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将星星摘下
我禽兽不如!
这是克拉拉和林可维奇被许衡真实的身体外表震撼过后的第一想法。
想想自己之前的种种行径,虽然很多时候却是迫于‘无奈’,但自己的心思自己清楚。
这下,许衡的解释,就合理很多了,一个悲惨的恶魔,被半神所救,想报恩,不惜入险地。
克拉拉可是知道许衡是魅魔的,索玛是跟她略略讲过男魅魔的处境在深渊并不好。
就能自己联想出一段,许衡如何带着自己的兄弟,撑着走过各种磨难,来到地表世界,开酒馆,希望能有安身之处。
酒馆经营好了,为了回报拯救于水火的半神,跑来这里的故事,都可以解释的很简单,并没那么复杂。
而且细想来,许衡真的有那么大背景,在被克罗里茨威胁到生命的时候,为什么不大搬特搬自己的背景?
完了,本身就有极重道德感的克拉拉无地自容。
林可维奇则是对许衡的内疚感达到了巅峰,报恩没报了,还差点进一步伤害许衡这个小可怜。
有颜面面对?
绝杀了,盘问?还问什么?
“为什么要怀疑许衡呢?我真是个混蛋啊!”的这种想法是压不住的。
都曾起过想让许衡也动心的想法,但现在,这个人看上去是如此的易碎而脆弱,绝对不是她们想象的,是在思想和心理上理应占据绝对上位者——不是如此的话,她们不会像调皮的孩子一般,一直折腾许衡。
许衡在开解她们的那一刻,形象自然而然高大而强壮,距离感是不一样的。
先前是站的高,而不可得,现在,是虚幻了起来,不可触碰。她们自觉,全无这个能力,可以去承受一步步解开谜底的后果。
她们自身也有自己的痛楚,不是说要退缩,而是她们觉得目前,根本没有能力,给许衡一个温暖的家,给他所需求的爱,还做不到,那么不应该去打扰。
败了,被自己出的招打败了,胜利?看似真的知道了谜底,其实自己一败涂地啊。
知道的越多,反而离的越远,其实没有伪装,只是以为只是一条溪流,溯源而上,却是大海,那样的不可掌控,那样的看不到尽头。
没碰到过,不能真正地理解,然而这片大海却已经见过无数的旅人,你们都驻足,但都对大海的壮阔束手无策。
甚至没有准备船筏,再深入其中,探索未知的蓝色平面上更多的一切。
面对一个经历足够惨痛或而曲折的人,还保持着云淡风轻,还可以释然,还未被同化为那些同样来自深渊的丑陋存在,你的第一感觉会是怜悯吗?不,而是敬畏。
这是可知的未知,就像一辈子没见过枪的人,你要跟他描述,那就是隔着层纱。
许衡笑着,知道情绪上,她们已然瓦解,但他并不欢呼胜利,此局已解,虽然大半是解了,林可维奇和克拉拉对自己并无恶意,相反,还是好心。
机会难得,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还有没有可能遇见她们,她们进入天门学院,之后就是不同的人生,这两个小朋友的成长,虽然让许衡糟心了一下。
但感叹的同时,更多是心痛,成长总是需要代价。
他还有点担心起日后呢,面对政治压力又要兼顾修炼的克拉拉,还有实际一直保持着戒心,十分敏感的林可维奇。
都是问题小孩,许衡想着帮就帮多一把。
察觉到爱意?
先不论,生物本能的两性接触会产生的化学反应,许衡丧失个一干二净不说,先入为主地把她们看做是小朋友,就已经没救了,以后能不能改观还另说。
他还压根没想过这个爱不爱的问题。
“政治无法逃避,如同人生而无法躲开死亡,政治是文明书写时的符号,每一个句子都有政治的错落,那么克拉拉,你现在是什么立场呢?逃开了旧的政治,你又想在何种新的政治中摸爬滚打?或者重新审视自己的立场?”许衡敲打着桌子,如同克拉拉先前做的那般。
他可不喜欢沉闷的氛围,情绪感知在面对自己的友人时,是一把双刃剑,许衡不仅仅要应付自己的情绪,还能感受到对方的情绪,这足以给他造成莫大的压力。
许衡不喜欢这样。
声音重新回响在这片屋子,克拉拉惊喜地抬头,看向许衡,又兀自垂头。
“现在,我们还是朋友,不是吗?”许衡释然地笑起来,“就像你们担忧我一样,我也担忧你们,很难找到机会,现在是为数不多,打开心扉的氛围。”
将前面的问话归入“担忧”,许衡既往不咎的意思很明显。
我不在乎,希望你们也不在乎。
“许衡,我真的是……”克拉拉语气充满懊悔,看着许衡,他露出一个手指抵住嘴唇的姿势,便让克拉拉不再说什么道歉的话,而是重新振作,“自从金城回来后,你对我说的话,我反复思考了很久很久,我觉得,我的立场应当是人民的立场,世界人民的立场。”
“好,很好!”许衡感到惊讶,没想到克拉拉能有这样的觉悟,“那么我很想知道,以你的立场,对战争的看法,有一句话是‘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你有何见解?”
克拉拉眼中浮现出光芒,许衡认可了她的立场的同时,还让她第一次有阐述和进一步讨论立场之上切乎实际问题的机会:
“我的看法是,战争理应受到谴责和阻止,每一场战争对于人民的损害总是无法量化的,万国战争几乎造成了巨大的恶劣影响,本来各国只需要付出微小的代价,就可以解决争端,应该以谈判协商代替兵戈,哪怕无法避免,不应该以侵略为目的。”克拉拉很快进入状态,她也想改变这个屋子里,隐隐有裂痕的气氛。
许衡还是那个许衡,那个可与她讨论问题,带来新观点的男人。
“稚嫩,太稚嫩了,战争发生的原因很复杂,但以你目前而言,如何才能让都想发动战争的两方坐下来谈判?巨人凭什么与矮子谈?或者被逼急的穷人为什么还要和蹬鼻子上脸的富人协商?”
“以另外的筹码?比如中之地的威慑?”
“你该不会想等你实力强大,就集结一波人,变成强制谈判团吧?直接强行解构中之地根深蒂固的政治属性?先不谈有多难,你让双方谈判,万一他们本身就存在巨大差距,谈判就是不公平的,那么你们要站队吗?一旦站队,不就变成了世界性的劫富济贫了吗?专门帮助弱小站台?对于强者公平吗?”
“这……为什么?我不是很理解……”
“大国辛辛苦苦发展,国力强盛,弱国可能昏君当政,就因为你们的站台,导致本应该大国获得更多利益的结果,很可能变成了平均分,你们不就也成为了为小国服务的政治棋子了吗?损害大国的利益,然后觉得这是在制止战争?你是想与全世界为敌吗?”
“我知道实现很困难,但哪怕为和平尽一份力也好……”
“战争是政治的延伸,贸易冲突有时候还可以是兵不血刃的战争,而政治无法逃避,战争也会毫无休止,是直接的政治碰撞的结果,
大陆的各国就像一个个平衡木的支点,到时间便失去平衡,然后再创造新的平衡,不断分,再而合,一个国家内部的政治斗争都是如此,战争更不用谈,在要以强制力重塑新的政治结构的那一刻起,就不可能以谈判解决,万国战争就是一次新的格局更迭,
冷漠点说,因为没有一个政治体系没有缺陷,必然有其或因为天灾或因为人祸崩溃的那一天,但从崩溃的那天起,新的政治体系也在构建,平衡打破与重塑,这是人类文明前进的过程,是一个完美的状态,不断地画圆,还记得吗?”
“嗡——”
脑袋嗡嗡的。
政治与经济,就像不断膨胀的泡,当两个泡相撞,就是战争,在战争时,是政治可塑性最强的时候,生与死,诞生与毁灭,周而复始,经济推动政治,政治拉动经济,一旦互相适配的那一刻,经济再度膨胀,政治无法容纳,将会崩溃。
崩溃出的形式,有解体,当然也有战争,小战争是政治继续为经济服务,毁灭性的,是政治最后的苟延残喘。
被外来的政治经济所吞没。
就好像一个人类群落征服另一个人类群落,才能壮大,繁衍的更多,征服兼并,不利于生存了便再度分裂,就在其中,文明不断变形,不断发展。
正是因为进步了,才要毁灭,战争,是文明的蜕皮。很残酷,很痛苦,蜕变后,也不一定美丽。
“可是,战争真的太过残酷。”克拉拉掩面叹息。
“是啊,所以我们不能完全遏制战争,但可以为它套上缰绳,操控战争,也是一种政治。”许衡只是在用理智看待这件事,脱去完全的立场,“你关注过战后战士们的精神状态吗?有没有战争后,大量战士出现精神状态不稳定的情况?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心理医生’这样的职业。”
“有,精神系法师会对许多有‘战争恐惧症’的士兵进行调控,但是精神系法师太少太少……”
“你大可以从此入手,利用以后的权利,建立专门研究战争对士兵们进一步损害的组织,人道与反战主义,本身就是一直政治立场,也是你的人民立场,不是吗?你不需要阻止战争,你只需要让所有人知道,战争的深刻影响即可,为战争做更多预备,不会让战争发生的更肆无忌惮,反而,会让它显得笨重,战争,是政治的延伸对吗?那就让政治延伸不出来。”
“这……这……许衡,你难道还是个政客吗?”
“不,不可能,有一个叫卧龙的家伙,坐在家里就能知天下事,因为他能站在星空上看世界,我也只是如此做罢了,世界,都是一套规律运行的,不是吗?”
要将星星,摘下来。
……
许衡在和克拉拉讨论完后,就让哑口无言的她去把索玛带过来,然后房间里就剩下了林可维奇和许衡两个人。
刚刚林可维奇插不上话,情绪也很低落,现在独自面对许衡,更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小林可,你很可爱哦,也很优秀。”许衡站起来,走到林可维奇旁边座位坐下。“但是太累了,小朋友没必要这么累了,不想做,不用去做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就好,重要的,还是要学会抱抱自己,你可以被爱,每个人都可以得到爱。”
离开巢穴后,许衡第一次,主动去拥抱的人,就是林可维奇。
感受到许衡的温柔地拥抱上自己,林可维奇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欲望,只有一种温暖的感觉,眼泪不自知地流下。
“上次没抱紧你,这次我不会流血了。”许衡能感知到,这个小兔人,每天担惊受怕的情绪,敏感同时自卑,缺少认可,或而说一个无条件的鼓励和拥抱。
异世界大多数人到心里都有“病”,修炼如同财富,在异世界变成了衡量猪猡般,衡量人的一个指标。
钱权再加上一个武力,人与人的差距之大,生存压力的膨胀,阶级的强制固化,许衡都不敢细想。
作为经济单位家庭的教育性失灵,就好比前世只认学习不认孩子是孩子的家庭一样。
可是有办法吗?没有。
这个拥抱其实本应是正常的,但在林可维奇看来多么珍贵,紧紧抱着许衡的身体,在他的怀里痛哭,宣泄着。
异世界有自杀率普查吗?许衡真想做一做。
尽量给孩子关怀吧,许衡能做的只有这个,人将爱的器官进化的很强大,可以当成毁灭人的武器,也可以变成治愈的良药。
等安慰好林可维奇,让脸红的她去把她师父叫过来,等房间里只剩下许衡一个人的时候,他瘫倒在椅子上。
“朱莉,我只要你一个道歉。”许衡睁着眼睛,魂飘飘地看着方才二人离开的门,有气无力地在脑海中说道。
“啧!行吧!我道歉!但你自己喝的酒!”朱莉咋咋呼呼地出声了,但是是服软了。
“知道了,我也道歉……”许衡闭上眼睛,想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