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屯
“谁能想到,平原这个词是这么来的。”
迹天涯心想,“小白说阿妈的名字叫朱襄,一开始我还觉得耳熟,这会儿我才想起来,朱襄是历史上对我们老祖宗神农氏的别称。只是尚有争议。”
他看向阿妈的眼神了多了许多崇拜之意。
继续思讨道,“阿妈估计就是传说中农耕文明的老祖宗,神农本尊了吧!”
“农业活动。\阿妈没有理会迹天涯的神游,继续消化着,迹天涯带给她的,第一次出现在她世界里的一些词汇。
“农业活动听起来很顺口。以后,就把我们即将进行的行为称作农业活动吧!”
每个项目开始之前,先起个名字,似乎也是中国人的行为习惯。
\是,阿妈。\这是迹天涯与阿妈之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交流。也仅仅就这一次,迹天涯便彻底折服于眼前这个女人的智慧了。
她的智慧并不是体现在无所不知,而是凡事求真,求知,善于思考!
这样一个,对另一个人说的话里的每一个字,都要去搞明白意思的女人。
在那样一个半蛮荒的时代背景下。
可以从几十年的迁徙生活中发现了植物的生长规律,并且能够思考消化,最后利用这个规律,尝试自己来扮演大自然的身份,去种植植物。
也就不足为奇了。
迹天涯不禁去思考,这个时代一定是同时涌现了许多像阿妈这样,有智慧,有魄力的人类部落首领。
才使得人类的文明一次次的进化。最后彻底的主宰这个星球。
而那传说中的神农氏,或许并不是单指某一个人。应该是指那样一批敢于尝试,勇于蜕变的人类形象。
神农氏这三个字,应该是这些人类形象的一个总的定义!
有幸的是,迹天涯成为了他们的一员。
自豪的是,迹天涯本身也是他们的后代。
我们的主人公迹天涯,也开始发自内心的,去接受并享受这次穿越之旅了。
“他们还要收拾一阵,”
解决掉之前对话里的所有歧义之后,阿妈对迹天涯说道:“你跟我来,我带你看一些东西。”
说完便率先走出了她们所在的木屋。
因为要去的地方需要越过阿妈所住的木屋,所以起先迹天涯随呼噜来见阿妈的路上,并没有发现这片秘密花园。
当他跟着阿妈走到山脚下的目的地时,也着实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心里对阿妈的崇敬之情不免又加深了许多。
倒不是说迹天涯见到了什么稀罕之物,作为一个老家是东北农村的现代人,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个自己的菜园子。
但当这个菜园子出现在了一万年前,不但被打理的井井有条,而且里边还有许多迹天涯也叫不出名字的植物时。
无论是哪个现代人看见,都会望园兴叹的!
阿妈似乎对于迹天涯震惊的神情很受用,笑着说道:“这几十年每次迁徙路上发现一些没见过的植物,我都想尝尝味道。这些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些比较好吃的种类。”
果然,爱吃,是女人的天性之一。
“我那迷人的老祖宗啊。”迹天涯心想。
但观察了一阵他总感觉哪里不对。一时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待在原地愣神。
但耳朵却一直被阿妈的声音吸引着。那感觉就像小时候在听自己的妈妈给他讲故事,讲那些他还没经历过的,外面的世界的精彩。
因为工作原因,他好久都没有坐在妈妈身边听妈妈讲故事了。重复单调的工作生活,使得他们母子之间也没许多话可以说。
“等这次回去,我一定拉着妈妈给她讲我在这里发生的故事。”
迹天涯暗下决心。“只是不知道要待多久,妈妈等不等得到……”想到这里,迹天涯不免惆怅了起来。
其实妈妈又怎么会在乎你口中的故事呢,在你不会说话,只会大喊大叫大哭大闹的那几年,她不也都一直在身边陪伴着你吗?
妈妈要的,可能只是你在她身边。
当然,孩子也是如此。
阿妈并未察觉出迹天涯的异常反应,只是在那自顾自的介绍着每一种植物的来源,也就是她何时何地发现并带到这里的。
这些植物的出处,通过阿妈语速不是很快的描述,再结合迹天涯对地理知识的了解,也能定位个大概。
不仅仅是来源,阿妈还有介绍了每一种植物的口感。包括生食,水煮,火烤等不同吃法的味道。甚至有的植物还有与不同肉食之间的搭配吃法。
一开始,迹天涯以为老祖宗之所以可以纳世间万物为食材,只是因为饥饿。
如今他才了然,这分明是因为好奇心的驱使加上对美食的渴望啊!
一个人只有吃饱了才会选择去吃好的。这个先后顺序不能乱。
虽然万物皆可食用的基因,确实在后面数次拯救了屡遭磨难的华夏民族。但最早能够发现这些食材的,一定是生活富足的古人!
“可是,阿妈。”迹天涯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他打断阿妈对于烹饪技术的阐述,说道:“这些蔬菜虽然好吃,却不能填饱肚子呀!”
“蔬菜?”阿妈总是能找到迹天涯的话里,使她感兴趣的点,可又总不是重点。
“我是说,这些不能作为主食!”迹天涯觉得表达不准确,又说道:“就是光吃这些,活不下去。”说完他做了一个吃的动作,然后摆出了一个意犹未尽的表情,拍拍肚子。
“哦……”阿妈只是略想了一下,就懂了迹天涯的意思。
果然是智慧的女人。
“跟我来。”阿妈的话音还未落,人已经几个腾挪间就绕到了山边拐角处。
灵活的像个少女。
“你看!”化身少女的阿妈指着不远处的山麓。待迹天涯跟过来后说道。“菽!”
原来他们的部落每次北上,最后都选择在这个山谷栖息的的习惯,已经保持五年了。
而从五年前开始,每年阿妈都会将从南边带过来的菽种洒在那边山麓处。第二年并没有什么反应,第三年也没有明显变化。一直到了第四年,才可以明显的看到有成堆的菽出现。
现在是第五年,就这么自然生长的菽竟都已经几乎覆盖整个山麓了。
“那些,”迹天涯指着远处的菽,问道:“你为何叫他们是菽呢?”
其实迹天涯认识大豆,也知道他在周代就被称之为“菽”,更知道菽是五谷之一。
既然认定了眼前的女人就是传说里,那遍尝百草的神农氏化身。
那么这个女人关于植物的知识储备量之庞大,并不会令迹天涯感到意外。
但是他好奇为什么一定要叫菽而不是婶。通过文字的演变有人解释说,“菽”是象形文字,是一个人采集豆子的形象。但他不这么认为,于是他想从阿妈这里寻找答案。
“阿妈,你为什么给它们起名字叫菽呢?”迹天涯忍不住问道。
“因为它们长得到处都是,一个一个去采摘太麻烦啦。”
阿妈似乎很乐于回答这个问题,“我一个人摘不过来,就只能摇晃它们的茎,再去拾取掉落到地上的果实。”
她用手做出摇晃某个东西的动作。继续说道:“摇晃的时候会发出漱~漱~的声音。就这种漱~漱~”她口中又模拟了一下那种声音,开心的说道:“于是我就叫它菽啦!”
“是不是很好听?”阿妈似乎对给人和物起一个能描述这个人和物特点的名字特别有成就感。
“哦~好听。”迹天涯做恍然顿悟状。
又想到了什么,继续问道:“阿妈,那我为什么叫,叫~”,他顿了顿,回忆了一下呼噜对他称呼的发音方式,“一天丫?”
“哈哈哈哈!”阿妈此时身上已经没有了部落首领的样子。只剩下一个妈妈在面对她可爱的孩子时,该有的模样了。
她又笑了一阵,答道:“因为你出生的那天,一直在哭,吃奶的时候嘴里也哼哼唧唧的哭,整整哭了一~天~呀!哈哈哈!”
笑罢,她又摸了摸迹天涯的头,宠溺的说道:“现在你也是个爱哭鬼。”
是的,初见这一世的阿妈,迹天涯就哭晕过去了……
有点不好意思的迹天涯赶紧转移火力道:“那呼噜的名字由来,就是因为他睡觉的时候鼾声特别大咯?”
“是的,是的。哈哈哈!”这久违的母子时光,似乎抵消了阿妈心中那因为族群分裂而升起的阴霾。
“我要坚强起来!”阿妈心想,“哪怕身边只剩下一个孩子,我也要成为他们心中的光!”
那个果敢坚毅的首领光辉,再次笼罩在阿妈的身上。
迹天涯只是在身旁静静地看着阿妈,他有点心疼眼前这个女人了。
天下的女人都一样,又都不一样。
一样的是本质里如水般的柔弱,不一样的是承担了不同的责任,有的女人只能将柔弱隐藏。
无论是眼前的阿妈,还是他自己那一世的妈妈,都是后者。
一个是母系氏族社会的生存方式使然,一个是不幸的婚姻选择使然。
“无论是哪一个,都是时候去改变了,无论现在还是以后,都应该是我身为一个儿子,”迹天涯决心暗下,“身为一个男人!肩膀上承担更多责任的时代了!”
他望着阿妈那稍显佝偻的背影,不自觉的挺直了自己的腰杆。
历史学家说,从母系氏族社会过渡到父系氏族社会的根本原因是生产力的发展。
是采集经济过渡到以农业和打猎为主的经济行为方式,以及这个行为方式所带来的分工的改变造成了男子地位的提升。
我却更愿意相信,是一个儿子,或者说是一群儿子对更多家庭责任的主动承担。是男人血脉里的意识觉醒。
妈妈永远是妈妈,怎么会被取代呢?
儿子只是想替妈妈分担得更多而已。
(第一卷完)
(《周易·序卦》:有天地,然后万物生焉。盈天地之间者唯万物,故受之以《屯》。《屯》者,盈也;物之始生也。)
(《周易·屯卦》:屯,元、亨、利、贞。勿用有攸往。利建侯。
彖曰:屯,刚柔始交而难生。动乎险中,大亨贞。雷雨之动满盈。天造草昧,宜建侯而不宁。
象曰:云雷屯,君子以经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