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

当然，这个念头一出来就被夏年自行掐灭。

虽然她有信心能赢过这个倒霉路人，但她没信心能应对接下来治安管理局的通缉和追捕，那才是无穷无尽的大麻烦。

算了，算了。

最重要的是，她是个好人，不干这缺德事。

【看来你也注意到了。】系统说道，【这里可是第六区，你也知道的，这里就是洛圣都、这里就是夜之城、这里就是哥谭——天知道明天你会在哪个装满了冰块的浴缸里醒来，发现自己被摘了一颗肾。不如现在就接受创建密教的任务吧。】

夏年心里的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

搞宗教是吧，在这个极端唯物主义的高科技世界搞宗教，你还不如让我去抢劫呢！

不过说心里没有半点发毛，那也是假的，无论是谁，被一个装着机械手的猛女盯上了几分钟都会心里发慌——除非你比她块头更大。

……但夏年只是个弱不禁风的细狗，至少看起来是。

好在，这位猛女只是看了她两眼，似乎就失去了兴趣。在注意到女孩也开始看她时，她转过身离开了。

夏年：……看热闹的社恐是吧。

【也能理解。】夏年心态良好，甚至还能自我安慰，【毕竟我可是个名人。】

【……名人可不会因为找不到工作落魄街头。】系统说道。

它本来还想再借题发挥几句，但仔细一想还是算了。

……它还得哄人家执行系统任务呢，可不能口无遮拦得罪了人。

于是它赶紧找补了一下说道：【小心，又有人盯上你了。】

夏年侧过脸，果然看见，有两个陌生人向她这边走了过来。

……

从外表上看，这两人可以用人模狗样来形容。

别的不谈，至少比那些蹲在街角五颜六色的广告牌下随地大小便的混混来得体面。

两人看起来都是三十岁上下，穿着白衬衫加黑长裤，外加一条锃亮的腰带，三步一晃地来到了夏年面前。

总之，从外表上一看就不是正经人，给人一种会脱口而出“小妹妹你放心我们不是什么好人”的街溜子气质。

夏年：……怎么天天都有人想来我面前整活。

根据两人的外貌特点，夏年决定给他们起名“挑染小黄毛”和“挑染小蓝毛”。

“朋友，在找工作？”走在前面的挑染小黄毛说道，“我是布尔什特时尚公司的人事，我们公司正在招募一个模特，像你这样的漂亮女孩是我们的首选，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相信我，这对你而言会是个非常完美的机会，成名近在眼前啊！”

挑染小蓝毛尽职尽责当捧哏：“是的，没错！”

挑染小黄毛还掏出了一张海报，啪的一声在夏年面前扯开：“瞧！认识吗？超级巨星阿拉贝拉！想知道这位巨星与我们布尔什特时尚公司的关系吗？说出来吓死你，就在二十年前，阿拉贝拉的黄金时代，她悄悄创立了我们布尔什特时尚公司，创立的初衷就是在第六区挖掘平民女孩，帮助她们走上星光熠熠的康庄大道！”

挑染小蓝毛说道：“是的，没错！”

海报上的阿拉贝拉可太漂亮了，但是那明晃晃地印在她脸上的大红大黄、加粗加杠的“布尔什特时尚公司”却破坏了这种美感，甚至有了一种她正在给某某品牌椰汁做代言广告的感觉。

夏年很怀疑他们到底有没有考虑过自己是个有脑子的正常人，不然他们为什么要如此侮辱自己的智商？

于是夏年说道：“其实，我就是阿拉贝拉。”

两个人一愣。

那表情就像是在说，见过能吹的，没见过比我们还能吹的。

而且阿拉贝拉二十年前就死了，哪有人这么咒自己的？

夏年接着说道：“我真的是阿拉贝拉，但我现在因遭人陷害，不得不改头换面躲避风头。但我阿拉贝拉岂是等闲之辈，我一定会重新回到灯光与剧院之巅，狠狠报复那些害我的人。V我50聆听我的复仇计划。”

系统：……

挑染小黄毛：……

只有看起来傻乎乎的小蓝毛一脸懵：“真的？”

这年头还有这么实诚的人，夏年十分感慨。

她向来都是不忍心欺骗老实人的。

于是她非常认真地说道：“真的。”

挑染小黄毛都傻眼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猪队友露出了大喜过望的表情，然后掏出了一只笔让这女孩在他的胳膊上签名。

这女孩也不含糊，还真签了，定睛一看，签的还是阿拉贝拉这个名字。

小黄毛：……演戏演全套是吧，你也挺敬业的。

夏年把笔递给了小蓝毛：“不客气，很多年没签了，生疏了。”

小蓝毛欢天喜地，开开心心地抱着自己的手臂，像是恨不得亲上一口。

小黄毛实在是忍无可忍，说道：“他之前做义体手术的时候把脑子搞坏了，有点不太聪明。”

夏年随口说道：“哦，那他们肯定赔了不少钱吧。”

小黄毛说道：“赔钱？哈哈哈，小丫头，你还太嫩……咳。”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跑题了，他连忙一个急刹车把话题给扯了回来，“怎么样，对我们公司提供的岗位有兴趣吗？”

夏年从他的手里接过海报，仔细地欣赏了一下海报上阿拉贝拉。

……嗯，她当年可真漂亮，不愧是花了足足俩小时捏出来的顶级脸。

一边看着，她一边漫不经心问道：“包吃包住？”

小黄毛一听，心里觉得没准还真的有戏，便咧开嘴笑：“当然。”

“入职都没有笔试面试吗？还有资格审查之类的？”

“那是对庸人的。”小黄毛眼睛都不眨一下，说道，“你是天生干这一行的，不需要。”

这样一句恭维还拿不下你？小黄毛得意地歪了歪嘴，果然看见这女孩儿脸上露出了天真愚蠢的笑容，站起来迫不及待道：“那我们走吧！”

……然后不出所料的，夏年被堵在了没有监控的巷子里。

哪怕是在第六区，找到一个适合堵人的巷子也没那么容易。

在临星城规划局总部的图纸上，每一条街道都如同外科医生的手术刀切割开的一样，笔直、精准、一丝不苟，将城市的土地分成无数破碎的街区，按照不同片区功能严格划分，将现代主义的精髓发挥到了极致。

但城市终归是给人居住的，第六区的居民相对来说钱包并没有那么充实，也没有那么讲规矩，于是，一些较为狭窄的、居民区建筑间的巷子就成了各类垃圾的堆放所。

居民们没空、也没精力清理，他们当然也不会出钱让保洁公司来清理，于是垃圾越堆越高，堵在四通八达的巷子间，硬是将其切割成了两个背对背的死胡同。

此时此刻，夏年的背后就是这么一堆改变了城市交通布局的……垃圾堆。

废弃金属、电缆和彻底熄灭的广告牌横七竖八地堆着，甚至还有报废的义肢和机器人的尸体，以及各种易拉罐和罐头盒，组合成了一个规模浩大的钢铁乱葬岗。

“好了，女孩儿。”小黄毛说道，他此时此刻已经完全换了一副嘴脸，消瘦的右腿在宽松的裤腿里面晃来晃去的，嘴巴歪着露出了八颗不是太整齐的牙齿——其中有一颗还在闪着霓虹色的光，活脱脱一个审美不太健全的人给自己上的新时代大金牙，“入行先交五万块钱的介绍费。”

夏年：……

为什么你们觉得，一个大街上到处找工作的女孩会交得起这五万块钱？

“交不起是吧？交不起就把这份协议签了，跟我们去做手术。”小黄毛掏出一份“自愿转让肾脏”的皱巴巴的协议书，凶神恶煞。

夏年顿时慌张道：“嘿，你们干什么？刚才说好的不是这样！”

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很好地取悦了小黄毛，他立刻尖声笑了起来：“刚才说好什么了？说好带你入行进军娱乐圈？我们可没有食言，只要你交了这五万块，我们马上带你入行。这样的好机会可不多见！反正少一颗肾也不影响你上舞台，对吧？”

夏年似乎是被吓到了：“那我不入了行不行？”

她后退了两步，看样子是像要溜，但背后是死路，于是脸上掠过慌张之色。

小黄毛得意道：“我们都投入了人力物力了，你想溜就溜？问过我们没有？”随后他对自己身边的蓝毛说道：“去，把她抓住。”

小蓝毛一脸疑惑：“我们为什么要抓阿拉贝拉？”

小黄毛：……

夏年：……

夏年沉痛道：“黑诊所害人啊，你们真的不打算去要点赔偿吗？”

小黄毛恼羞成怒：“闭嘴！”

他的上臂发出了一声金属摩擦的声音，随后皮肤像是金属外壳一样打开，从里头弹出来一把小刀，刀尖对准了夏年。

夏年连忙后退，小黄毛愈发得意：“快点，不然别怪我对你那天然原装的小脸蛋不客气！”

夏年瑟缩了一下，说道：“……你知道你已经违反了临星城的义体管理条例了吗？带杀伤性武器的义肢都是要登记的，只能在获得权限之后才能使用，你这是黑义体啊。”

小黄毛一听，先是一愣，随后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蠢死了，真是蠢死了，你们第二区过来的小姐都这么蠢吗？你以为治安管理局的那群腐败条子们会有心情管这点破事？”

停顿了一下之后，他带着些许居高临下的怜悯和嘲讽：“让我来给你上一课，第二区小姐。第六区的运作法则可与你那高贵的上层区完全不一样，黑诊所比登记诊所多一倍，老子想装什么义体就装什么义体，区管理局和帮派合作，没人在乎他妈的狗屎管理条例！”

刀尖都快要怼在夏年脸上了，她不得不后退了半步，感觉自己的后背都靠在一具机器人的尸体上了。

夏年举起了一只手，说道：“别靠近了。”

小黄毛完全没在听，他的刀尖已经贴在了夏年的脸上：“现在知道怕了？快签！不然老子把你的肺也挖走！”

夏年接着说道：“你看见我的手表了吗？”

小黄毛嗤笑道：“怎么？你的手表比你的肾值钱？”说完便下意识瞥了一眼夏年手腕上的那个小小的装置。

那并不是一个很起眼的装置，比起手表更像是个手环，但做工相当的精致。黑色的金属材质，中间有一条灯带，闪烁着五彩斑斓、流光溢彩的荧光。

这一眼，就让小黄毛愣住了。

“是的，看起来很眼熟对不对？”夏年说道，“柏塔旗下安保公司的最新款感应式防卫手环，自带安保与救援最高级的超级套餐，只要你们对我有任何敌对行为，一旦被检测到，手环就会自动记录，同时安保公司派出的雇佣兵团会在一分钟内赶到，威胁等级过高还会惊动柏塔军团哦。”

小黄毛和小蓝毛对视了一眼。

小黄毛嗤笑：“少在这虚张声势了。”

夏年这会儿倒是完全没了刚才的慌张模样，她微笑道：“怎么？你不相信？”

一双略有些惊疑不定的眼睛与一双镇定含笑的眼睛对视了良久。

“不可能！”小黄毛突然吼道，他后退了一步，光速把自己的小刀给收了起来，脸色有些狰狞，“这鬼玩意儿一天都要好几千块的套餐费，你怎么可能买得起！”

“你不是说了吗，我是‘第二区小姐’啊。”夏年双手抱胸，“这个手环是半年前买的，超级套餐年费会员，虽然我现在没钱了，它依然还在套餐的有效期内呢。”

她叹了口气，摆出一副很烦躁的样子：“可惜这玩意儿和我绑定了，没办法转手，不然我也不至于为了钱发愁。你说是不是？”

小黄毛气急败坏：妈的，难怪这个小娘们来第六区好几天了都没人盯上她，合着还有这种东西在！

没准是虚张声势，但万一是真的，那可就不好办了。风险严重不对等，这赌注下得有点不值。

小黄毛狠狠瞪了她一眼：“……今天算你运气好。我们走！”

小蓝毛有些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阿拉贝拉”，看起来不是很想走的样子。

小黄毛见自己的蠢货同伴还在那发呆，吼道：“妈的别看了，走啊！”

夏年说道：“走去哪？”

小黄毛呸了一声：“关你屁事，别给脸不要脸！”

夏年微笑着说道：“你们现在不能走。”

“……你什么意思？！”

夏年说道：“手环已经检测到了你们的攻击行为，现在只要我想，手环就会帮我报警，雇佣兵也会立刻赶到——超级套餐就是方便。第六区的警局不会管你们这些违反条例安装黑义肢，但雇佣兵会把你抓去第二区，在第二区，你会被强制更换胳膊的——当然，自费。”

她看着目瞪口呆的小黄毛，脸上露出一个温和友善的微笑来。

“我也不想弄这么麻烦，所以……”她说道，“要不要听听我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