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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 2 章

这是陈嘉之住进爱佑私立医院的第三天。

这三天又陆陆续续做了许多检查,到现在才算彻底安定下来。

最终检查结果:低分化,黏液腺癌。

陈嘉之本想打给瑞士的家庭医生Carter问问情况,想想又算了,Carter多次追求过陈嘉之,陈嘉之不想节外生枝。

刚在卫生间摆好洗漱用品,小姨陈萌打了过来。

“嘉宝,怎么没回信息,在干嘛呀~”

单人病房静悄悄的,陈嘉之坐在病床上,抠床单,“在发呆。”

确实在发呆,没撒谎。

“见到他了没,有没有凶你,还是旧情复燃呐?”陈萌问的露骨,“是不是已经同居啦?”

陈嘉之把床单划拉出道道皱褶,低低叫了声:“小姨。”

“嗯?”

陈嘉之很小声,像说秘密那样,“你自己一个人能过得很好吧。”

“干嘛担心我,你过得好才是最重要的!哈哈哈,最近巡演有个观众一直追求我,我在想要不要答应他。”陈萌没察觉不对,笑嘻嘻的,“他从多伦多追到了悉尼。”

“嘉宝,你想不想要个姨父呀?”

陈萌潇洒了半辈子,陈嘉之见过她许多男朋友,但从没听她提姨父这个词。

所以,这次是认真了。

“等悉尼场结束,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安定下来。”陈萌说,“不过不管小姨跟谁在一起,你都是我最爱的嘉宝,没有之一噢。”

陈嘉之开心地笑起来,“小姨我也最爱你,希望你幸福。”

“我也是,宝贝,不说了我先化妆了啊。”

陈萌总是换来换去的叫陈嘉之,每个肉麻称呼她都叫的很顺口。

挂断电话后病房再次冷清下来,楼下嘈杂的人声便格外清晰。

陈嘉之走到窗边,看见住院部和行政楼交接的草坪上陆陆续续走过许多白大褂。

他魂不守舍看了两秒,突然想出去转转,同时思忖着得买套房子。

李医生说暂定治疗方案是化疗缩小病灶,达到手术条件后再进行肿瘤切除手术。

不需要化疗的时候,他需要一个家。

陈嘉之换了厚厚的羽绒服,跟护士打了声招呼后下楼。

爱佑医院作为C市最大的私立医院,为促进医疗水平和医研方向,每年都举办医生交流大会。

距离10点开会还有十几分钟,可容纳两千名的会场座无虚席。

秃头李赶紧赶慢从后门摸进会场,一眼便瞧见人群里,坐在第三排的沈时序。

清冷、松弛,带着淡淡的倦意。

在一群白大褂中鹤立鸡群。

秃头李暗骂周平哪里来的好福气,徒弟强就算了,还这么帅!

他一路寒暄到沈时序所坐的消化内科片区。

沈时序身旁的穆清笑了两声,主动打招呼,“李老师您还是如此矫健啊。”

“你小子少洗刷我。”

沈时序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睛,秃头李已经到了眼前。

“小沈,你老师没来?”

李振外号秃头李,以痴迷钻研消化内科和妻管严出名,不介意大家叫外号,更不介意大家开玩笑说他应该主攻气管炎。

沈时序点点头,“李老师好久不见,周老师他今天连台。”

连台,连台手术。

“哦哦。”秃头李在空位坐下。

主席台上,爱佑的院长开始致辞,前头清一色的废话,后面学术交流才是重头戏。

大家都听得心不在焉,有些医生甚至小声聊起八卦来。

秃头李年龄大辈分重,主动开口旁人就不插科打诨了。

“前几天我收了个病人,我告诉他,我国最好的消化内科在本市市医院。”

爱佑其他科的开玩笑,“李老头,怎么自降咱身份啊。”

“为病人好哪里治不是治。”秃头李不在乎,绘声绘色说起来,“我让他去市院治他不去,嘿!你们说奇不奇怪。”

只要不听致辞,穆清哪里都能说两句:“担心治疗费用?”

“怎么会,小伙子看着就贵,怎么会存在费用问题哦。”秃头李边说边比划,“还长得帅!那眼睛,那脸,像油画走出来似的。”

“李老师,咱们市院天天忙得要死,小痛小病的您就辛苦一下吧。”穆清叫苦,“男的30都没娶,女的30没嫁,一群光棍天天窝医院,都快与医院一体了。”

众人笑起来,就连旁边二院三院都附和。

秃头李讳莫如深,“什么小痛小病,今天正好有空,咨询一下小沈。”

沈时序没有参与话题,他昨晚连台,早上才下手术,又马不停蹄来了爱佑。

沈时序微微侧脸,俊朗的轮廓在明亮光线下格外温润,低声说:“李老师您讲。”

“低分化,黏液腺癌,分别有四个病灶,最大1.3CM,浸润程度至上皮基底膜结构。”

沈时序问:“有没有转移趋势?”

“有。”秃头李说,“是你的话,怎么定方案?”

骨节分明、根根修长的一双手随意搁在桌面,闻言,沈时序动了动手指,轻轻敲击着,很快给出答案,“结合病人身体实际情况,未转移前尽快施行切除手术。”

秃头李一拍大腿,“是嘛,但病灶分别在胃小弯、胃短动脉、大弯、胃底,分布不均的。”

“先化疗或者放疗缩小病灶,达到手术条件再切除。”沈时序客观冷静地分析着,“得尽快治疗,药剂考量……”

他迟疑道,“病人多大年纪?”

通常老年人才不愿挪动医院,沈时序主观代入。

秃头李咧嘴一笑:“27,男性。”

“没问题,药剂方面没什么需要考虑的。”

“治疗方案差不多嘛,谁说爱佑不比市院。”秃头李略显得意,“英雄所见略同嘛。”

大家又开始插科打诨。

在这间隙,秃头李玩笑般:“小沈,把这个病人收了呗。”

“床位紧张。”沈时序摇头,“再说,我尊重病人个人意愿。”

明显且礼貌地拒绝。

开完交流会临近中午12点,之后就是大型联谊,沈时序好不容易在介绍介绍,认识认识的会场脱身。

转头被穆清扒了白大褂,说去吃点垃圾......

陈嘉之在爱佑外面这条街瞎逛悠,中途给前两天卖浣花溪别墅的中介打了电话,说要买房。

中介感叹有钱人真会玩,买房子就像买快餐,今天卖明天买。

化疗疗程会随着病情变化调整,不化疗的时候可以回家,住的太远开车得花上很长时间,最好是找个近点的。

陈嘉之左右划着房源图片,刚好停在麦当劳门口,打算进去买杯热可可。

寒冷的冬天急需热量炸弹。

中午人特别多,麦当劳自主点单机面前排起了长队。

陈嘉之把手机放回兜里开始排队,随便一扫,长队前面总有一道忽闪忽现的颀长背影,跟记忆里的沈时序好像好像。

正想确认,中介发来几套房源,一个晃神,背影就换成弯腰拖地的阿姨。

陈嘉之自嘲一笑,重新低头看手机。

中介发来的房源要么地段太差,要么房子太旧。

七八套,怎么看都不满意。

正当这时,忽地,余光闯进一双铮亮崭新的皮鞋。

陈嘉之没太在意,抬眼一瞟,然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一刻。

心跳,比眼睛更先认出故人。

与11年前相比,沈时序更高更挺拔,脱了少年时期的校服,一身挺阔利落的黑西装穿在身上,压迫感铺面而来。

特别是居高临下站在面前,面色沉沉盯着人看,这种感觉极其强烈。

背后排队的人群开始抱怨,陈嘉之反应过来,急忙退开一步。

他根本不敢看沈时序,仓皇失措地低头,随后,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

第一反应——他发现自己生病了吗,他怎么在这里?

正在撒谎与如何撒谎中纠结时,头顶传来一道稳定又冷漠的声线。

“好久不见,陈嘉之。”

余音绕耳,经久不散。

陈嘉之庆幸没被发现,匆忙抬头,短短的视野里,沈时序熟悉又陌生的轮廓一晃而过。

这下,他话都说不完整了。

“好久......不见。”

穆清提着鼓囊囊的打包袋子过来,没瞧见两人之间的暗涌,礼貌打量了下陈嘉之,主动问。

“时序,你朋友吗。”

沈时序听不出喜怒:“不是。”

陈嘉之呼吸断了一下,期期艾艾地补充:“嗯……不是、朋友。”

穆清很热情:“一起啊?”

沈时序一口回绝:“不用。”

穆清拧眉:“你这人,问你了?”

他转头微笑着问陈嘉之,“帅哥你好帅,愿意跟我们一起吃点垃圾食品吗?”

陈嘉之缓缓摇头,心酸得紧。

这名爱笑的先生与沈时序并肩而立,他亲昵地称呼沈时序,还能佯怒斥责沈时序。

他们是什么关系?

“好吧,那我们过去咯。”穆清眨眨眼睛,故意朝沈时序一扬下巴,“走啊。”

朝思暮想了11年的人要走,哪怕情敌就在眼前。

陈嘉之用尽毕生勇气拉住沈时序衣袖,红着眼睛,“我们可不可以谈谈。”

沈时序垂了眼,速度很慢地拂开衣袖上的手指,“不太方便。”

穆清惹祸不嫌事大,立马闪边了。

指腹触感残余,像摩挲到了心脏。

陈嘉之收回手,嗫嚅着:“我是想找你的,我是想跟你谈谈的。”

一个“找”字,彻底勾起所有不堪回首的往事。

沈时序很是平淡地问:“谈什么。”

陈嘉之张了张嘴唇。

想说的很多,很多,多到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可低分化,黏液腺癌,每个字眼都在反复敲打心膜。

千言万语敌不过一张确诊报告单。

“想问问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垂在裤腿的手指捏到发白,发痛,陈嘉之慢慢说,“还想说一声对不起。”

沈时序垂眼一扫陈嘉之手中握着的、没有熄屏的手机。

“没关系。”他掸了掸小臂并不存在褶皱的衣袖,“我们没什么关系,所以没关系。”

一句没关系,彻底粉碎了曾经。

陈嘉之很想哭,明明已经27岁了,是可以扛起所有事的年龄了。

他忍了很久,认认真真说,“对不起。”

回国前,他曾幻想过,沈时序会骂自己,或者打自己。

但从没想过沈时序会说没关系。

漫长又短暂的静默后。

陈嘉之看到一直朝这边探头探脑的穆清,更是心痛到无以复加,刚张开口便被沈时序冷冷打断。

“还有事吗?”

“有的。”

不能就此放弃,陈嘉之抬头,对上沈时序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你好像换号码了,可以给我一个新的联系方式吗。”

沈时序轻描淡写:“没必要再联系了吧?”

身形晃了晃,陈嘉之露出一个凄惶的笑容,“好的明白了,打扰了。”

说完,他逆着人流,推开大门,孤零零走进熙熙攘攘的大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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