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神明

华夏联盟最终被评定为一级文明。

出结果的时候，星际文化交流中心的使者哈苏娜已经离开，但华夏联盟的情况没有和她预料的相差太多——

在测定评级的来信中，星际文化交流中心委婉地表达了对他们没有神明的震惊。

毫无疑问，哈苏娜说得对，没有神明这件事的确影响非常大。

更重要的是，在华夏联盟一跃成为一级文明之后，最高联盟长连续收到了很多封联络的信件，而其中占据了大半篇幅的就是在介绍自己文明的神明以及询问华夏文明的神。

——甚至于他们与他们的神明之间还是可以互相交流的！

虽然一来一回的交流需要耗费几百年的时间，但对于星际联盟人均几百岁的健康水平来看，不过是一代人罢了。

怎么说呢，这几封来信看得最高联盟长是一愣一愣的。

……如果不是这几个一级、甚至是特级文明联盟都一起发癔症，那就只能说明“神”是真实存在的。

“神”居然是真实存在的？

这对最高联盟长的冲击非常大。

而最终使他的三观摇摇欲坠的，还是他从特级文明那里借来的科普材料。

——神虽然无法直接参与赫潮与人类之间的战争（据说是因为维度不同），但是他们用神力开发了人类的精神力，并在人类的身体中种下了“种子”，用以使人类的精神力能够“成长”。

而这颗“种子”，在人类这边，就被称为“内置神核”。

单看这段话看不出什么、甚至还会觉得是不是太迷信了，但翻到后面，就会发现这材料书册还用了半册的内容来证实这段说明的真实性。

最高联盟长仍旧觉得不稳妥，于是又用了些方法和手段得知了更多关于神的讯息。

幸运的是，神的存在对于所有的星际联盟来说，都是值得炫耀与分享的“荣光”，最高联盟长几乎没有费太多的力气。

……而在看完这些内容后，感觉自己三观都被重塑了的最高联盟长连夜把信得过的高级官员们叫来开会。

在这些人全都看完后，最高联盟长又在其中挑选了一部分人，又去研究所那边薅了几个对这方面有些研究的老教授，一行人裹着水泡就滑去了铁浮图的地下藏书室。

这里现在不光是被那边的铁浮图密切守护着的，在华夏联盟这边的入口，也在地面上安排了军队驻扎把守。

也不是不想让所有人都去，而是总要有人留下来主持大局。

在一个月后，这部分去翻看“古籍”的人带回了消息——

华夏联盟在非常久远的曾经，应该是有神的。

那些当时被认为是“神话”“传说”的内容，现在都被带去的教授依次复刻到华夏联盟的电子书库中。

电子书库是最近各个城市的研究所加紧联合研制出来的“线上学院”，无偿向所有人放开，只要愿意，、完全可以从电子书库下载书籍阅读。

即使不清楚铁浮图是怎样艰难地保存下这么多书籍的，但书籍的再度出现，无疑补足了华夏联盟几千年的历史，让现在的人类得以窥见过去的一星半点。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本来最高联盟长也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在“神”的出现，让他对曾经的一切产生了迫切的渴求。

在曾经的曾经，华夏联盟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华夏的神消失了所有的踪迹？

*

宁芙已经连着一周都在做奇怪的梦了。

这些梦之间好似有联系，但中间也有跳跃的空白。

白天要出摊做生意，夜晚就连续做梦，好在这些梦并不耗费她的精力，没有一宿起来更为劳累的感觉。

而宁芙旁观了这些天，基本断断续续地看完了人鬼妖三族抗击赫潮的全过程。

毫无疑问的，虽然一开始的基数更为庞大，但有限的人妖鬼三族终究难以抵御来势汹汹的赫潮。

宁芙看着遍地残肢的噩梦一般的景象，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些喘不上气。

就好像——

她也曾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一样。

曾经的家园被毁，土地被侵蚀，来不及转移的动物与植物或是只余几根沾血的兽骨、或是僵直枯死然后变为灰烬，人族与妖族一退再退。

鬼族因为没有实体的缘故，并不受现实陆地的限制，一度成为抵抗赫潮的主力军。

但它们很快就发现，虽然作为鬼、可以飞天也可以遁地，然而一旦触碰到那黏糊糊还拉丝的血锈，它们就会被“吸收”。

被“吸收”的鬼再也没有出现过，与人族和妖族的死亡无异。

赫潮侵蚀的范围再度扩大。

——不知道是不是宁芙的错觉，她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梦，并觉得梦中赫潮的侵蚀速度与规模已经远超现实，这么快速与凶狠的吞噬，要是放在现实中，还什么华夏联盟，人类估计早就灭绝了个干净。

蚁多咬死象。

——繁殖快，攻击力强、每一种类又几乎能够相互辅助的异种太难打了。

……陆地就这么大，总有退到头的时候。

当退无可退的时候，就只能拿起武器拼死一战。

如果固有一死，死在抗争的道路上、总比无力反击要好得多。

“怎么说、老子死得也不窝囊！”

有人喊着冲进了异种群。

越来越多的人、妖、鬼冲进了异种群。

最后，人妖鬼三族的联盟终于在某一日分崩离析——不是因为背叛或者另有想法，而是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几乎一个都不剩了。

宁芙慢慢走着、走着，踏遍了天地间的血山血河，眼睁睁看着还温热的血液浸透已经濡湿的土地，又被蔓延过来的粘稠锈潮吞噬。

整个世界似乎都变成了血红色。

她停下了脚步。

异种是不吃植物的，在赫潮还没来得及侵蚀的一小块地方，她看到了一朵枯死的浮寒花。

花瓣已经扯落了个干净，花茎趴伏于地面，曾在风雪中也傲然绽放的浮寒花死在发软的土地上。

——宁芙从有意识就知道，她是这天地间唯一一朵浮寒花。

这曾是她“孤独”的来源，现在在梦中，又变成了肯定的佐证。

这是她自己。

前面已经无路可走，身后是“狼吞虎咽”的赫潮，宁芙蹲下身，看着自己的手从花茎上穿过。

不知道是梦带给她的影响增强还是减弱了，她的心情好似又平静了下来。

血锈最终还是没有放过这一小片土地，干枯的浮寒花不复存在，宁芙的身边却出现了降临的神光。

对于神来说，“降临”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是巨大的，无论是对这个世界、对这个世界的子民、还是祂们自身，都要耗费巨大的“代价”。

但在这片已然了无生机的世界，“子民”们一个不剩，世界离崩塌只有一步之遥——对于世界的代价似乎又是微不足道的了。

于是在梦的最后，无法直接插手的神明终于一一现身，他们闭目不言，好似对现在的一切熟视无睹、又好似已然接受。

宁芙看到了许多熟悉的神。

总是走哪儿亮哪儿的河州神女霄明与烛光，酷爱花花草草的女夷，面容狂野威严但老偷偷塞给她丹丸的西王母娘娘……以及，几乎把她带大的青女阿姐。

青霜玉女向来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慢慢覆盖了冰冷的寒霜，宁芙知道，这是祂使用太多神力所带来的“副作用”。

她徒劳地张了张嘴，嗓子却干涩的发不出任何声音。

西王母娘娘睁开了祂如豹子般冷厉的双眼：

“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