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他们之间

第二天乔女士就出院了，乔渊嘱咐房齐天照顾好乔女士，房齐天看着乔女士上车，问：“为什么不在医院住着？”

“小河觉得费钱，她不打算治。”

房齐天瞪大眼睛，记忆瞬间重叠对比，质问乔渊：“可是乔阿姨才37！”

乔渊被房齐天忽然激动的情绪惊到，将手搭在他肩上安抚：“我妹妹15岁时就第一次提出：如果她生病，大概率救不回来就别去救了，不想浪费大家的时间。她现在也是这么想的。”

乔渊忽然看到房齐天脸颊边淌出泪珠，房齐天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低头抹去难堪，问：“你们昨天晚上谈的？”

“是。”

“好的……”

乔渊开车带着乔女士和房齐天回花店，乔渊看到房齐天走进他记忆中卜君影父亲的房间里又走出，似乎理解了什么。

确诊肺癌的一个多月里，乔渊不顾父母阻拦经常来花店看望乔女士，但乔女士身体依旧一天不如一天。

乔女士再次躺在病床上时，是六月下旬。

房齐天坐在乔女士床边削着梨皮，乔女士看着窗外，忽然开口：“小天？”

房齐天猛然抬头：“怎么了阿姨？饿了吗？梨快削好了。”

“不是，阿姨不饿。你想不想听故事啊？”

房齐天松口气，点头：“阿姨您讲，我听的。”

“从前啊，有个地方发了很久的旱灾，有个女孩出生在那里。大人们希望旱灾能过去，如果地上能有条河就好了，所以给女孩取名‘添河’。

“添河有个小六岁的妹妹叫添云，她们从小生活在旱区，不知道河是什么，奶奶告诉她们：‘河就是很多很多的，喝不完的水。’

“后来，添河在某天突发奇想，她想带着添云去找河，把河带回来，大家就不会口渴了。

“添河带着添云顺着龟裂的土走了很久很久，累得又饿又渴。忽然，添云像是发现什么，挣脱添河的手跑走了。

“添河没能追赶添云，却因为劳累不清醒被陌生人带走，睡了一觉。醒来后听到很奇怪的声音，起身看到天上下着雨，自己却被绑住手脚在一辆行驶的车里。”

乔女士的故事说完，房齐天手里的梨也削好切块装在小碗里插着牙签递到她手中，房齐天问：“‘添河’是您吗？”

“嗯。”乔女士叉起一块梨咀嚼，看向房齐天，“小天，如果你能遇到添云的话，能帮我带句话吗？”

“您说。”

“‘姐姐想你了’……”

七月份，乔天河女士被火化。

房齐天坐在椅子上，乔渊走过来坐在他旁边，递出一支烟。房齐天摆手并往旁边挪挪：“不抽，受不了烟味。”

“不抽？挺好。喝酒吗？我请你。”

“不喝。”

乔渊挑眉，自顾自点起烟，风向并不朝房齐天，烟味没有直接飘过去，乔渊抽一口后呼气：“不抽烟不喝酒，你平常怎么疏解压力的？”

“包里有半盒安定片。”

“……啊？”

乔女士走后花店基本不开，卜君影回来前只有周末那天是接了客的。

卜君影回来那天正好是周五，看到店门没开有点疑惑，用钥匙打开门后喊道：“妈？”

上楼找一圈都没看到人，正巧这时房齐天回来，卜君影手背在身后，站在楼梯口和房齐天对视，脸色阴沉：“我妈呢？”

房齐天脚步停在门口，不知道如何开口。

乔渊像有预知一般出现，看到两个年轻人在对质，连忙走到卜君影身边安抚：“君影，你妈妈她生病了，现在……”

卜君影将背着的手拿出，是放在乔女士房间的黑白相框，问乔渊：“这是什么？这不是开玩笑，对吧？”

“这……”

卜君影大吼：“舅舅！为什么不告诉我？！”

房齐天就像不会读气氛一般说：“会影响读书的心情。”

“你闭嘴！你又没死妈！”

情绪激动的卜君影碰上说话平淡的房齐天，卜君影喘着粗气，房齐天面色平淡。

三人都站在原地不动，没过多久，房齐天问：“冷静没有？”

“没有！”卜君影把相框放在一边，大步走到房齐天面前，抓着他的衣领质问，“是不是你害死了她！？”

距离很近，两人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乔渊想劝架，被卜君影一把拨开。

“不是。”

“那你带她治疗了吗！是不是根本没治？！”

房齐天眼神瞥向乔渊，乔渊埋怨地跺脚，一把拉过卜君影：“君影！你妈妈的病和齐天一点关系都没有，字都是我签的！”

卜君影眼泪忽然决堤：“那舅舅你给妈妈治了没啊？她怎么会突然就没了啊！”

“你妈妈亲口说得不想治啊！”

“怎么可能！”

房齐天走向收银台，从抽屉里拿出一支录音笔，在卜君影和乔渊的注视下塞进卜君影手里。

乔渊疑惑，卜君影皱眉拿着手里的录音笔，问：“这是什么？”

“乔阿姨的遗言。”

卜君影听后怔住，紧握住录音笔，哭得更加伤心，跑上楼将自己关进房间。

乔渊拿起乔女士的遗照，用纸巾擦擦，放在角落卜父遗照旁边。乔渊回头看向房齐天：“你什么时候录的？”

“说遗言的时候。”

“也是……”

乔渊给卜君影和房齐天做了顿饭，卜君影吃得吞吞吐吐，房齐天一转眼功夫就吃完了。

乔渊在离开前嘱咐卜君影：“齐天是个可以信任的人，你妈妈身体不舒服时他第一时间叫的车，离世前每天都请半天假陪护。如果你因为突然的打击睡不着……齐天那还有安定片。”

“安定片？那不是精神病人吃……我靠。”

卜君影上楼后看到房齐天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他坐到房齐天旁边，打开电视。

两人间沉默不语许久，卜君影忽然开口：“舅舅说你这有安定片？”

房齐天抬眼：“你需要了？”

“没有，我只是想问，你怎么会吃这个？”

房齐天看着卜君影沉默，撇过头叹气：“焦虑难受的时候让吃。”

“什么时候买的？”

“两年前。”

卜君影回忆：“……你喜欢的人出事的时候？”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