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听公子调令
何暮川极力隐忍,被震荡的胸腔却不住翻腾,坚持片刻,他喉咙忽而一阵腥甜,又呕出了一口鲜血。
脚下打晃,他站立不稳,谢慈眼疾手快,赶紧冲到他身边,将他接在了怀中。
“师父。”
他扶着何暮川后退着离开,走时用威胁的眼神盯着小棠。
小棠若敢阻拦,不让他们走,方才的话,他说了一定作数。
小棠自是忌惮,他不能拿大齐江山和天下人的性命冒险。
他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走,没有轻举妄动。
谢慈一声令下,所有禁军随他一同撤离午门。
蔡廷眼底闪过一丝犹豫, 但事到如今,他已经没后悔的余地,思量片刻,狠心一下,他也转身离去了。
压城的黑云渐散,在场之人无不松了一口气。
但安宁是暂时的,阴谋被识穿,他们不可能束手就擒,接下来的恶战无可避免。
大臣们憋了满腹的担忧,躁动不安,却都不敢随意出声。
小棠转身回眸,看了一眼那个小和尚。
九皇子。
原来,皇上早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所以当初全天下人劝谏他选秀纳妃,为皇室开枝散叶,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所以自己那么多次违心地将他推给旁人,在他看来,才如此可笑幼稚。
忱哥哥,你待我用心,我从前竟未有感知。
危难当头,想到那些酸涩却甜蜜的时刻,小棠忍不住挑了挑嘴角。
他牵起九皇子的手,带他来到朝臣们面前。
方在大敌当前,住持方丈宣读诏书时他们未及行礼,现下齐齐跪地,叩拜高呼:“恭迎储君回宫——”
小和尚面对如此场面并不紧张,想来是段景忱平日对他教导有加。
圆溜溜的眼睛转着,他饶有乐趣地看着跪了一地的官员,又仰面看了看小棠。
得到小棠首肯后,他对大臣们道:“平身——”
“谢储君——”
小棠对众人道:“储君刚回宫,对朝堂之事尚不了解,现命章纵为太傅,教导储君治国之方,辅佐朝政。”
章纵跪地:“微臣领旨。”
小棠又道:“岭南军勾结禁军,发动叛乱,此乃大齐危急存亡之际,我在此恳请诸位大臣,摒弃前嫌,齐心协力抵御外敌。”
他说完这句话,众人再次整齐跪身。
“臣等愿听公子调令,辅佐储君,共御外敌——”
浑厚的声音震彻天地,紫禁城一派不可侵犯的威仪。
小棠望着对自己俯首称臣的众人,眼底一片幽静。
他继续道:“朔北援军赶到前,我会亲自率军守城,不惜一切代价,绝不让会叛臣阴谋得逞。”
不惜一切代价的含义是什么,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几万晏林军对阵几十万反军,胜算渺茫。
他完全可以指派其他武将出战,即便皇城失守,他非真正的皇室之人,大可远走高飞,保自己性命。
而他已毅然选择为大齐冲锋陷阵,这样的果决态度不觉间感染了众人,高墙之内,北风凛凛,仿佛只要他们精诚合力,战局必胜。
“公子……”
而这时,人群中,有人隐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发问:“皇上……当真被人害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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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武百官退下,住持方丈也拜别离去,小棠牵着九皇子段熹年的手,走到两具孤零零的尸首跟前。
死人没用处了,所以他们不会浪费力气为她们收尸。
“怕么?”小棠问。
小九儿摇摇头,竖起手掌,念了声阿弥陀佛,默默为她们超度。
“这两位施主,是我的嫂嫂和侄儿?”他问小棠。
小棠沉默片刻,告诉他:“她们是太子余孽。”。
小九儿点点头,没说话。
“本该死罪。”小棠道:“现在尸首如何处理,你是储君,你来决定。”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和尚慈悲道:“将她们厚葬皇陵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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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督府成了禁地,方圆十里由禁军把守,任何人不得靠近,违者格杀勿论。
一行人回到空旷阴森的府宅,何暮川的伤在路上缓和了不少,已经不再呕血了,谢慈却担心不已,进院后忙对他道:“师父先回房歇息,我这便叫郎中来……”
啪!
一句话没说完,何暮川倏然转身,在谢慈的脸上落了重重一巴掌。
耳朵里一阵嗡鸣,谢慈僵在了原地。
虽心知自己犯下了大错,却未料师父会下如此狠手打他。
还没完,一个巴掌还没缓过来,何暮川紧接着扇了他第二下。
然后是第三下,第四下。
谢慈不闪不躲地承接着他的震怒,心中默数到第十下的时候,何暮川终于停了手。
不是打够了,是没力气了,谢慈看到他苍白的手腕在发抖。
“师父……”
“别叫我师父!”
谢慈喉咙艰涩地滚动,缓缓屈膝,跪在了地上,“徒儿认错。”
昨夜发生了什么,谢慈不敢隐瞒,把皇子的尸体带到何暮川面前的时候,他便如数交代了。
只是讲的时候,他刻意略过了某些细节,比如崔奉宁的蓄意引诱,他只说自己欲望上头,故将一阉人带回来承欢,这才一时疏忽大意,让袁盛榕有机可乘。
“是徒儿糊涂,请师父责罚。”
何暮川闭上眼睛,缓了缓气息,“那阉人在何处?”
谢慈一怔,回答道:“昨夜打斗时,误伤了他,正在别院休养。”
他说完,何暮川二话不说,转身便往别院去了。
满身的愤恨无处发泄,他不会放过崔奉宁。
谢慈惊出一身冷汗,猜测到何暮川要做什么,未经准许,兀自从地上起了身,快步跟上前去,“师父你要干什么?”
何暮川寒着脸不理会他,带着杀气,疾步踏进了别院。
却在伸手破门的时候,被谢慈结结实实地挡在了身前,“师父!”
谢慈抵着门板,解释道:“昨夜之事是我失职,与他无关,你饶他一命。”
“让开。”何暮川不容商量的语气。
谢慈咬着牙,不肯动弹,固执的态度无疑火上浇油,让何暮川怒意更深。
“他只是一个身份下贱的奴才。”谢慈软下语气道:“影响不了我们毫分,你放过他,师父。”
谢慈为别人求情的样子,何暮川第一次见,亲手养大的徒儿,忽然让他陌生。
向来,除了师父的命令,他是什么都不在乎的。
一种遭受背叛的感觉侵袭全身,何暮川气愤到极点,只觉浑身发冷。
“只是个奴才,你却不惜忤逆师父,也要护他一条贱命。”
谢慈愧疚垂眸,无话可说。
“谢慈。”何暮川声音颤抖,双眸锋利如刀,“要么,你现在亲手杀了他,要么,从今以后,我不是你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