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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李经略公堂断案 韩常侍私宅相见

连述并不了解韩炎的往事,见韩炎一改往日的温和,透出一股杀人的神态,不禁打了个寒颤。

当夜,韩炎悄悄潜入高家,正巧碰见高葵、高深父子和杜鲲在花厅饮酒,三人谈起昨夜纵火之事不无得意。韩炎这才知道,纵火之事虽是高家父子的主意,却是杜鲲派手下兵卒去执行的,怪不得做的这么漂亮丝毫证据没留下呢!

不过没关系,知道没冤枉人就好,至于证据嘛,呵呵,不是问题。

韩炎回到住处,唤来方实对他一番吩咐,片刻之后师徒二人便分头行动去了。

当夜,郢州郊外某义庄丢了一具尸体,但看守义庄的老头儿整日喝的醉醺醺的,尸体丢了也不知道,所以此事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与此同时,厢军一名步军都头莫名其妙丢了腰牌,明明晚上睡觉前还在腰带上系着呢,早晨起来就怎么都找不到了。他还不知道的是,此刻营房之中两个空置的火油罐子也已不翼而飞。

这天一大早,连述便到经略安抚司递了拜帖,求见经略安抚使李至德大人。门子看他一介布衣本不欲搭理,细一看名帖竟是平原大长公主府的,顿时吓了一跳,慌慌张张进去传话了。李至德刚刚到衙,见到拜帖颇为意外,忙命人将连述请至二堂叙话,连述上得堂来深施一礼:“小人连述参见经略相公!”

李至德点点头:“连公子大清早到访,可是有要事?”

“回相公话,小人蒙柳大公子不弃,委以重任,代掌大长公主府名下煤炭生意。前夜,小人负责打理的郢州煤炭仓场着火,十万斤煤炭付之一炬。小人原只道是天干物燥,不慎失火,不料昨日清理火场之时竟发现了此物。”连述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物递交上去,却是一块腰牌,上半截已被烧成焦黑,下半截载有姓名、职衔的部分却很完整。

“小人见腰牌上所载职名为勇敢军都头雷明,而小人确定此人从未来过仓场买煤,既如此腰牌为何会落在仓场?小人以为此中必有蹊跷,且事关厢军,非小人力所能及,故冒昧求见相公。”

李至德皱眉思忖片刻道:“此事我也不能听你一面之词,你且稍待片刻,待本官详查清楚。”

连述依言退至一旁等候,李至德吩咐麾下都头立即带人勘察火场。小半日后,都头前来回话,平原煤炭仓场确系被人纵火焚烧,现场发现火油等助燃之物,还有两个火油罐子,底下有勇敢军的麾号,确系军中之物。除此以外,清理现场煤灰之时还意外地发现了一具尸体,推测是一名老丐夜晚无处可去,私入仓场借宿,不意遭遇火灾,意外身亡。

听完都头的回话,李至德眉头紧锁,连述当即跪下了,哭秉道:“小人疏忽大意,给居心叵测之辈留下可乘之机,致使主家损失惨重,回去之后必受主人重罚,这本是小人自作自受,不敢怨天尤人,只是愧对主人信任,心中难安,惟有查明原委方能对主人有所交代。恳请相公详查事实,为小人做主!”连述这一番话情真意切,倒让李至德也对这年轻人产生了几分同情之意。

事关大长公主府和自己治下厢军,又出了命案,李至德不敢怠慢,当下唤过中军传了几道令下去。

约莫一顿饭的工夫,中军来回话,说是雷明已带到。李至德整理冠带升堂入座。

雷明一大清早莫名其妙丢了腰牌,又突然被经略相公传唤,心中忐忑不安。上得堂来给经略相公见过礼后便立在堂下不敢言语了。

“雷都头!”

“卑职在!”

“本官问你,中秋之夜你在何处?”

雷明心里咯噔一下,他相信李至德不会无的放矢,放火之事怕是外泄了,但他将那夜之事在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又觉得无甚破绽,于是硬着头皮禀道:“卑职那夜奉命出城捕贼去了。”

“哦,雷都头倒是勤勉。”李至德点头道,话锋突然一转:“既是捕贼,那可有牌票啊?所捕之贼姓甚名谁,现又关押何处?”

“牌票在此,所捕盗贼之姓名载于其上,可惜卑职无能,未能将人犯捕获,请相公降罪!”雷明将牌票呈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李至德接过牌票一看,确是一份捕贼的文书,签发之人正是都虞侯杜鲲。这个名字让李至德心中暗暗发颤,杜家?这么巧吗?

想了想,李至德继续问道:“雷都头,你出城捕贼可曾携带火油?”

雷明心中愈发不安,可也只能咬牙否认:“不曾携带。”

“你可曾去过平原煤炭仓场?”

“不曾去过。”

“那你的腰牌和你营中的火油罐为何会出现在仓场失火的现场?!”李至德说着,“啪”地一声将一块腰牌扔在了雷明面前。

雷明脑袋“嗡”地一声就炸了,他有点懵了,这块腰牌确实是他的,但这块腰牌也的确不是丢在火场的呀!

怕是被人算计了!

可事已至此他只能嘴硬下去:“回相公,卑职的腰牌前日出城时不慎丢失,怕是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至于火油罐,就算是军中之物,也未见得就是出自卑职营中,请相公明察!”

“哦,是吗?传城门吏!”

不多时,城门吏上堂:“回相公话,中秋夜亥时前后,雷都头带了七八名军卒持都虞候杜鲲签发的牌票出城向东而去,丑初时分回城,出城回城都是卑职开的城门。”

“可曾携带不寻常之物?”

城门吏想了想道:“出城时士卒每人带了一个陶罐,似乎有股火油味,回城时便没有陶罐了。”

“你所言属实?”

“卑职所言,句句属实。”

“雷明,你还不招认吗?”

“卑职对火油之事一无所知,望相公明鉴!”

“哼!不见棺材不落泪。传录事参军!”

录事参军随即上堂秉到:“适才中军官前来传令,相公命下官前去勇敢军雷都头所部清点火油数量,现已清查完毕。按文书记载,该都应存火油六十八罐,现存六十罐,缺少八罐。经询问,有军卒言道是雷都头于中秋那日提走了八罐,不知用于何处。”

录事参军说完,中军官亦来回话:“卑职以经略相公欲犒劳勇敢军中秋之夜出城捕盗的勤勉士卒为由,已问出了那日参与的小军姓名,现已全部缉拿带到,于堂下候审。”

“嗯,一一分开问供!”这等小军还不需要李至德亲自审问,自有属官代劳。

小军不过是从犯,自然犯不上死扛,几番恐吓引诱之下便全部招供了。约莫一顿饭的工夫,中军持口供前来回话:“回相公,小军已全部招供,承认中秋之夜确在雷明率领之下前去仓场放火,口供吻合,请相公查阅。”

李至德接过供状翻阅之后,一拍惊堂木:“大胆雷明,还不从实招来!中秋之夜,你率部携带火油出城而去,同一时间,同一方向,城外平原煤炭仓场起火,烧死一借宿的老丐,烧毁煤炭十万斤,现场留下了你的腰牌和你军中的火油罐,你手下小军已全部招供,供状在此,你还要巧言抵赖吗?”

事已至此,雷明已知今日之事难以过关,可他心里是真觉得委屈,那腰牌的事不对呀!还有火油罐,明明都处理了呀!他闭口一言不发,满脑门子的想不通。

李至德只道他冥顽不灵,大怒:“抄手问事谅尔不招,左右,大刑伺候!”

两旁衙役上来将雷明按倒,噼里啪啦一顿板子打得雷明鬼哭狼嚎:“我招、我招!”

随后雷明便一五一十将如何受杜鲲指使火烧仓场一事以及杜鲲背后的高家因何与平原煤炭仓场结怨之事合盘托出。

高家不过小民而已,李至德不放在心上,但是杜鲲?李至德有些犹豫了,此事怕是要再斟酌斟酌。

想到这里,李至德便让雷明签字画押,命将所有人钉杻收监,退堂回府了。

李至德回到府中已界天黑,却见一人正在堂中等候,正是韩炎。管家见到韩炎大惊失色,他竟不知此人是如何进入府中的,正要开口呵斥,李正德却连忙制止了他,并屏退左右,将厅门紧避。

李至德三朝元老,对眼前之人自然是认识的:“韩常侍今日如何有空光临寒舍呀?”

韩炎轻施一礼:“李相公明知故问。”

李至德也不啰嗦,摇摇头道:“老夫虽有管军之权,但对于军级以上职务者并无处置之权。”

“您没有,宫里有。”

“上达天听?那老夫可就将杜相得罪死了!”

“总要得罪一头儿的。”

“韩常侍这是逼老夫站队呀!”李至德苦笑道。

“那您到底站哪头儿呀?”韩炎缓缓直起身子双眼死死盯着李至德。

“你既来了,老夫还有得选吗?”李至德神色更苦了,他知道,此时若说出一句令对方不满意的话来,后果都有可能不堪设想。八年前宫中那一战,即便宫中严令不许外传,可李至德这样的人自有其消息来源,又怎会不知。

眼前这位可是个“杀神”哪!

“多谢经略相公。”韩炎又恢复成佝偻着身子的样子,仿佛腰板从未直起过。

当夜,一封六百里加急的奏章从榆东路发出,次日晚便被送入宫中,直接递到了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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