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孩子不见了
中午卤肉肯定来不及了,她随手做了两菜一汤,和七月两人吃得肚子都鼓起来。七月最近肉眼可见的胖了起来,脸色红润,洗澡的时候能摸到软乎的嫩肉,不再是根根分明的肋骨。
唐绪十分有成就感,并且很得意。养孩子多容易,随随便便都能养好,她果然有点那什么天赋在身上。
吃完饭她就忙碌了起来,将肉都焯水煮出血沫。再煎了一下猪蹄,加水烧开,加入生姜和各种香料,酱油、糖。之后小火慢炖,猪蹄要炖烂比较费时间,五花肉她切好了等一个时辰再放也来得及。
“好多肉肉。”七月扒着灶台,煎肉的香味太好闻了,他口水都包不住了。
“小馋猫,睡觉去,睡醒了就差不多了。”唐绪捏了捏他白嫩的小脸,把他带到房间脱了衣服躺上床。七月两眼亮晶晶的看着她,期待的等她讲故事。
才开了个头,七月就打起了哈欠,不到三分钟,眼睛就闭上了。卷翘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粉嫩的小嘴巴嘟起,一看见便让人心里软乎乎的。唐绪亲了亲他的小鼻子,轻声道:睡吧,小天使。
唐绪看着他的睡颜,竟也有些犯困了。嘟囔了一句等会儿起来看肉,就睡着了。
另一间房里,唐翎听着隔壁两人呼吸悠长平缓。站起身子去外面打了盆水回来,她缓缓脱下衣服,只见她身上缠满了纱布。殷红的血迹星星点点,纱布揭开,洞穿伤,鞭伤比比皆是。
她面不改色的清洗掉伤口的血迹和残余的药粉,重新缠上新的纱布。只是缠绕纱布的动作间,不免有伤口崩开,刚止住的血又慢慢外渗。唐翎像是没看见,除了脸色更加苍白之外,眼神没有任何波动。
她将血水倒进了茅房,换下的纱布拿进了厨房。锅里不知煮着什么,一股霸道的肉香味弥漫,她将纱布扔进灶口烧掉准备回房间。走到门口又折返了回来,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黑乎乎的汤水里白乎乎的猪蹄露出一角。这什么玩意儿?能吃?她嫌弃将锅盖放回去,回到房间里,感觉自己身上都沾染了那股肉味。
两天未进水米的肚子发出一串咕噜噜的声音,她充耳不闻,面朝着门口依靠墙壁坐在地上,闭上了眼。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一个小包袱,正放在主人的脚边,似乎随时准备拎着包袱离开。
唐绪惦记着猪蹄,等那香味儿越来越浓时,她猛然惊醒了。我的肉!没糊吧!她急步走进厨房。水还很多,她拿了根筷子,已经能扎透猪蹄,她这才将五花肉倒了进去,继续盖盖炖。
这香味儿飘得整条巷子都能闻到,不少人馋的咽口水。家里的孩子受不了,闹着要吃肉。家里宽裕的,当下出去买肉了。银钱紧张的,被孩子闹得不行,开始了骂孩子。
不过这些唐绪并不知道,她闲着没事,拿了一张纸叠成小方块,三面裁开,做成了一本手掌书。然后画上了一篇简短的小故事,故事是她随便选的一个成语故事。里面的人物都被她化成了三头身,看着可爱极了。
七月睡醒后看到就爱不释手,书里的文字很少,但看画面基本能猜出来在干什么。他珍惜的捧着小书,看了一遍又一遍,小嘴没停过:娘,这是给我的书吗?娘,这是什么?娘他在干什么?娘他为什么要拔苗苗呀?娘,苗苗死了吗?娘,为什么苗苗会死?娘……娘……
唐绪有种甜蜜的烦恼,七月充满喜悦的眼睛,和小心翼翼翻书的动作让她这随手所画,都变得有意义。
耐心的给七月讲了三遍,他才不再娘娘娘了。因为他闻到一股好香好香的味道,嘴里自动分泌出大量的口水,他耸耸小鼻子,问:“娘,是你煮的肉肉吗?可以吃了吗?好香啊,七月好想吃。”
“应该好了,我去看看。”她刚走出屋子,就发现院墙上露出了两颗小脑袋,吓得她脚下一软差点跌倒。
方子俊丝毫没发现自己吓到了最爱的绪姨姨,挥着手喊道:“绪姨姨,快给我开门呀。”
旁边赵芸娘缩回了脑袋,没过一会儿又伸了出来。
“你俩快下来!我马上开门了!”唐绪知道方子俊肯定又搬了凳子垫脚,担心他俩没站稳摔了。
院子门一开,方子俊就拉着赵芸娘跑了进来,直奔七月去了。七月看到方子俊高兴极了,迫不及待给他展示自己的小书。“蛋蛋哥哥,你看,我娘专门给我做的书。大人读大书,我们小孩子就要读这样的小书。这个书可好看了,我给你们讲讲,这个故事叫揠苗助长,说的是有个农夫伯伯……”
唐绪翻看了锅里的肉,已经很软烂了。猪蹄颤颤巍巍,筷子一拨就脱骨。她拿了个大碗,盛了些送到了隔壁。
董婉婉没跟她客气,接了碗就尝了一小块儿。咸香软嫩,竟然吃不出一点肉腥味,直夸她手艺好。
“喜欢就好,我先回去了,孩子们等不及了。”
“叫蛋蛋回来吃,这么多呢。”
院子里,三个孩子已经看不进去书了。揭开了盖子的锅,香气爆发出来,那股肉香味充斥着鼻腔,七月巴巴的站在厨房门口往里看。
唐绪好笑的走过去,盛了一碗出来,让孩子们洗洗手吃肉。没想到赵芸娘却连连摆手,提着裙子就跑了。
“哎,怎么回事?芸娘怎么跑了?”唐绪问方子俊。
“是吧。”方子俊压根没听清楚唐绪问的什么,他脑子里只剩下了肉。他在这里吃东西已经习惯了,半点没想起来他娘交代的不能吃人家东西。他捏着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软软糯糯的,还没怎么嚼,那肉就滑进了喉咙。“唔,太好吃了吧!还不塞牙!”
“蛋蛋!快放下!跟我回去吃,你绪姨送了一碗,在家里呢,你怎么在这吃起来了!”董婉婉过来还碗,见自己儿子捧着碗被猪蹄美得眯缝了眼的样子,又嫌弃又恼火。
唐绪拦住董婉婉要拉方子俊的手,道:“婉姐,我做了好多,就让他帮着吃点。那碗就留着你跟姐夫吃,两个孩子抢着吃才香呢。”
“嗨!”董婉婉跺了跺脚,“这连吃带拿的,像什么话!”
“好了好了,几块肉而已,你快回去吃你的,别管他。”唐绪接了碗,推着董婉婉往外,走了没几步想起赵芸娘,她又道:“刚才叫芸娘吃肉,她跑了,是不是不好意思?我再添一点,你给她带去?”
“我给她吃了,你就别操心了,那我先回了。”董婉婉说着,又冲着方子俊道:“臭小子,你少吃点!”
方子俊嗯嗯两声,见娘已经回去了,跟七月脑袋挨着脑袋挤在一起,一边吃一边叽叽咕咕的。
唐绪给自己添了两块,吃没两口想起了唐翎。犹豫了一下,盛了一碗过去敲了敲门,“姐姐,我炖了肉,你吃点吗?”
唐翎睁开眼,本来不打算搭理,可被这味道熏了一下午,肚子也叫了一下午,她烦得不行。那东西下午看着卖相不怎么样,没想到这味道却是让人食欲大开,“放门口。”
放门口。唐绪张着嘴无声的学了学唐翎面无表情说话的样子,自己把自己逗乐了。她放下碗,继续吃自己的去了。
唐翎等人走了才打开了一条门缝,把碗拿了进来。碗里有猪蹄有五花肉,色泽褐黄油亮,扑鼻的香气比之前更浓郁。她小尝一口,软糯咸香,入口即化。没想到她这妹妹炖肉的手艺竟是一绝,她很快吃完。肚子总算是安静了,还泛着满足的暖意,身上伤口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
这感觉让她想起了娘亲,每次受伤她就能回家。娘亲会为她处理伤口,并为她做些好吃的,那时候就觉得自己不痛了。她想娘了,就会故意受伤。有一次被娘发现了,狠狠教训了她一顿。
不过也就是跪着被骂一顿罢了,比起受过的伤和犯错受的罚不值一提。之后她学聪明了,受伤不再那么频繁。不然,就门内那些菜鸡,凭什么伤她呢?
自娘去世后,她再也没回去过了。再无人为她疗伤,无人为她洗手煮羹汤。不过没关系,这次她回去为娘报了仇。顺手毁掉了关于她和妹妹所有的情报,再没有人能找到她们了。
她抬头看向没关严的窗户,阳光从缝隙里挤进来,大方的洒在了地板上。她慢慢挪过去,让阳光照在了自己身上。
吃过肉没一会儿,赵芸娘在门外探头探脑,唐绪冲她招了招手,她才跑了进来。
三个孩子在一起,总能找到有意思的事情玩。哪怕蹲在墙角,研究蚂蚁窝都能玩上半个小时。他们互相带对方,基本不用大人管。
唐绪则开始给周老夫人画画,先用差些的纸画了一张草稿,主要是加深自己对于两位老人面容的印象。说白了,不想浪费那么贵的纸,万一画得不对可是改不了的。她最近尝试用笔锋极细的毛笔勾线,不过毕竟没练过,画得不太顺畅。
等她画完抬起头,却觉得有些不对劲。院子里太安静了,从窗户里看不到孩子的身影。她喊了一声七月,无人应答。
院子里空无一人,方家,赵家大门紧锁。孩子去哪儿了??
胸口被恐慌沾满,她一边喊一边往巷子外走去。杜嘉瑞竟然也不在家,杜老夫人见她着急,说孩子们约着去后面榕树底下玩了。说完提了个小茶壶带上门,“走,我正要给他们送水,一起去吧。”
那棵榕树非常近,站在杜家门口就能看见,孩子吵嚷的声音隐约传来。但她没有看到七月的身影,倒是看到两个孩子站在那,似乎在看什么。
榕树极为粗壮,挡住了视线。她绕到另一边,方子俊正跟一个小孩子扭打在一起,杜嘉瑞坐在另一边地上哭,七月和赵芸娘不见踪影。
唐绪感觉一阵心悸,走过去拉开方子俊,急切问道:“蛋蛋!七月呢?芸娘呢?”
方子俊一头的汗,额头上还青了一块,见到唐绪他嘴一扁大哭起来,“他,是他,他带来三个坏人把七月和芸娘抓走了!”
“嘉瑞,好孩子,别哭了,告诉奶奶芸娘姐姐和七月弟弟去哪儿了?”杜老夫人心头一惊,搂过杜嘉瑞哄他说话。
“那边,去……那边,我……我追不上……踢我呜呜呜……摔倒了……我腿好疼……伯伯……踢我……好疼呜呜……”杜嘉瑞不知道是疼得还是怎么回事,平时哭声震天,今天声音又细又弱。
“被坏人抓走了,好像是朱家的,我见他们跟朱少爷一起过。他们说带七月去吃好吃的。七月不想去,他们抱着七月就跑了,芸娘大声叫,也被他们抓走了。蛋蛋被小北拦住了,嘉瑞去追,被踢了一脚。”边上一直站着的小朋友口齿清楚的说。
“快去报官!”杜老夫人抱起杜嘉瑞,“唐绪啊,你快去报官。蛋蛋,你去书院找你杜昀叔回来,快点。我带嘉瑞去看大夫,他这样子不对劲。”
“好,好。”唐绪掐住手心让自己冷静下来,又是朱投!他抓走七月干吗?想逼自己就范?若真是如此,七月暂时不会有危险。那应该怎么办?怎么办才能全身而退?
报官,县令不在这里,镇上只有几个衙役和文书。有人能管住朱家吗?若是能管住,他又怎么会这么嚣张。
朱家要去,七月芸娘要救,但不能悄无声息的去。要大张旗鼓!对!最好闹得满城皆知。让所有人都知道朱家抢了两个孩子,上次朱家拐卖女人孩子发家的事都传出去了。很多人图个一乐,未必就信了。若是这次她闹上门呢?镇上没有县令,总有个什么官管一管吧?若是群情激愤,他还能坐视不理吗?
至于怎么闹出大动静,买个大铜锣,就站在朱家门口敲。一边敲一边哭朱家抢了孩子。这么大的热闹,难道没人看?她不信。人们都同情弱者,她一个丢了孩子的女人还不弱吗?
想到这里,唐绪看向刚才那个条理逻辑清晰的孩子。他看着很大了,至少有十岁。衣服很旧打满了补丁,不过洗的很干净。他看着唐绪,手里牵着一个跟七月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她走近蹲下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谢谢你。”
他平静的回答,“我叫江小东,这是我妹妹小南。”
江小东?江小北?唐绪看了一眼那肥头大耳躺在地上鬼哭狼嚎的小胖子,和眼前瘦瘦小小的兄妹俩。“那是你弟弟?”
“后娘带来的罢了。”江小东看都没看江小北一眼,低头发现妹妹又在咬手指头,他柔声说了一句:“不可以咬手指头。”随后从身上拿出一块发黄的帕子,给妹妹擦了擦口水。
他的妹妹神情呆滞,目光直愣愣的看着前方,手被哥哥拿下去也没有反应。对于旁边跟哥哥说话的唐绪,更是不曾看过一眼。
孤独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