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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养寇自重

此地已是陵州地界,但距陵州城尚有半日脚程,山间湿漉漉、凉飕飕的,一张张各怀鬼胎的脸被冬雨浇得狼狈不堪。

刀刃在喉,山匪头子举起双手,呈投降姿势战战兢兢地看向他的兄弟们:“你们把刀放下,放他们走,快。”

“二当家,我们先撤吧,大当家的命在那丫头手上呢。”

“是啊,咱还有一些存粮,够吃一阵子了,救大当家要紧。”

山匪们已经有些松动,他们虽落草为寇,但在一起拼杀多年,颇讲兄弟义气。

可他们的二当家却并不这么想。

只见人群中一个着灰麻短衫的男子猖狂地笑了一声,他抹掉脸上的雨水,振臂高呼道:“兄弟们,咱们龙虎山向来都是强者为王,大当家既然技不如人,被一娘儿们挟持,那他便不配做我们龙虎山的老大了。”

“这……”山匪们陷入两难之中。

二当家继续道:“兄弟们,杀了这帮狗官,抢走他们的粮食,咱们就可以好好过个年了,给我接着杀——”

仿佛是被“过年”二字鼓舞,山匪们蠢蠢欲动的心又开始膨胀,眨眼间又像涛浪一般朝他们袭来。

肖鸣谨记杨砚书的吩咐,带着两名羽林军从侧翼反击,想要杀出一条血路。

“看到没?你的兄弟们并不在意你的死活。”轻影揪着山匪头子的衣领,声音听不出情绪,却绝不是在可怜他。

“姑奶奶,求,求你放了我,我把这车粮食分你一半……不,不……你都拿走,饶我一命……”山匪头子连声音都在颤抖,一不留神尿了裤子。

轻影鄙夷地敛了敛鼻子,一脚将人踹倒在地,继续将刀抵在他的喉咙:“其他州县的山匪纵使打家劫舍,但都不敢动官差,你们龙虎山竟嚣张至此,说,是谁在给你们撑腰?”

山匪头子早已吓破胆,五官被雨打得七歪八扭,吞吞吐吐道:“没,没有,没有人撑腰。”

“当真?”轻影手上又重一分,有丝丝缕缕的血顺着他的脖颈流下:“那我问你,你在这山里当了多久的匪?”

山匪头子道:“十,十多年了。”

轻影想起河庭州的匪,两州都是边境之地,一北一南,确切地说,河庭州比陵州更贫瘠,匪患亦是治理的重中之重。

但是河庭州的匪是怕官的,就如耗子怕见猫,几乎还未来得及发展壮大便会被剿灭在摇篮之中。

而眼下的土匪窝至少有百人,这还不算在老巢没有出动的。

杨砚书也意识到了这窝山匪不对劲,他带的这一队羽林军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个个身手矫健,不说以一抵百,以一抵十不成问题,竟会被山匪纠缠如此之久。

山匪数量太多了,打斗间又有数人从草林间涌了来,且他们的兵刃竟也是统一的窄背刀。

“养寇自重。”杨砚书的怒火一下便窜了上来了:“陵州竟有如此欺上瞒下的奸官污吏。”

两个羽林军正将他护在马车前,山匪们不断攻来,红刀白刃频频探到杨砚书眼前,羽林军快招架不住了。

耳边凉风呼啸,山林震荡。

轻影目光落在那个二当家身上,此人体型高大、身手敏捷,一招一式狠戾果断,不像是挥刀乱砍的山匪,更像是一个杀伐果决的军人。

即便他是二当家,但他的号召力却一点不比这个大当家逊,或许大当家是幌子,他才是整个龙虎山真正的主人。

轻影挥刀将脚下人的衣衫斩裂,拧成绳,将人捆成了一条咸鱼,丢给身后背弯刀的汉子:“宁大哥,看好他。”

紧接着,她将背后的包袱一颠,一柄包裹严实的青黛剑便抖落出来,她在半空握住,目色骤然变沉,像阵旋风杀进了人群中。

她的目标明确,抓二当家问个明白。

那二当家似是感受到了危险,眼神一转,直直朝杨砚书袭去。

杨砚书身侧的羽林军竟是不敌他,三两招便被击散,转瞬间,一柄刀便向杨砚书刺来。

杨砚书的瞳孔骤然一缩,雪色的刃映在他褐色的眼底,他攀附在马车上的手忍不住紧了紧,但肩颈依旧保持着读书人的风姿。

“哐”的一声响,二当家手中的刀被一股刁钻的力量击散,待他再度蓄力时,突然出现的女子像一道鬼影从眼前闪过,毫无声息地将刀斩成了两半。

他心中猛的一骇,怒目圆睁地看了轻影一眼,轻影却并没有给他留任何反抗的机会,身子从车檐上攀过,借着甩出的力量凌空踢向他的脸,他来不及躲避,猝不及防地倒在了水洼中。

待他再想爬起时,轻影的腕中剑已潇洒地挽了个花,指向了他的胸膛。

耳边尽是雨落声,轻影像是夜里的孤煞,所过之处片甲未留,血水染红了整条山道。

“擒贼先擒王,你们的大当家、二当家都在我手中,不想死的,就赶紧滚。”轻影的脸被雨水浇得一片冷白,纤细飘逸的身影满是凛冽的寒气。

山匪们眼见势头不对,一步步朝外退去:“兄弟们,先撤,撤。”

落草为寇本就是为了求生,山匪们眼见打不过,自然不想将小命都交代在这儿,很快便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杨砚书长舒一口气,跌跌撞撞地踩过水坑,朝轻影双手交叠,行了一礼:“感谢姑娘相救之恩。”

轻影并未搭理,而是一把拎起二当家,同那大当家捆在了一起。

“胡老二,你竟敢不顾老子死活?你还记不记得,五年前,是你求着我收留的你?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山匪头子开始了狂吠。

二当家也毫不示弱:“兄弟们好不容易遇到肥羊,你许老大的命与半年的口粮比起来,不值一提。”

“你放屁,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巴不得我死了,你才好当这个大当家。”

轻影将青黛剑在一尸体身上擦净,蹲在二人身前,不疾不徐道:“两位都死到临头了,争这些还有意义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许老大颤颤巍巍地闭了嘴,胡老二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很是不服。

杨砚书走到两人身前来,略带怒意道:“你们究竟是受了谁的庇护,竟敢对朝廷的赈灾粮下手?”

轻影闻言,诧异地看了杨砚书一眼,她未想到,这个文邹邹的官老爷反应还挺快。

夜黑风高,她这才看清他的脸,旋即拧了拧眉:“杨砚书?”

他不是翰林院的人吗?

“杨大人不在安京修书撰史,怎会来这偏远的陵州?”轻影的语气不慎友好。

她承认,自己对杨砚书有些先入为主的偏见,杨氏一族是皇后的族亲,个个都是贪功享乐的主,她实在无法将杨砚书与冒雨前行的官差联系在一起。

杨砚书未说什么,只是一眨未眨地盯着轻影,仿佛认识了她很久。

倒是身旁的肖鸣解释了一番:“陵州大水,新任刺史柳叙言递奏本回京,说是陵州灾情严重,民不聊生,故而陛下封杨大人为宣抚使,此次入陵州是来赈灾的。”

“哦?”轻影的语调依旧很淡:“那杨大人来得正好,这伙山匪恐与陵州的官员勾结,杨大人可得好好审问一二。”

许老大闻言,眼珠转动,能屈能伸道:“若是我供出那人,大人,女侠,你们可否饶我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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