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李代桃僵

轻影问：“你们殿下如何得知，锦禾公主就在安京城中？”

或许莫珩对锦禾公主也是有情的，并不忍心将心爱之人杀害，于是乔翘成了这场阴谋的替死鬼。

若莫珩设计了一场李代桃僵的戏码，那锦禾公主的失踪便是这场戏的开端，乔翘落入莫珩之手后被杀害分尸，伪造成被野狼啃食的模样，就是为了掩盖死者的真实身份，至于和尸体一同掉落的金银首饰，自也是用来掩人耳目的。

按理说，有人替自己丢了性命，得利者应该躲得越远越好，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折回旋涡之中。

沐凡犹豫良久，嘴唇起起合合，不知如何开口。

菀娘子在一侧瞧见他略显羞怯的表情，打趣道：“愣小孩，害羞什么呢？怎的，姐姐这身衣裳比你挑的好看？”

沐凡年纪小，本性纯良，被菀娘子的话调侃得面色通红，纠结良久，只“嗯”了一声，生怕得罪了菀娘子。

菀娘子只当他脸皮薄，得饶人处且饶人，自觉地扭头挑衣裳去了。

“轻影姑娘，借一步说话。”沐凡硬着头皮将轻影带到了无人的角落，道：“殿下在莫珩的身上发现了吻痕，很是新鲜，小的带人搜过莫宅，里头的丫鬟婆子拢共就三人，还都是上了年纪的，不太可能会与莫珩有感情羁绊，而莫珩向来是清流做派，在外从不沾花惹草，所以殿下怀疑，锦禾公主可能跟来了安京城。”

轻影道：“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是你们这般大张旗鼓地在街上搜寻，不怕打草惊蛇？”

沐凡为难道：“殿下进宫前匆匆审问过莫珩，莫珩什么都不肯说，眼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只有找到锦禾公主，才能回击宣王妃的责难，也好堵住朝臣们的悠悠众口。”

沐凡向来对李南絮忠心，李南絮对轻影的偏爱他也看在眼中，他知轻影不会袖手旁观，故而知无不言。

轻影观沐凡做派，想必他已命人盯紧了城门，锦禾公主若当真在城中，倒是好办了许多。

轻影问：“你能带我去见莫珩吗？”

沐凡急切点头：“他已被下了狱，这是殿下留下的令牌，凭此令可自由出入。”

轻影接过，跟着沐凡匆匆赶往了大理寺狱。

牢狱里阴暗潮湿，方踏入几步便闻得一阵腐烂的霉味，轻影捂了捂鼻子，从湿答黏腻的地上踩过。

莫珩正被五花大绑在行刑架上，两侧木架上的刑具正泛着锃亮的雪光，头顶一扇天窗漏出几缕光线，晦暗不明地打在莫珩的脸上，他的嘴角噙着血，一双眼竟带着笑意注视着地面。

行刑的狱卒见到沐凡和轻影，先行退到了一旁，一时间，密闭的牢室里只能听见莫珩吃力的喘息声。

轻影的视线从他伤痕累累的身上掠过，停留在他的下颌，看到了那似蚊虫叮咬般的吻痕，道：“难怪今日你假装疯魔，一再强调自己杀害了锦禾公主，原来是在混淆视听，意图在我们心中种下锦禾公主已死的种子。”

莫珩的身上尽是鞭痕，殷红的血透过衣料不受控制般往外渗着，他却一声都未吭。

轻影见他未应声，又道：“其实你很聪明，几乎瞒过了我们所有人，你甚至不惜以自己一命去换锦禾公主的一线生机，是我们误解了你，你并非薄情寡性，你是至情至性，只不过你用错了法子，为了一己私欲白白害了乔翘和绿央两个无辜女孩的性命。”

莫珩听她如是说，嗤笑着抬起眼来：“你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就是死，也不会告诉你们锦禾的下落。”

轻影并未理他这句话，继续道：“其实我们一早便该想到，若你当真想杀害公主，刺客袭击送亲队伍时，柳全一行直接一刀了结公主就好，何必大费周章地将公主劫走，无异于画蛇添足。公主脱离和亲队伍的视线后，你们利用乔翘这个倒霉蛋伪造了公主被害的假象，所谓的让心爱之人死在自己怀中，都是借口，真正爱一个，只会让她长久安乐地活着。”

“长久安乐。”莫珩嘀咕一声，咧嘴笑起来，满口的血牙看得人触目惊心：“若非逼不得已，谁不想长久安乐地活着？皇帝陛下一纸诏书便能断人命运、定人生死，当年的程家是如此，如今的锦禾亦是如此，若非朝廷腐败，锦禾又何须去和这劳什子的亲？”

莫珩说到最后一句几乎咬牙切齿，血红的双目仿佛要将轻影吞噬。

轻影被他这番话激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她仓皇问道：“当年的程家？你又知道些什么？”

莫珩道：“我只知道，有的人并非天生坏种，只是一步一步被逼向了深渊，我从不相信程鹤川会通敌，但我也痛恨他的无能和蠢笨，若非他过于信任斥候陆昂，过于信任澹州军，又如何会断送程家军的前程，漠北一役又如何会败？他绝非良将，他就是一个蠢货。”

“你闭嘴。”轻影一把拎起他的衣襟：“你休要再胡言乱语一句，我只问你，你所说的斥候陆昂、澹州军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朝廷的卷宗可没有任何记载。”

“呵……”莫珩嗓音嘶哑着，喘出满口的血，道：“梦公，呵呵，梦公果然说的没错，这世上终归还是有人放不下程家，楚姑娘，你可要小心点。”

轻影静静地注视着他，眼里积蓄的冷光仿佛要将人冻透。

莫珩仿似知道些什么，却又像是被梦公洗了脑，变得对朝廷怨言颇深。

轻影问：“梦公还说了什么？”

莫珩蓦的眯了眯眼，露出诡异一笑，凑到轻影耳边道：“你把我放了，我便告诉你。”

轻影无声看着他，神情犹豫。

她不确定莫珩知晓程家军多少，亦或者说，梦公向他透露了多少，若是有不同于柳全的关键线索，倒是可以放手一搏。

莫珩又道：“以我之命换三万将士昭雪，于楚姑娘而言，不划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