是，公安同志都没说啥呢。你有啥资格说话。”葛红花笑着道。
刘三根脸黑如墨。
苏进山现在没心情和这刘三根掰扯，“行了，咱先回去。”他现在得回去理一理，主要是这事儿太玄乎，太突然了。他得冷静的理一理思路。
过去几十年，苏进山就没想过二叔还活着，甚至还出国了，话说，他还早早的在他爸墓旁给二叔立了个衣冠冢呢……这是不是得挖了？
老苏家的人回家了，但是大家没停止谈论这个消息。
老苏家本就是村里的话题中心，这话题中心这次又加上了海外亲戚这种火爆话题，想不传播都难。
很快，村里家家户户都议论起来了。
老苏家竟然还有海外关系，这海外亲戚还回来认亲了。
不说有没有钱了，反正肯定不穷，大家可不傻，穷人哪有钱买票回国啊。家里穷的，连去县城都舍不得买票呢。外国那么远，回来的车票肯定老贵了。
“人还在东州市住着呢，没钱能住东州市？”
“外国肯定有钱啊，我前几天还听收音机里提了一嘴，说人家投资啥……哎记不住了，反正就是很多钱。”这说的是海外企业在南方投资的事儿。
“甭管有钱没钱了，你们说老苏家亲戚这次回来，会不会带他们去国外啊？”
“真要是这样，那也太不公平了，咋老苏家这种人还能出头呢？”
这不怪人多想，这会儿就讲究一人出息，拉拔全家。
谁家有个城里亲戚，平日里都能沾点光呢。比如刘书记的儿子刘小强在城里当工人，就把妹子也嫁到城里去了。老刘家现在多风光？
刘三根在家里吐了一口唾沫，“真走了狗屎运了，海外关系早不发现，晚不发发现，就这会儿倒是出来了。咋啥好事都让老苏家碰上了？那黑心肝的一家子，咋就有这运气呢？”
“那老苏家的亲戚，肯定也不是啥好东西！”
可不止刘三根一个想法，有些和老苏家之前闹过的人家，这会儿也在骂着，“肯定不是好东西！”
……
“叮……嫌弃值+19，奖励1900美元。”
苏浔正在街上考察市场，了解社会情况，就听到了系统的奖励消息。
万人嫌系统也冒了出来，“啊啊啊，发生了什么事情？”
它一直跟着宿主呢，宿主明明什么事情都没干，就在大街上走路而已，为什么嫌弃值增加了？
苏浔也是一愣，然后想了想，就明白了。抿嘴笑了，“没事儿，”也就是来了一点开胃小菜。
这炮灰光环可真是好用啊，她都还什么都没做，甚至面都没露一个呢，就能沾光赚钱了，认亲这个决定，太正确了！
万人嫌系统道，“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可能我面目可憎？路过的人看到我就想打我？算了，不想了，回去休息吧。”
万人嫌系统，“你不逛街了吗？你不是说要尽快的了解这个时代吗？”
“下次吧。”回去等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