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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是驹不是桔(2)

黄昏的火烧云耀眼夺目,如漫山遍野的红杜鹃,一丛丛、一片片,热烈的向世人展示美丽。

把批阅好的奏折放在托盘里,让依卢和李桔一起送去中枢阁,白胜男指了指酸疼的腿,姜严华正在给瑾儿画画像,叨叨着把璎珞画好就去,余光中却见她撇了撇嘴满脸不悦,忙放下毛笔,走过去给她揉按。

“画画比我重要?”

宠溺的拽了拽她垂在腿边的手指,讲着望琅寨的趣事逗她开心,然后才道,“每次都是依卢和詹泰去送,你这次支开桔子,是有什么事吗?”

不遮掩内心的想法,姜严华认为夫妻二人本是一体,就该坦诚相待,如果算计自己的枕边人,那可是比畜生还不如。

“我有件事需要你如实回答,和李桔有关。”

“你问。”

手上的动作没停,姜严华褪去她的鞋袜,按照从太医那学来的手法按着足底。

“你是哪年,在什么地方捡到的李桔?捡到他的时候他多大?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征?”

姜严华是个很随性的人,认为人与人的相识是宿命,不用刻意强求,也无须闪躲,所以捡到李桔的时候,除了觉得这个孩子可怜之外,没有过多思考。

他记得那个阴雨绵绵的清晨,只剩半条命的李桔趴在水坑里,头上粘着枯叶和小树枝,脏兮兮的像个丧家之犬。

那时的李桔又瘦又小,穿着朴素的藏青色棉麻袍子,昏迷中仍瑟瑟发抖,看着也就五岁左右,但郎中却说这孩子有六岁半了,而且有天生的心脏疾病。

李桔身上没有任何信物,身上也没有被殴打的痕迹,倒是有几处摔伤。唯一醒目的是左臂弯处有个伤疤,看着像新的,但已经看不出新伤疤覆盖下的旧伤疤是什么样子。

当时的李桔感染了很重的风寒,烧了六七天,尤奶奶觉得这孩子肯定会被烧傻,但老天爷保佑,李桔只是忘记了很多事,并没有傻掉。

“他告诉你自己叫李桔的?”

“嗯。他什么都忘了,就记得个名字。”

放下左腿,把右腿抬到怀里,姜严华把她的脚塞进衣服里,埋怨道,“都入夏了,脚还这样凉,许澜说你是怀瑾儿时候征战伤到元气,你怎么就不知道爱惜一下身体?”

白胜男没有理会他的心疼,坐起身子,鼻尖碰上他的,“有没有可能他不是叫桔,而是驹?”

蹭了蹭她的鼻尖,跃到软榻上把她拉入怀里,俯身落下一个吻。拔下她头上的金篦插在自己发间,姜严华趁她发火前道,“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可薛永谦的话不能全信,那是个为了保命什么都能豁出去人,谁知道他是不是为了活命拿桔子踏脚?”

“就算他是李瑞的儿子,只要他发誓不谋反,我也不会杀他。”仰着脸,白胜男摸了摸他光洁的下颚,四目相对,“那孩子拿你当父亲,我看得出来。”

提到父亲两个字,姜严华有些难过,他无法表达自己对父亲是什么样的态度,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一个好父亲。

在教导桔子的这么多年里,姜严华自认没有尽到父亲的职责,可桔子却认定了自己,好几次偷偷对着装睡的自己喊爹爹。

“我不希望桔子和李瑞有瓜葛,即便你真的不会对他下手。”

起身与她并肩而坐,姜严华支开窗子看了一眼外面,李桔还没有回来,徐名越和莽古守在门口,调皮的莽古驷不知道在哥哥耳边嘀咕着什么,招来莽古的一记暴锤。

曾几何时,李桔也这样自在又轻松的活着,小小年纪就能充当自己的左右手。只是他选择了陪自己入宫,选择了束缚。

“仇恨这种东西,是很容易被煽动的,哪怕像桔子这样对亲人已经没有印象。我不担心你会处置他,却担心他会记恨你、伤害你。”

“只要你舍得,我可以放他走。”

李瑞叛国带来的伤害,是白胜男此生都无法抚平的痛苦。她虽从无尽的痛苦中涅盘重生,但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她宁可不要成长,也不要那样撕心裂肺的失去。

将她神色的变化收在眼里,揽着她肩头的手加大了力度,姜严华道,“我们都知道李瑞窃国,但你看万岳。桔子如果是李瑞的儿子,那么你与他就是杀父之仇,灭门之恨,哪怕世人都说李瑞是咎由自取,桔子也不能不报仇。”

白胜男认为,如果李桔真的是李驹,这个消息还是应该由姜严华主动告知,否则一但被有心之人利用,李桔定会记恨姜严华,甚至会因为年少冲动做出什么傻事。

姜严华则觉得,既然桔子忘了过去,那就不要再让他想起来,甚至可以编个身份骗他。人生如此之苦,能开心一天,也是好的。何况,让李桔想起过去,并不见得是好事。

两人争吵了几句,又是以姜严华道歉而终结。只是二人并不知道,李桔在镇国寺就捕捉到薛永谦听见自己名字时的诧异,所以曾偷偷去天牢见过他。

薛永谦见到他后,没有寒暄,直接让他撸起左边袖子,并指着臂弯处的烙印告诉他,陈旧的伤疤是他姐姐李萍萍烙下的,新一点的是他薛永谦烙上的。

至于为什么在他的胳膊上留下疤痕,薛永谦没说,但从那双眼睛里的恨意,他也猜到了是和父辈的仇恨有关。

“你是李瑞的儿子,李驹,小字裕郎。”

李桔牢牢记着薛永谦的这句话,却不敢问,也不敢查证。他害怕自己是李瑞的儿子,就像害怕失去三哥那样,只能狼狈逃离。

把奏折交给中枢阁后,依卢和中枢阁的女婢子闲聊了几句,两人笑吟吟的说了几句看似无关痛痒的八卦,心里却从这些消息中筛选着最有用的部分。

“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

李桔不敢看依卢的眼睛,因为那双眼睛里盛满了自己可望不可及的真诚。

“你和侯爷说没?”

镇国寺刺杀事件发生前,李桔和依卢承诺,只要过了正月就和三哥说两个人的事。先让女皇赐婚,他会努力攒钱在京师买一座宅院,等依卢出宫就成婚。

但薛永谦的话,让他犹豫了,他害怕自己是反贼的儿子,更不想让明媚的依卢有污点。

“到底说了没?”

依卢很坦荡,性格豪爽,这也是李桔喜欢的地方,但这次,面对依卢的追问,李桔选择了逃避。他不知道除了逃避还能做什么。

快步走在前面,李桔不似从前那样善解人意的等她。依卢吃力的跟在他身后,追问了几句,仍旧没有得到回复。

快步跑到前面拦住他的去路,依卢大胆的按住他的肩膀,正要泼辣的质问,余光中换防的侍卫正朝这边走来,她连忙把李桔拉到假山里面。

“李桔,你不对劲,你知道吗?”

“我知道。”不敢看她,李桔盯着自己的脚尖,声音如蚊子般嗡嗡着,“依卢,咱们的事还是算了吧,我……我喜欢上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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