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邱梨
穿越前的我,生活在一个四口之家。
父母都是很温柔的人。我曾经也拥有过一个很可爱的弟弟。他只比我小两岁,虽然有些时候比较顽皮,但是总体来说,仍旧是对我百依百顺。他是我们一家公认的开心果。
我们一家人生活在一起,每天的生活都一帆风顺。加上弟弟,我和爸爸妈妈一共是4个人。我是长女。
因为爸爸妈妈的工作算是事业有成,所以我们一家的生活,相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算是比较富裕的。在周边大多数人都还住着砖瓦房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开始盖起了现代化的家。不仅住像电视里一样有着好几层的小洋楼,在屋外还还种植着许多的树木和草坪。每一次出门郊游,我们都会采上一些野生的花草或者是野菜栽种在花园里。
爸爸妈妈在我和弟弟出生的时候,还在家的门口分别种了一棵梨树和一棵苹果树。到我能够记起事情的时候,这两棵树都已经结满了果子。我和弟弟就在这棵两棵大树下面长大。春天的时候我们看着这两棵大树开花。夏天的时候我们看着这大树上面长满绿叶,秋天的时候我们看着这大树结出累累的果子。到了冬天,我们会拿出画笔,为那两棵光秃秃的大树重新画上叶子。
我和弟弟也常常大打出手,为了争论哪那棵树上结的果子哪个更好看。但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更多的还是一家人依偎在一起,看着电视,吃着美食互相调侃的记忆。每一次坐在树下乘凉,还有在星空之下听妈妈讲过去的故事,分享着彼此在超市里挑选的零食,现在想来都是如此幸福的时刻。
每每这个时候,妈妈都会说,邱梨呀,这么爱护弟弟,真的像是梨花一样纯洁美好的孩子呢。
弟弟每每到这个时候,都会开心地跳起来说,我也要像苹果一样,带着大家平平安安!我要做一个给所有人带来平安的奥特曼!
每次他这样说起来的时候,我都感觉天上的星星都亮了起来。
我以为幸福会持续地降临在我们家,直到那一年的暑假。
那一天,爸爸妈妈出去工作了,留下了我和弟弟在家里看家。
那一天的太阳真的热得很严酷,蝉鸣也吵得让人连午觉也睡不着。
可能是因为天气太过于烦闷,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出门后都会关上大门,这一次却忘记了。
几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男人冲进了我的家中。明明那么热的天气,他们却戴着口罩和面具,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
看到他们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们一定是来干坏事的。我企图抵住房门不让他们进来,却被他们一脚砰地连门带人一同踢开。
可是,可是,原本爸爸妈妈早早地就叮嘱好我要关上房门,甚至也提醒过我,如果有不怀好意的坏人真的进来了,我要学会冷静,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和弟弟。
但是我,但是我彻底呆住了。我看着他们比我高出快一倍的身高,把整个门框后面的院子都遮住了,像是奥特曼动画里突然降临到地球上为非作歹的怪兽。
他们那巨大的影子打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呆住了。
我浑身发抖地瘫坐着,连脚也迈不开一步。
我只有一个念头,要保护好弟弟。
身为长女,要保护好弟弟,我一直在心里这样念叨着。我拼命地想要喊叫,想要挪动我的手脚,可是我就是那样呆住了。
我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他们本身选择闯空门,就是为了求财。但是当他们什么都没找到的时候,就开始乱砸乱打。
电视机被砸坏了,落在了地上,发出砰的响声,碎落的玻璃溅落了一地。电视墙上的柜台被砸烂,里面摆放的东西被他们收进了脚下的麻袋里。所有房屋里所有能打开的门全部被他们撬开,在里面一一搜寻。
我和弟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暴力的场面,一时之间大哭了起来。
嫌我们的哭声太过吵闹,他们分出了一个人,找来胶带绕着我们的脑袋转了三圈,将我们的嘴巴封了起来。干完这些事,他们又将我们的双手双脚绑了起来,扔在了厕所门外的一边。
他们推倒电冰箱,里面和爸爸妈妈出去玩时带回的冰淇凌蛋糕撒了一地。
他们又打开放置藏品的柜子,把里面爸爸平时收藏的航天模型全装进了麻袋。接着开始翻找我和弟弟的玩具箱,但里面怎么可能有他们想要的值钱物品?很快里面的仙女棒,魔法卡,奥特曼和芭比娃娃被他们泄愤般地洒落了一地,狠狠地踏上了几脚。
弟弟看见这个样子,年纪还小的他还妄想着自己拥有超能力,他挣扎着想要变成奥特曼打败坏人,保护我们的平安。他扭动着被捆起的双手和双脚,不停向着那些怪兽们挪去,企图将他们击倒。
但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真的有奥特曼。不断挣扎的弟弟很快引起了那几个人的注意。
他们围了上来,对着还没有他们的大腿高的弟弟拳打脚踢。
我看见弟弟的嘴尖流下了红色的血,眼睛里沁满了惨白的泪水,他强忍着,却还是拼命流了出来。我看见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我看见他的眼睛慢慢瞪大,慢慢绽放出憎恨的光,慢慢变得无力,再也没有了神采。
我从没有一刻这么恨自己过,于是我也拼命挣扎了起来,扭动着身子疯狂地向他们撞去。于是拳脚也像冰冷的铁块一样,落在了我的身上。
你知道吗?没有经历过疼痛的人,真的很难想象那样刻骨铭心的疼痛。
他们一脚踢在了我的肚子上,我感觉我的五脏六腑一阵翻滚,像是被火焰炙烤一样疼痛不止。仅仅那一瞬间,我便停止了挣扎。却又再次痛恨起了自己的软弱。
他们像是想起来了,主要目标是求财,暂时饶过了我和弟弟。开始继续在家里面不断地翻找。
床头柜,床底下,床背后,书桌。
看起来但凡值钱的东西,都被他们装进了麻袋,但是他们好像仍旧不满足。
“该死的,看起来这么豪华的家庭里,居然连现金也没有几个。”
他们咒骂着,却又像是突然醒悟了什么。把我和弟弟再次围成了一团,将我身上缠着的胶带全都扯了下来,让我立正在那里。
戴着面具的男人蹲下身来,把他黑色的脸凑近在了我眼前,发出了矫揉造作的,令人作呕的温柔语气。“小姑娘,你是你家的长女吧?还记得你的妈妈平时都把钱放在哪里吗?他们每次出门前带你出去玩,都会去到哪个房间去?”
我被当时的憎恨,厌恶和恐惧完全抓住了,几乎脑袋里陷入了一片空白,完全听不懂他说的话,只能自顾自地流着鼻涕和眼泪。
其它劫匪对那假装温柔的家伙发出了嘲笑:一个抢劫犯还和小孩子玩起了过家家?
那个假装温柔的男人看见我一直不应声,又被其它的同伴嘲笑,立马撕破了他那假装的温柔面具。他狠狠的踢了一脚,将那掉落在地上的,本就残破不堪的电视机踢得粉碎。
被他这样一阵恐吓,我的脑袋越加空白了,搞不清楚他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快点把你的小脾气收起来,我们可不是你爹,不会惯着你。”他见我完全无视了他,呆立在一旁,于是拎着弟弟的脖子,把他举到我的面前,说道:“这是你的弟弟吧?这样子,把你知道的,家里的值钱的东西都找出来给我。再在这里多浪费一分钟,我就多踢他一脚。”那男人说完,便抬起膝盖朝着弟弟的肚子顶撞过去。“你自己估算一下你弟弟的小命,够你浪费几分钟的。”
说完这句话,他又像是丢下一块破布一样,把弟弟扔回了地面。
弟弟的双手双脚被绑得严实,本身就已经弓成了一只虾米。原本已经婆娑的泪眼,被这一脚踢得已经翻白了,脸色也早已失去了过去的红润。
当时我吓坏了。只有五六岁的孩子,怎么可能对哪里有值钱的东西有所了解。甚至那时的我都分不清楚什么东西是值钱的,什么是不值钱的。
而弟弟被踢得痛苦的样子又像是千万斤的巨锤不断锤打着我的心。我仍旧头脑一阵空白地转身,慌不择路地向着房内跑去,在家里面找着他们所说的值钱的东西。
就好像在训练一只懵懂的寻宝犬。当我在爸爸的床头柜夹层里找到他平时替换的手表交给他们时。他们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温柔地抚摸着弟弟的脑袋。当我带来从前和同学们一起集满的贴纸册,他们的笑容立马变得冰冷了起来,扇起了弟弟的耳光。
“认真一些给我们找,如果再拿一些这样的东西糊弄我们的话,那可能你再也见不到你的弟弟了。”大概是我找来的东西总是不合他们的心意,他们像是失去了耐心,对着我再次恶狠狠地警告道。
我拼命地翻找着家里的东西,可是那时的我连钞票都认不全,怎么会知道什么是值钱的东西呢?看着眼前从熟悉突然变得无比陌生的家,我茫然无措,但是弟弟的生死就好像拼命悬在我脖子上的那根绳索,被那几个恶棍拼命勒紧,我简直呼吸不过来。
我头疼得要命,甚至走路也开始摇晃,眼皮也越来越沉,眼睛快要看不清前面的东西。
救弟弟,救弟弟,要去救弟弟。我也不知道疼痛伴随着肠胃紧张的痉挛,肚子里开始不断翻涌,我几乎快要吐了出来。
我根本不敢停下脚步,在家里四处翻找着。毕竟这关系着我那亲爱的弟弟的生命呀。
但是。
但是。
但是。
究竟什么才是他们所指的喜欢的值钱的东西啊?
我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寻找。可是,可是时间快到了呀,他们在楼下,叫着,喊着,怒骂着。接着我又在楼上听见了挨打的哼叫声和想哭不能的啜泣声。
我不敢再耽误了。曾经出去玩时一起做的陶艺板,上面印着我们一家的手掌印与足迹。爸爸曾经说过,这个是我们一家人最最宝贵的礼物。
楼下的绑匪再度叫喊了起来,弟弟的哭声渐渐变得快没有声息,我努力地搬起这个陶艺的板子,便向楼下冲去。
可这个东西太重了呀。我拼命地忍着肚子里的疼痛,还有眼前已经模糊不清的视线,拖着陶瓷的板子向着楼下冲去。
“快一点,要再快一点。”我嘴里拼命这样念叨着。可是怎么也拎不动那个和我身高已经接近的陶艺板。
终于,我把它拿到楼梯时,眼前一阵模糊,手脚上也再也没有了力气。眼前一黑,我就向着楼梯下滚了下去。失去了意识。
恍恍惚惚的黑暗之中。我只听见了什么东西打碎的声音,有什么人在叫骂的声音,之后是哭声,然后我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我感觉有一股股热流,从我的身体流了出来,但是太累了,我什么也管不了了。
我陷入了黑暗。
当我再次醒来,一群警察围满了我的屋子。妈妈坐在我的旁边哭着。爸爸在一旁和一个警察一边抽着烟,一边聊着什么,就算咳嗽了,也不管不顾地继续把烟抽上。
他们嘴里吞吐的雾气,让这一切好像是一场梦一样。
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梦就好了。
弟弟患上了抑郁症,两条腿落下了终身残疾。
他再也没有吃过苹果,也再也没有看过奥特曼,也再也没有喊过我一声姐姐。
我从此也再也没有见过爸爸妈妈的笑容。
院子里的苹果树很快就凋零了。
从那一天起,星星好像再也没有闪耀过。
再也没有了。
再也没有“姐姐,我想要变成奥特曼,永远保护你”了。
再也没有了。
再也没有一家四口坐在夏天的大树下,看着夜空乘凉了。
再也没有了。
那之后一年弟弟就变得体弱多病,什么话也不肯说,和那棵种在院子里的苹果树,一起枯萎了。
弟弟,再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