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少年盛寅

翌日，冯胜一早就来找华英雄。

“公子，今日我们是否入城查看？”

“嗯。我们去查看一下疫区的隔离情况，顺便我也想见一见这个王仲光大夫。”华英雄已经做过功课，知道这个王仲光是当世名医，与其交流一番，势必对瘟疫的情况有更深入的了解。

“那我们带120骑去，以防不测。其余人在大营待命。”经过之前的事件，冯胜这次十分谨慎。120骑的战斗力，在区区一个县城来说已经是可以碾压的存在了。如此应当可以保证皇长孙的安全。

原武县衙内，县令刘润听到大量马匹行军的声音，知道是朝廷特派的赈灾使团到了。此前他已收到驿站的加急公文，根据上命开仓放粮，同时准备迎接宋国公冯胜带领的赈灾使团。于是，他赶紧带着县丞和主簿出门等候。

不多时，冯胜一行人已来到门前，刘润立即见礼：“下官原武县令刘润，参见宋国公！”

“嗯。”完全不像对华英雄那样随和，此时冯胜摆出了国公的架子。他挥了挥手，示意随从将户部的公文交给县令查看。

刘润核对文书无误之后，冯胜才翻身下马，走到刘润面前问道：“目前灾情如何？”

“回国公爷，目前黄河水位已退。根据朝廷的命令，现在已开仓放粮，粮食尚可支持十余日。之后周边的粮食陆续抵达的话，当无断粮之虞。”

“嗯。”过来途中，冯胜也没有见到什么流民，因此认为灾情的处理应该没有出什么大问题。见到华英雄也走了过来，冯胜说道：“这位是华公子，乃是陛下钦点，全权负责此次瘟疫的处理事宜。”

“见过华公子！”陛下钦点，那就是钦差，刘润自然不能失了礼数。

“不必多礼。事不宜迟，我想马上去看隔离区的情况。不过，大家要先带上这个口罩和手套，以防传染。”要进入隔离区，相关防护措施自然要备齐。

“是！几位大人请随我来！”

几人穿戴停当之后，来到了隔离区。

“陈州、原武两县的患者，都已集中到此处进行隔离。目前尚存活的，应该是542人。”对于瘟疫的情况，刘润十分上心，因此可以对答如流。

“此处进出的未患病人员，都必须佩戴口罩和手套，另外饮用水和食物都必须充分加热。”华英雄见此处还有不少维持秩序的人员，于是吩咐道。

“是！下官这就去安排！”说完，刘润吩咐县丞去督办。

“看来瘟疫并未形成大规模扩散，可见发现初期就已经得到有效控制。据说此事是由王仲光大夫主持，刘大人可否引见？”

“这。。。”刘润有些犯难了：“实不相瞒，王大夫前两日也染病了，目前在单独隔离，若公子不嫌弃。。。”

“没关系！请刘大人带路！”

此刻，王仲光正躺在病床上，其弟子盛寅正在照料他。听见敲门声，盛寅开门，却看到县令刘润一行人，戴着奇怪的口罩出现在门外。

“刘大人，这是。。。”盛寅不解，问道。

“这是宋国公和华公子，此次由陛下钦点处理瘟疫的事务。”介绍完钦差，刘润又对华英雄他们说道：“这是盛寅盛大夫，是王大夫的弟子，此前一直随王大夫一起处理隔离的事务，王大夫病倒后，一直在此照料。”

华英雄知道盛寅日后也是一代名医，不过现在虽然只有17岁而已，不知道这瘦弱的身躯里面究竟潜藏着什么样的潜力。

“草民盛寅见过宋国公、华公子！”

“客套就不必了，先带上口罩手套再说话。”见到盛寅眼中的疑惑，华英雄又补充道：“所谓病从口入，用了这些才能防止你自己也染病。”没时间解释微生物之类的知识，华英雄只得暂时找个理由搪塞一下。

在盛寅穿戴的间隙，华英雄已经走到王仲光床边进行检查。只见他呼吸急促，时有剧烈咳嗽，华英雄用手抚摸其额头，发现其正在高烧。又检查了颈部淋巴结，发现淋巴结肿大。从症状看应该是肺鼠疫了。

“看来尊师并非是两日前才染病，应该已经感染有数日了，只是你们没能发觉。”华英雄没有转身，仍是背对着众人说道。

“其实家师确实于数日前已感到身体不适，只是疫情紧急，家师忙于安排隔离事宜，未有时间休养。。。”盛寅黯然道：“我已使用了清热解表的药方，但是没什么功效。。。”

王仲光，虽然华英雄查不到他的生卒年份，但是想必并非死在这个时候。“想不想救你师父？”华英雄转过身来问盛寅。

“根据家师的经验，对于此瘟疫亦只有隔离之法，而无有效的药方。此病恐是不治。。。”

“如果我说有办法呢？”华英雄对头孢还是很有自信的。

“华公子不必安慰在下。。。”

“冯将军，准备一辆马车，把王大夫带回营地。”华英雄没有理会盛寅，直接让冯胜把人带走。

“公子为何如此急切？”冯胜也有些不明所以。

“因为没有时间了。鼠疫感染到肺部，三日之后就真的神仙难救了！”

回到营地，华英雄带着盛寅来到临时实验室。

“给你看一样东西。”华英雄从恒温箱中拿出一个培养皿，放到显微镜下，盖上玻片后滴了一点柏油，调整了焦距：“所谓鼠疫，就是由于这种微生物感染人体所致。你自己来看看吧。”

盛寅依照华英雄所说的方法，开始从目镜端观测，看到游动的鼠疫杆菌之后，感到十分震撼：“这是。。。放大之后的‘微生物’？”

“不错，这个显微镜的放大倍率是1000倍，人的肉眼是无法直接观测到这些微生物的。现在我要用相应的药物测试杀菌效果。”华英雄取回培养皿，在其中滴入100万单位的头孢唑肟。“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再过来吧。”

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华英雄让盛寅再次观测培养皿中的菌群。

“滴有药物的区域，细菌全都裂开了？”盛寅惊讶道。

“头孢类药物，能够破坏这种细菌的细胞壁结构，因此能够有效杀灭鼠疫杆菌。现在，可以相信我能治好尊师了吧。”虽然解释花费了一些功夫，不过患者人数不少，华英雄想训练几个人一起进行注射操作，因此必要的讲解还是不能少。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盛寅立刻就要跪拜谢恩。

华英雄把他拉起来，向外面走去。找到冯胜之后，华英雄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冯将军，能不能找几个机灵点的人，一起过来学习一下操作方法，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没问题！公子稍等片刻！”虽说都是军户，但是找几个能识字脑筋好的还是能找到的。

人到齐了，华英雄带着他们去到王仲光的帐篷，准备给药。

“首先是配药。”华英雄取出200万单位头孢唑肟钠，溶解于5ml灭菌注射用水中。“每次给药都是这个量，每4个时辰给药一次。需要注意，如果是儿童的话，根据体重，给药量要减半或者只用四分之一。”

“然后，我们要从患者的上臂进行肌肉注射，因此需要把患者的袖子挽起来。然后用这个碘伏在局部进行消毒。”边说边做，华英雄演示了用棉签进行消毒的方法。

“之后，取用注射器，拔掉盖子，从注射用水的小瓶里将药物吸出。注意尽量减少气泡。注射的时候，针头与患者皮肤大约呈这个角度，然后快速扎入。”华英雄给王仲光扎针，针头的角度大约是30到45度。“插入深度的话，大约在针头总长度的三分之二就可以了。之后，推动这个活塞，将药物缓缓注入。”

“注射完毕之后，用棉签按压注射部位片刻，不再有血液流出就可以拿掉棉签了。注射器等都是一次性用品，用完之后请弃置入废物筒。”

众人看的很懵逼，不过这也在华英雄预料之中。

“没关系。四个时辰之后，继续来看。看完之后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我会详细讲解。明日我们就去隔离区，开始给所有患者注射。大家都有练习机会，我会在旁把关。大家先去休息一下，我在这里继续观察一下患者。”虽然概率极低，不过不排除有过敏反应的可能，因此华英雄还是需要做好准备。

“对了，用了这种药物之后，绝对不能饮酒。”华英雄补充道。

四个时辰之后，华英雄又演示了一遍相关操作。众人的认知较第一次也有所增进，开始有人提问，华英雄也一一作答。见没有出现过敏反应，华英雄遣散众人，自己也回到自己的帐篷，想了想，还是又给爷爷写了一封信，说明鼠疫的治疗方案已经确认的事情。

翌日一早，华英雄再去给王仲光注射的时候，发现他的高热已经有所缓解。

“多谢恩公！”盛寅非常激动，拜谢华英雄。

“不必如此，我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的而已。这个药物，十日为一个疗程，基本上患者都能在这个时间内痊愈。另外，最好不要跟我扯上关系，否则恐遭不测。”出于黑暗决斗的不确定性，华英雄认为还是跟其他人保持距离为好。蓝玉、冯胜之类的本来也快死了，倒是无所谓，盛寅可是还有很多年的人生等着他。

见华英雄十分冷淡，盛寅不好说什么，只能默默随他去疫区进行注射。

疫区的工作还算比较顺利，有两名患者出现比较大的过敏反应，也被华英雄用糖皮质激素救回来了。

而与此同时，乾清宫里正准备就寝的朱元璋，收到了蒋瓛送过来的加急来信。

“这小兔崽子，俺叫他每天写信汇报，这么多天就写了这一封！”朱元璋面露不悦：“还好有你们锦衣卫的报告，否则俺非要担心出病来。”

“怎么跑到河南了也有黑暗决斗？”说归说，看到有黑暗决斗，朱元璋还是心中一凛，赶紧继续看：“看来赢了？不过没写决斗过程。瘟疫是有人在水里投毒，已经解决了，并且初步确认了感染源。就这些了？”

见朱元璋看的不过瘾，蒋瓛又递上了冯胜的报告。

“张良臣。。。好在冯胜他们发现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朱元璋继续翻看：“这个张良弼，当真在山东隐居？”

“山东路途遥远，目前尚未及核实。。。”蒋瓛心中骇然，低头回答道。恐怕陛下要清算此人？

朱元璋捋了捋胡须，思考片刻后说道：“既然大孙说此人没问题，俺也不追究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你派人去山东寻访，如果确有其事，就恩准他恢复原名，当地官员不得为难。”

“臣遵旨！”蒋瓛对这个决定有些出乎意料，犹豫片刻还是退出了房间。

而朱元璋则很好奇，为什么华英雄会知道远在山东并且隐姓埋名的张良弼的事情。联想到华英雄的报告对于此事语焉不详，恐怕是故意有所隐瞒。这样看来，华英雄过去的经历应该还有隐情，朱元璋对此有些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