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下葬（篇章完结）

老朱离开房间之后，龙行虎步地走到了华英雄房间门口。

门口看守的锦衣卫低声说道：“皇爷，殿下已经睡下了。”

“嗯，俺自己进去看看。”老朱也小声说。

锦衣卫轻轻推开门，老朱进去之后 ，再轻轻把门合上。

老朱看了看，发现大孙确实睡着了，于是坐到床边，帮他拉了拉毯子，又忍不住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没想到这个举动，却把华英雄弄醒了。

“爷爷？”华英雄有些懵逼，看了看手环的时间：“都转钟了，您还没睡啊？”

“哼 ，被你气得够呛，哪里还睡得着？”老朱佯怒道。

看到朱元璋这样子，华英雄知道老朱已经消气了：“其实孙儿说停一停，也是怕发生更严重的问题。”

“嗯，凤阳皇城的事情，俺确实有些操之过急。”老朱说道。“不知道，你们那个时候，中都皇城怎么样了？”

“建筑都是需要定期维护和修整的，否则难免会破败。我们那个时候，中都皇城除了钟楼鼓楼和部分城墙之外，已经被掩埋于地面之下了。”其实华英雄知道，中都皇城的破败，有一部分原因是否定了定都凤阳之后，皇城中一些天子规格的建筑，只能被推倒拆除。当然，这些现在也没必要说明。

“唉，倒是可惜了。”老朱对于老家凤阳还是有很深的感情 ，因此听到这些，觉得很是遗憾。

“不过，这时间可不等人。过几日你爹就要下葬，东陵一直在赶工。俺也不知道还几年活头。”说起这些，朱元璋神色黯然：“因此 ，这孝陵的工程，确实是不能停啊！”

“修肯定要修！因为在后世，孝陵不光是您的陵墓，而是成为了汉人的一个精神寄托。”言语间，华英雄显露出崇敬之色。

“不是说这金陵的皇宫，后来都被毁了吗？”老朱对这一点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孝陵就在市区，又有孝陵卫守护，自然不会有损毁的情况。后来外族占据中原，依然视大明为正统，其统治者还要在孝陵祭拜您，行三跪九叩之礼。”

“哼，好不容易把外族打出去，俺可不稀罕这些！”老朱想到后面那些破事，有些痛心疾首。

“再后来，孝陵一直得到历届政权的重视和保护，经常都有领导人物前来祭拜。虽然期间有损毁的情况，但是也很快得到修复。因此，直到600多年后，依然是完好如初。”

“看来俺在后来人的眼中，还是有些成就的！”老朱听了这些，心情非常不错：“既然要继续修，现在停下来又是为何呢？”

“孝陵的规模虽然不及秦汉时期的那些墓葬，但是也绝对是大工程。无论木材砖石，还是人力，都耗费甚巨。”华英雄说道：“孙儿的考虑是，如果引入一些现代的施工材料和方法，应该可以大量节省人力物力。”

“哦？现代的方法？”朱元璋想了想，说道：“是不是当初装修这里的时候，用到的那些方法？”

“那些是其中的一部分。我们那个时候，对于这种大规模的建筑工程，往往会使用一种叫做‘混凝土’的混合材料。此物制作方法不算难，使用起来也简单。此物是粉末状，与水回合之后便成为糊状物，只要浇铸到木板之类的模具之中，一段时间凝固之后便会坚硬如岩石。此物虽然抗拉强度不高，不过若在内里辅以钢条等物进行加强，就会成为数十年都不需要大规模维护的建材。”

“如此好用的材料，用来修城墙，或者堤坝，岂不是事半功倍？”老朱最关注的，自然还是军事和民生问题。

“不止如此，用来修桥铺路其实更合适。”华英雄说道：“所谓要想富先修路，富庶之地，往往都是交通便利，而贫困地区，通常都是深山老林。把路修到这些地方 ，不但能改善当地的民生，还能强化朝廷对当地的控制力。”

“如此，确实是符合俺之前学的经济学原理。所以大孙要求暂停工程，是为了等混凝土的研究？”老朱问道。

“是！可以让工部多招募一些人，着手开始试制。具体的制作方法，我会送到秦逵那里。”华英雄说道：“孙儿建议，父王的东陵工程，时间紧迫，应该继续进行。钟山上其他的工程，都可以先停一段时间。”

“既然如此，这事就这么办吧。”老朱说道：“不过这么多苦力，得找个事做。橚儿那边的种苗，应该培育的差不多了。不如就让这些苦力，去开垦应天周边的荒地，然后把这些种苗都种下去。这样前年也能多积累一批种苗，来年开春，可以把新作物在全国推广。”

“原来爷爷连后续方案也想到了！”华英雄惊奇道。

“俺这么多年天下也不是白坐的！”老朱俏皮道：“你搞的那些新方法新举措，确实都不错，不过，还是得你爷爷来镇着场子！”

“是啊，以后好多事情都要靠您去推动呢！”

“你这臭小子，就是不给俺省心！”朱元璋笑骂道：“刚才那个雪月饼，那么甜，搞得俺又不能多吃。这东西又不经放，俺只能赏给下人吃了。”

“呃，其实是不知道您喜欢哪种口味的，所以一样弄了一个。。。”

“幸亏俺还是比较有自制力的。”朱元璋说道：“这个雪月饼也是解鲁做的吧？后天中秋节，俺得回宫去跟的奶奶和小叔们一起过。到时候，多送一些到宫里，俺好在他们面前显摆显摆。”

“您放心，到时候一定送到，而且保证低温不会融化。”华英雄说道：“对了，到时候您亲自带允熥过去吧。最近他恢复的不错，整个人状态好了不少。”

“那是自然！以前是俺和标儿亏欠了他，现在一定要给他补偿回来。这次家宴，就安排他和允炆坐俺旁边，以后谁都不能轻视他！”朱元璋正色道。

“不如，到时候就让允熥把月饼带过去，也好在家人面前露个脸。”华英雄提议。

听到这个建议，老朱当然不会反对，但是，他却立刻想到了大孙的问题：“大孙呐，中秋你也跟俺一起回宫里过吧？现在领头的武将你都结识得差不多了，文官那边也没少打交道。后宫有俺在，没人敢说什么。”

老朱说得很诚恳，华英雄慎重考虑了一番，回答道：“爷爷，您的心情孙儿能理解。不过，那个戴兜帽的男人一直在暗处窥探，如果我贸然转到明面上，可能被他利用的人会更多。届时难免累及无辜，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你说的这些很有道理，俺也懂。”朱元璋有些神伤：“唉，俺这个一家之主当的真是失败！好大儿保不住，大孙流落在外这么久，二孙子养得迂腐不懂变通，三孙子又一直忽略了。”

“爷爷也别太伤感，其实今日我掌握了关于那个男人更多的线索。”华英雄安慰道。

“哦？之前可没听你说起这事啊？”华英雄引开话题，老朱倒是也不再纠结了。

“如果我说了，您能不能别生气，也别要打要杀的？”华英雄小心地询问，毕竟此事是老朱一大忌讳。

“怎么？爷爷在那些史官笔下就是那么残暴吗？俺明明很有亲和力的！”老朱自认为在百姓之中还是很吃得开的，全然不记得刚刚才因为自己心情不好，杖毙了一个没犯什么过错的太监。

见华英雄怯生生不敢说话，老朱还是妥协了：“行了，你说吧，此事无论如何，俺不会治罪。”

“那孙儿想问问您，吴祯这张卡，还在您的卡组里面吗？”

“靖海侯吴祯？”老朱掏出卡组，翻了半天，终于找到那张卡：“虽然前两年被俺废了爵位，不过这卡当然还在。”

忽然，老朱想明白这个问题的意思：“你是说，今日你遇到他儿子吴忠？俺记得之前除了他的爵位，让他留在孝陵卫当指挥使。”

华英雄点头肯定，把今天吴忠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了老朱听。

“竟然有这种事？！竟然渗透到孝陵卫里面了！”老朱大惊失色：“大孙你没受伤吧？”

“您看我像受伤的样子吗？”华英雄为了缓解气氛，故作轻松道。

“这事俺可以不追究，但是你今后切莫要再以身犯险！”老朱激动地双手抓住华英雄使劲摇晃。

“呃。。。知道了，以后不敢了！”再不服软，怕是要被摇骨折了。（如果是幼儿，确实有因为摇晃导致骨折的案例，各位切勿尝试。）

“唉，俺办的事，最后又是你来替俺顶着。”老朱有些心疼：“当时确实是俺想收缩海防的范围，因此才有此行为。现在看来，确实有不妥之处。既然大孙没事，吴忠的罪责，就按你说的，俺不追究了。”

“靖海侯吴祯，应该是大明少有的水战人才。”华英雄说道。

“嗯，当年吴良吴祯兄弟二人，每每都能以弱胜强，击破陈友谅的水师。后来在沿海面对倭寇，也能战而胜之。吴良是江阴侯，其子吴高袭爵，现在也还在都督府任职。”老朱记忆力不错，对于这些人事任免还有印象：“这个吴忠，也有些本事。日后你要用他也可以，等他立了战功，再恢复他们家的靖海侯爵位。今日你保下了吴忠，想来他们吴家对你是很感激的。”

“是，孙儿记下了！孙儿还有一事相求。”见老朱心情不错，华英雄决定提出那个建议。

“说！”

“父王的葬礼之上，能不能取消殉葬的制度？”

老朱受到华英雄的影响，世界观中已经有不少“唯物主义”的成分，因此听到这个建议，并没有马上去否定，而是思考着利害关系。

“是不是后世很多人诟病俺恢复殉葬制度？”大孙的建议，往往能让他名利双收，因此根据以往经验，有了这个猜测。

华英雄点点头，说道：“我中华废除殉葬已有两千多年，死后之事，虚无缥缈，实在不该重开此例。”

“俺要是不允，你肯定又跟俺怄气！”老朱没好气地说道：“行吧，俺明日会下旨，大明今后永不得行殉葬之事。”

之后，两人又谈论了许久，老朱逐渐来了困意，不自觉地躺在床上睡着了。这次轮到华英雄帮他脱了鞋，盖上毯子，自己则靠在床边休息。

第二日醒来时，老朱果然已经上朝去了。不愧是一代肝帝！

中秋当天下午，朱元璋陪着华英雄吃了午饭，之后就带着朱允熥、沐英和李景隆回宫参加晚宴。

下午，华英雄给中华楼大部分人都放了假，让他们回家跟家人团聚。华英雄自己一个人，却是有些伤感。想到今日月明星稀，便来到紫金山天文台，正好可以验证一下望远镜的安装效果。

“殿下怎么来了？”正在摆弄望远镜的刘日新，看到华英雄前来，也是吃了一惊。

“我倒是要问你，你不回去陪老婆孩子，跑来这里干什么？”华英雄没想到会碰到他，还以为是见到鬼了。

刘日新听到这话，想了想殿下的命格和现状，便了然了。于是回答道：“老臣刚才已经跟妻儿一起吃过月饼了。今日中秋，正好是观测月球的好时机。老臣近日都在努力学习殿下所授的书籍，颇有些想法，今日得到机会验证，不想错过。”

“既然如此，我们一起来检查一下望远镜，看看运作是否正常。”说完，华英雄也使用望远镜，试着追踪了几个天体。

“实不相瞒，老臣近日在国子监收了几个学徒，等下他们也会过来，不知是否会打扰了殿下的雅兴？”刘日新问道。

“这些知识能多推广，也是好事。只要你们不嫌我烦，我是不会介意赖在这里的！”华英雄笑着说道。

“岂敢岂敢！那几个监生，若是能得殿下面授机宜，可是三生有幸！”刘日新拍了拍马屁，希望殿下心情能好一点。

“今日更适合观测月球，等下就以此为主吧。”华英雄说道。

“是！老臣这就来调整望远镜。”

入夜之后，监生们也已经到了这里。刘日新开始用望远镜观测月球。

“月球距离地球应该是38万千米，用这个望远镜，竟然能看见月球表面的地形！”刘日新用望远镜观测一番，惊叹道。

“相关知识点记得挺熟啊！”华英雄笑道：“你看到的那些环状地形，其实都是陨石坑。月球表面没有大气层，陨石直接撞击，就会形成那些巨大的陨石坑了。”

“上面还有一些大片的平原。”刘日新说道。

“那些一般称作‘海’，当然，现在还没有这种规定，你想叫什么都可以。”

“老臣岂敢擅作决断。。。”刘日新离开了望远镜，说道：“不如禀明陛下，由陛下定夺？”

“也好。或许有朝一日，我们第一个登上月球，可以宣布月球是我们的领土？”华英雄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算了，月球还是应该属于全人类。”

刘日新发现，殿下一直没有看望远镜这边，而是眺望着山下的皇城。

“老臣这里还有长筒望远镜，殿下是否有需要？”刘日新猜到殿下心系宫中之人，于是提出使用望远镜。

“不必了。”华英雄说道：“我的情况你应该也能猜到。只要大家都能安居乐业，我便不枉来这一趟。至于我自己如何，其实也都无所谓了。”

故太子下葬当日，华英雄并不在文武百官的队伍之中。为避人耳目，华英雄已经提前穿好斩衰(五服中最重的丧服)，来到东陵等候。

棺材就位，朱元璋进来屏退其他人之后，华英雄才从后面出来。

“俺今日不能祭拜，否则就是倒反天罡了！大孙，祭拜的事就由你去做了。”朱元璋说着，眼睛也湿润了：“标儿啊，为父没用，害得你劳累过度，就这么去了！为父也想过跟你一起下去，一了百了！但是，俺把你大儿子找回来了，他还需要俺。。。”

见状，华英雄也很难受，眼睛也模糊起来。他握住了朱元璋的手，安慰了一番，之后点了香，在棺材前磕了三个响头。

“父亲在上，孩儿不孝，未能及时救下父亲。但是请父亲放心，孩儿一定会照顾好爷爷和叔叔们，绝对不辜负爷爷和父亲的期望！”

朱元璋擦干了泪水，露出了满意的表情。此刻他恢复了洪武大帝的一面，他内心柔软的地方，不能让臣下看到：“俺先出去了，接下来的流程，李原会指导你完成。办好了之后就出来，俺在外面等你。”

华英雄做完一整套出来，发现外面只剩朱元璋和一些侍卫。

“走，带你去见你奶奶。”朱元璋笑着说道：“好久没去了。今天让你奶奶好好看看她的好大孙！”

今日的仪式，朱元璋没有让朱允炆和朱允熥过来，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华英雄知道责任重大，于是迈出坚定的步伐，跟随朱元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