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绝版的画
夏荀的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声音平淡地叙述着。
“在你没搬到这个巷子里之前,我一直都住在你家。”
“我家?”胡一蝶差点喷出来刚刚喝下的一口茶。
“嗯,我在7岁的时候,就和妈妈搬到了这里,租住在你住的院子里,房东是一位慈祥的老太太,院子里那棵海棠树就是我妈和房东太太一起种下的。”
胡一蝶立刻反应了过来,是那棵她奶奶院子里的海棠树。
夏荀继续说:“后来,我妈死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在这片儿流浪,妇联的人知道了我的情况,要把我送到孤儿院,但是我总是梦到那棵海棠树,梦到妈妈在树下等我回家吃饭,所以我总是偷偷跑出来,去那个院子里,看看那棵树。”
他语气平淡,没有一丝波澜。
“后来我满18岁,按照孤儿院的规定,我需要独立生活了,我终于可以回到这里,房东奶奶在半年前去世了,院子里又冷清了下来,没有人来打理和居住,我就自作主张地住在那里,直到你搬了进来,对不起,很多次晚上,我在院子周围散步,都吓到你了。”
胡一蝶深吸了一口气,短短的几句话,他就概括了自己过去的经历,那些藏在轻飘飘语气背后的真实故事,却是冷冰冰的现实。
“那你知道火灾那天发生了什么吗?”她轻声问。
“那场火灾就是那群小混混放的,听说是收到了一个女孩的委托,我见过她,她就住在街对面的那个小区。”
果然是钟可馨没错了!
“那天救我的人,也是你吗?”
他顿了顿,说道:“是我,我把你从火场救出来,送到了医院,猫咪也救活了,但是那棵海棠树…我没能救活它。”
胡一蝶在他的语气里听出深深的落寞,她不由得唏嘘起他的身世,也由衷地表达了谢意。
“谢谢你,夏荀,你救了我的命,如果没有你我那天晚上可能就葬身火海了…”
夏荀轻轻地垂下眼帘:“你真的很客气,一直说谢谢,不用谢,房东奶奶曾经对我很好,还有你,你投喂了我的猫,还有捡起我的画。”
“画?”
“嗯,那幅画着海棠树秋景的画。”
胡一蝶猛然想起,她搬到老院子的第一天,在便利店里碰到的那个黑衣人,黑衣人匆匆离开后,她就在地上捡起了一幅署名为“夏”的画。
原来夏不是画的名字,是作者的姓氏。
一切都说了通了,原来两个人的初次擦肩而过,居然是在那么早的时候。
提起画来,她忍不住赞叹:“我的天呐,原来你就是那幅画的主人!那幅画真的很漂亮,你是画家吗?”
夏荀终于面露了点点的笑意:“不是,我只是在美术馆打杂的。”
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奢望成为画家。
胡一蝶看着他磨碎严重的运动鞋,还有衣服上泛白的痕迹,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了眼前的男孩也同她一样,面临着经济的窘境。
她不禁觉得这个神秘的男孩和自己也是同自己一样的苦命人。
她鼓励着:“你可以努力试试的,你的画真的很美,色彩细腻温柔,像真的一样。”
夏荀莞尔:“其实有一个不情之请。”
“嗯,你说!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
“那幅画…可以请你还给我吗?因为那棵树已经不在了,我想留下那张画,作为纪念。”
胡一蝶心里一酸,她从来都没有想过那棵树会寄托一个人这么深刻的思念,一幅小小的画,居然有那么多的情感寄托,怪不得她一个外行人都会觉得被画中的景物所打动。
作为一个从小就缺乏母爱的人来说,她最能感同身受这种感受。
“当然应该物归原主,你等着我,我回家取过来给你!明天同一时间,我们还在这里碰面!”
说完,胡一蝶就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家里。
奇怪的是,她翻箱倒柜把每个角落都找了个遍,就是不见那幅画的影子。
沈蔷看她焦急的样子,问道:“什么世界名画啊?值得你这样找?”
胡一蝶从一堆书中抬起头,认真地说:“一幅绝版的画,寄托了一个人沉重的感情,可比名画宝贝多了!我就记得夹在书里了,哪本书来着……”
沈蔷看着她纯真的脸,心里不禁想,这个小丫头经历过那么多不公平的遭遇,怎么还是活得心思那么单纯,居然还相信什么感情?
反正她是不相信什么感情的,信那玩意儿还不如信点实在的。
她打开手机界面,不断地从签约老板和陈初承之间游走,保持着恰到妙处的暧昧,不过是她屡试不爽的撩汉套路而已。
签约老板已经在策划她的包装方案了,等她复工后就会迎来一波巨大的流量推荐。
陈初承也渐渐地和她熟络了起来,两人从医学小常识聊到了庆城的美食美景。
可能沈蔷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既想要得到名利和金钱,也在内心深处向往着纯粹的感情。
可惜,此时的她却还不知道,所有命运中看似免费赠送的礼物,都在暗处标好了价格。
一旁的胡一蝶脑海里反复滚动着夏荀谈到那幅画时恳切的表情。
她实在不忍心让他失望,但是眼下,她却无论如何找不到那张画。
沈蔷提醒到:“会不会是你拿着书,不小心掉在什么地方了,你想想,比如说学校啊,或者是你原来住的地方。”
胡一蝶脑子里轰隆得一声,一瞬间闪过一个画面。
应该就是她在钟明海家写作业那天,被钟可馨差点撕碎的那本书里。
她恍惚地记得是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不过她当时太激动了,只顾着和钟可馨吵架,忘记了查看。
她快速跑出家门。
身后沈蔷的声音喊来:“你去哪啦!我都给你点完晚餐了,吃完了再去找啊!”
“我不吃了!”
她骑上了单车,一溜烟地骑到了小区。
敲门了许久,门才被打开。
一张被纱布裹着像木乃伊一样的脸出现在门口,吓得她一跳。
“钟可馨,你神经病啊!吓死人了!”
“你才神经病吧?你来我家干嘛?”
钟可馨轻轻捂着整容恢复期的脸,一身粉色睡衣,堵在门口,没好气地朝着胡一蝶嚷。
不过,因为刀口的关系,她的嘴唇张开的范围有限,说起话来带着点大舌头。
“老爸不在家,家里就我自己,这里不欢迎你。”说着她就要关门。
“别废话,让开!”胡一蝶大力地推开门,直接冲到了客厅的沙发区。
“哎!我说你这个乡下人怎么一点没长进啊!还是那么粗鲁!”
胡一蝶现在懒得理她,她趴在地上,朝着茶几和地面的缝隙里望。
借着手电筒的光,她终于看到了躺在尘土里的那幅画。
她轻轻地把画取了出来,吹了吹它表面上的灰尘。
还好,没有丝毫被破坏。
她把画放在书的夹层里妥善地保存好,心里想着待会儿要去找个裱画的店,选一个漂亮的画框,再还给夏荀。
钟可馨抱着肩膀,狐疑地盯着胡一蝶跪在地上傻乐。
“你脑子坏掉了吧?公然来我家里偷东西!把东西交出来!”
“我看你坏掉脑子的是你吧?居然敢教唆别人放火烧房,违法犯罪?”
胡一蝶狠狠地盯着钟可馨肿得像馒头一样的眼睛,一步步逼近她。
钟可馨瞬间慌张了起来。
“你…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你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