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微变

阿鸢和萃欢退出去后并没有立马离开，而是候在门外，待晚膳送进去之后，需要宫女布菜，萃欢怜悯的看了一眼阿鸢，“你在殿外候着吧，我进去就行。”

只见女子低垂着脑袋看不清神色，柔顺地应了声是。

王德刚还没注意，这会才看到阿鸢脸上的伤，他给吓了一跳。

“哎呦，阿鸢姑娘，你这是……”

不可能是因为自家皇上受的伤，皇上虽然为人性子冷了些，但对女子还是很宽和的，更何况阿鸢还入了他的眼。

那就只能是因为王婕妤了。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脸上的红肿竟如此严重。

他虽和阿鸢接触不算多，但也清楚阿鸢的性子，是个稳重懂事的，断然不会犯什么大错。

宫女虽是奴才，但也是有尊严的，况且面容不整去伺候主子也是大不敬，所以一般的惩罚都会避开脸颊。

阿鸢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王德久久得不到回应，也没生气，因着想起阿鸢前不久也受了伤，他心里不禁升起一抹同情，“前不久的那药，对治着红肿外伤也是极有用的，阿鸢姑娘回去记得按时擦药。”

“多谢公公提醒。”

此时在微凉的晚风吹拂下，阿鸢原本发懵的头脑已经逐渐清醒，但越是清醒，脸上的伤就越疼。

她此时有些迷茫，不是她的错她却被扇了一巴掌，今天这只是一件小事，但谁知道往后会不会还有无数件这样的“小事”。

她才十几岁，距离被放出宫还有十年，这漫长的十年，她真的能熬过去吗？

在宫里，她一个小小宫女，在各种贵人眼里就是贱命一条，谁会在乎……

原先她想着低调做人做事，但目前看来好像是不行了，不知怎的她似乎入了王婕妤的眼，若王婕妤如贤贵太妃那般好性子，这自然是件好事，可偏偏她不是。

王婕妤说她扯了她头发，若不是皇上刚好到来，她恐怕此时已经被打得不成样了，现下虽没有什么实际的惩罚，但谁知道过后呢。

阿鸢心里有些绝望，王婕妤罚人虽不致死，但看之前的种种，她绝不会轻饶自己。

内殿里传来低沉的男音，闻言阿鸢内心升起一抹希望，皇上在……那是否他能稍微护着她一点……

内心的希冀只刚刚升起一点，就被里面传出的娇嗔给打破了。

阿鸢苦笑，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里面的是他的宠妃，孰轻孰重她有自知之明，她何德何能让他撇过自己的宠妃来护着她。

但若是她不是宫女了呢……

是不是就不是谁都能欺负她了？是不是就不用成天受伤了？

阿鸢想得出神。

不，不行，不对！她的初衷不是这个……她还要出去的……

阿鸢仿若在此时看到了一条全新的路，但她还未来得及细看，就被她原先的愿望给拦住了眼。

恰好此时吹来一阵凉风，加上脸上刺痛的伤，让她又开始模糊的双眼变得清明起来。

是她最近被绞得心乱了，有些魔怔了。

阿鸢摇了摇脑袋，把脑子里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晃出去，只在心里不断祈求着老天能眷顾她。

就在阿鸢胡思乱想的时候，萃欢退了出来，她见阿鸢还在发呆，以为是被刚刚的事吓傻了，心中怜悯更甚，顿时立马走到她面前，轻轻推了推她，“无事了，你运气好，皇上只罚你一月月例，娘娘没有说什么……好了，今儿守夜也不是你，你赶紧回吧。”

骤然听到只是如此轻的惩罚，阿鸢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眼里瞬间泛起了泪光，“真……真的吗？萃欢姐姐，真的就这般吗？”她嘴唇发抖，内心满是庆幸。

这是她刚刚未敢想的结果。

“是，皇上金口玉言，自是不会反悔，只你以后要多加小心，今日是你运气好，但日后万万不可再像今日这般。”萃欢看阿鸢这般模样，叹了口气，轻拍了拍她，温声说道。

她性子温和，虽是王婕妤的陪嫁宫女，是延福宫的大宫女之一，但对别的下人也都是温和有礼，对阿鸢自然也是，此时看着她这般怯怯的模样，更不会为难她，轻推了阿鸢让她赶紧回去。

阿鸢胡乱擦了擦眼泪，福了福身，“那阿鸢告退了。”

深夜，阿鸢辗转反侧睡不着，脸上的伤虽然擦了药膏但隐约还有些疼痛，明日也不用她当值，索性她就爬起来不睡了。

因为怕吵醒同住的彩叶，阿鸢就只是摸黑随意套了一件衣服，头发没梳，任由它如瀑布般散着，一贯放下的厚厚发帘也没整理，随意的散在两侧，露出饱满洁白的额头，脸侧虽还微微肿着，却并没有影响她精致的容貌，反而更增添出美人的无助与柔软。

阿鸢就这么就着月亮撒下的清辉，趴在窗台发呆。

此时尚未入夏，树上并无知了鸣叫，外头万籁俱寂。

曾何几时，在这样的夜晚里，她也睡不着，但阿娘都会搂着她给她说故事，那时的夜晚从来没有像此时这般安静。

不知不觉中，阿鸢的眼模糊了，隐约之间好像看到一道人影朝自己走来。

阿鸢双眼一眨，满眶的泪水顿时包不住了，一颗颗的如珍珠一般落下。

她有些发愣的盯着眼前人，月光的清亮倒映在她如玻璃般的眼底，更显得楚楚动人。

是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