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受命于天
琉璃世界，夜气清如许。
萍水镇今夜来了一男一女，两位客人。
女子一袭白绫素裙，外裹黑色对衬蝴蝶开衫，腰间左右两侧各垂一条玉佩。左边那个锯齿边缘，凤鸟怀抱玄月纹路。而右边那个瞧着却是长蛇吐信，盘错追花。她仅是以一根黑色简约长簪高高倌起颅顶，长发披肩，夜色下薄唇点朱砂，面容是飒爽冷冽的美。
男子则是青钝长衫，左右铜质肩甲。插一把镶玉发簪，乌发后倌，将洁白如玉的额头外露。他鼻大口小，背着手，锋利剑眉下藏不住饱含杀意的冰冷眼神，
两人皆是孑然一身，一个从镇东口，一个从镇西口，一步一步走向镇中的应家大门。
而此时的应家，应如是正向傅丞翊细细传授修行之法。
“白日里交手之时，我观你内力殷实，对冲之时磅礴如排山倒海，你所学内功心法，唤作何名啊？”应如是将最后两碟小菜端至桌上，抬头朝傅丞翊问道。
“小重山。”傅丞翊并未隐瞒，如实回道。
“小重山？小重山……”应如是喃喃几句后，扶须而笑，“这方造化是懂取名的。”
听到方造化的名字，傅丞翊身子一震。方造化？不周剑道？巅峰境的方造化？
既宣称是半步颠峰傅守恒的师父，又传傅丞翊无上剑术，漠川之时一掌让超然境的黄日天知难而退。其实傅丞翊对那邋遢老头的身份是早有过怀疑的。
傅丞翊虽心中认为巅峰，那是传说中的境界。但却也如此想过，他只是迟迟不敢将老头与方造化联系在一起。
可如今听应如是这样说，傅丞翊愿意相信了。邋遢老头便是不周剑道，方造化！他也确实当得起，自己这个师爷。
见傅丞翊面色从质疑缓转释然，应如是心里猜出了大概。他坐下，本来空无一物的手随意朝空中这么一抓，便多了壶酒。
傅丞翊此时低头猜思那老头为何隐瞒身份，并未注意应如是此番动作。
“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日后若是遇到，可亲自问他。”应如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后，笑呵呵对着傅丞翊说道。
傅丞翊闻言点点头，索性也不再去想，他拿起木筷便去夹小碟中的花生米。可木筷刚夹起一颗，便反被应如是的木筷夹住抢了去。傅丞翊知这又是应如是试探于他，也不着急，复而起筷，夹取小碟中的其他花生米。但应如是哪会让他，二人就这样来回交锋。
这一幕让双肘杵在桌上，正拿起一个大鸡腿吃得满嘴流油的应昕云看呆了。她一双黑溜溜的眸子被两人夹花生米的动作引得来回转，不大一会儿头就晕了。
半晌后，小碟中的花生米大半已被应如是夹去，而傅丞翊面前只有寥寥几颗。
看着傅丞翊那丧气的模样，应如是笑了笑。复而将自己夹取置于另一小碟的花生米轻轻推向了木桌正中央。
“你持筷而动，我卸力而行，无论争抢还是修行，最忌盲目二字。”应如是轻叩桌面，示意傅丞翊此时可把酒吃食。
但得了应如是准允的傅丞翊看到还没有木桌高的应昕云踩在板凳上，眼巴巴望着他手里刚撕下的另一个鸡腿，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头，将手中鸡腿递给她、看着应昕云接过鸡腿大快朵颐的模样，傅丞翊也忍俊不禁。
这小姑娘，当真是可爱至极。
应如是瞧着这一幕，对傅丞翊下意识之举眼中施以柔和认可和赞许。他饮下一口酒，继续说道：“这世间武境，如何划分？”
“以洞悬为岭，上下二品划分，入洞悬修武方窥门径，一境只差便是天上地下。”傅丞翊顿了顿，抬起头，疑声问道，“敢问，先生是何境？”
未待应如是回答，应昕云却是急急举起手里的鸡腿大声喊道：“爷爷很厉害！没有人能打得过他！”
应如是摆摆手，笑道：“一把老骨头，活得久了，境界几何，早已忘了。”他继而眼中微光一闪，望着房外道，“现今武夫掌国，幸也不幸。”
景阳大帝孙昭凌自小驰骋疆场，助景阳先帝开疆拓土，平息战乱，建丰功伟业。孙昭凌即位后，江湖坊间便称他马背上的皇帝。
“武夫尚武，于一国修武之人而言，自是幸事。而对于那立教开宗的文人来说，却是不幸。”
傅丞翊有些不认同应如是的话，他呛声道：“武者护国，文者筑学，二者相辅相成，何来幸与不幸一说？”
傅丞翊初入江湖，自小长于漠川，对这世间之事，修武之论，也仅是自书中和方造化处得来，但得一隅不可窥全貌。家国江湖之事，修武之论，又岂是三两句话能道的清。
应如是便将其中缘由，向他细细讲来。
百年之前，人间五族共治，各族偏安一隅，互不侵犯。无论世间文武，皆安生苦修，追求大成之道。所为大成，非跻身巅峰，非立教开宗，而是登仙飞升。
所谓境界一说，也非武者一脉所独有，甲子光阴书卷里，古往圣贤苍穹中，文人读书亦可读出巅峰。
可凡人百年，登仙飞升是天地秩序外的一瞬间，万事随缘无所为，多的是难窥人间气运，大成半道而卒的人。
“可仙界方圆缩影亦是比对小小人间，仙丁虽旺，可多的是各怀心思，于是便有上界神仙，乘风而往，强闭天门。”应如是抚须望着门外出神，淡淡说道。
“竟......竟真的有仙人？”傅丞翊不止一次听到登仙一事了，·此前他不信，但随着在他耳边吹风的人多了，也便不得不信。
应如是点点头，继续说道：“人间有人间的规矩，仙界有仙界的法则，天门关，凡人再难登仙。由此人间大乱，五族逐鹿，刀兵相见，都想做那世间第一等。”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人间气运不再，那景阳大帝孙昭凌，曾灭一城便竖一帜，还自称：受命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