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诡异的沸腾
除非是有火车通过,否则,安邱的夜晚都是寂静的。
黑色的寂静,就如同一只黑色的手,罩在安邱的上空,看不到边际,也许整个华夏大地都是。
这种环境中,声音一般会传到很远,比如万寿堂门口沈旭的惨叫声,再比如野尻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
白翻译正坐在野尻的位置上,一只手托着大脑袋,闭着眼睛打盹。
“叮铃铃”
刺耳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惊醒了梦里已经快要抱住小百合的白翻译。
其实铃声还是平时那个铃声,之所以说它刺耳,是因为在这寂静的夜里骤然响起,让人难免会心里一紧,何况正做着春天的梦的白翻译。
就如同早起的闹铃一样,无论多么美妙的音乐,都会觉得刺耳一样。
白翻译很气愤,差一点就抱住了,真的就差一点,和服领口那个白呀!
都怪这该死的电话。
但他却不敢怠慢,因为这个时候打进电话,一定是有事,而且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铃声响了两下,白翻译就已经手忙脚乱的拿起话筒。
“这里是安邱宪兵司令部,请讲。”
“我这里是大王庄炮楼,报告司令部,我们刚才遭到不明数量八路的进攻。”
“什么?八路的进攻。那现在什么情况,炮楼还在吗?”白翻译下意识的站了起来。
白翻译也是听到炮楼有八路进攻,所以下意识的问出了这句话。
炮楼如果不在了,对方又是从哪里给他打的电话?
“请司令部放心,炮楼完好无损,八路的偷袭也已经被我们打退。”
“呼——”
白翻译终于松了一口气,又坐了下来。
“炮楼在就好。麻烦说一下具体情况,待会我会向野尻司令报告。”
“好的,就在一个小时前,八路对我炮楼发起的猛烈的进攻,由于探照灯被八路摧毁,所以具体兵力无从得知。不过根据火力判断,至少有,有一个营的兵力。
但是在我英明的指挥下,我军沉着应战,打退了八路三十余次进攻,让八路没能靠近炮楼一步,并且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如果对面不是个日本人,白翻译都要破口大骂了。
难道日本人的大小官员都是这么样的吗?为了点政绩,连脸都不要了吗?
一个小小的曹长,就敢这样胡说八道?
自己什么水平心里没点数吗?
说不客气的,你们的战斗力也就比黄金彪的皇协军强那么一点罢了,吹什么牛逼呢?
你们要是这么厉害,早调到前线当敢死队了,还至于躲在后方守炮楼?
再说了,这里是安邱,不是平型关或者雁门关,八路哪来的一个营的兵力?
还有,一共一个小时的战斗,八路就进行了三十余次进攻,平均两分钟一次,你确定,八路那是在战斗,不是在遛狗?
“太君,这些都是要形成书面材料,向野尻司令报告的。请问八路有多少兵力,还有,我军伤亡如何?”
对面的曹长这次明显斟酌了一下,才开口说道:“因为探照灯被破坏,所以不能确定攻击炮楼的八路数量。但从火力密度来看,至少有一个连的兵力,而且配备有至少五挺机枪,不过没有火炮。”
好么,一下就挤出来三分之二的水分,不过,应该还有水分,剩下就是多少的问题了。
反正都这德性,白翻译也不打算深究。
“太君,那双方的伤亡情况呢?”
“在重火力的掩护下,八路至少进行了十余次进攻,最近距离炮楼不到两百米。”
“太君,我是问双方伤亡情况。”
“哦,你是说伤亡,八路伤亡惨重,我军伤亡不大。”
“那么能问一下您,这个惨重是多少,不大又有几个?”
“这个,这个惨重,具体也不能确定,为了保证炮楼的安全,我们根本没敢出炮楼。
尸体都被八路带走了,不过对方的死亡人数应该有二十人,按照战斗惯例来说,伤者应该不低于五十人。不大是共阵亡三名皇军,五名皇协军,没有受伤的。”
伤亡确实不大,才死了三个皇军,安邱两百多皇军,且死着呢。
就是死光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再从本土补充就是,毕竟本土不是还有不少孩子和妇女嘛!
至于皇协军,死了就死了,一个人两块大洋的抚恤,给不给两说,反正对外我们就是有两块大洋的抚恤。
可是没有受伤的,就有点意思了。一场战斗打下来,死了八个人,一个受伤的都没有,也是见了鬼了。
至于八路的伤亡,虽然有点夸张,可是你说多少,我就上报多少,反正也没地方核实去不是。
毕竟大家都在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总不能那么不合群。
各位读者朋友都知道的,匪首石青山一个月还被击毙了三回呢,谁说什么了?
“好的,您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请报告野尻司令,大王庄炮楼因为八路偷袭,弹药损耗巨大,现有弹药仅够一次战斗使用。请尽快安排补充。另外枪支也有损耗,食品药品也有需要。”
“好的,我已经记录好了,明天早晨野尻太君醒了,我会……”
白翻译正礼貌性的打算挂断电话的时候,突然听筒里传来杂乱的枪声。
“太君,发生什么事了?”
“该死的八路又来袭击了。各火力点自由射击,不要让八路靠近炮楼。嘟——嘟——嘟”
白翻译听着对面传来的盲音,放下话筒,看了看身后的野尻太君的卧室,很是纠结。
要不要叫醒野尻太君呢?
万一炮楼被八路端掉了,自己会不会被治一个贻误军机之罪?
按说这么大的事,应该叫醒野尻太君的。
可是万一叫醒了,拿自己抒发一下起床气又怎么办?
打扰太君休息,这事也不小啊!
叫?不叫?叫?不叫?叫不叫?
白翻译一只手扶着脑袋,在纠结中,缓缓的又闭上了眼睛。
时间啊!你就像那翻脸的女人,说走就走,而且走的还特么快的不行。
就在白翻译扶着脑袋,闭着眼睛,嘴里还在念叨着叫不叫的时候,安邱的天已经蒙蒙亮了。
随着那些需要早起为生活奔波的人们陆续起床出门之后,不大但也不算小的安邱城沸腾了。
沸腾的不是水,而是身体里的血液,所以没有一丝声响。
整个安邱,就这么诡异的沸腾着。
“捡到了吗?”声音很低,低到连听话的人都差点没有听清楚,但他能明白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摇了摇头,然后小声说道:“我今天起晚了,待会再走远一点,看还有没有漏的。”
“早点去吧,要是实在没有就算了,今晚来我那里,让我家小子给咱念念说的什么。我那里还有点地瓜烧,咱俩就用这个下酒了。”
另一人用力的点点头,两人便分道而行。
他们大多不识字,但他们知道,这花花绿绿的纸,是八路撒的,上面写着希望。
这样的情况在安邱的街头巷尾比比皆是。
而此时,司令部的白翻译闭着眼睛,嘴里还在念叨着“叫不叫”呢。
可惜,梦没有续上,梦里不再是小百合,而是野尻那张猪脸。这让白翻译的梦,纠结中带着些许遗憾。
“叮铃铃”
又是这该死的铃声,他又响了,他要把我整死!
白翻译还没有睁开眼睛,就已经站起身,嘴里还在念叨着“叫不叫”的时候,手已经拿起话筒。
“莫西莫西,我这里是大王庄炮楼,请求野尻司令通话。”
对方要求和野尻司令通话,说明情况已经有些紧急了。
白翻译看了看外面刚亮的天,不再纠结,说道:“野尻司令还在休息,太君您稍等一下。”
然后将话筒放在桌子上,起身敲响了身后的小门。
“八嘎”,
敲门声伴随着野尻太君的骂声,同时响起,这都在白翻译的意料之中。
“太君,大王庄炮楼报告,遭到八路袭击,请您指导。”
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服声音,还有不时传来的“八嘎”。
很快的,卧室门打开了,野尻一只手提裤腰,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
伸手拿起桌上的话筒。
“我是野尻正川”
“大佐,我这里是大王庄炮楼,昨晚我们遭到的八路连续两次偷袭。”
“八嘎,这群该死的土八路,总是像耗子一样让人讨厌。炮楼现在什么情况?”
“炮楼无恙,人员伤亡也不大,不过枪支弹药损耗严重,需要立即进行补给。”
“好,具体伤亡情况,还要补给数量,让白翻译做一下记录,我会立即安排。”
旁边已经准备好纸笔的白翻译接过话筒,开始记录起来。
野尻这时才伸手系上裤腰带。
“太君,这是具体损失情况,请您过目。”
已经系好裤子的野尻开始发布命令。
“通知斜川,就按照他们要求的数量,从城北军火库调拨,准备运往大王庄炮楼。”
“通知黄队长,让他尽快来司令部。”
“通知黑藤,让他尽快查清……,算了,他查不清。”
“是”白翻译应了一声,摇动了电话。
接到白翻译电话的黄队长,顺着西关大街急匆匆的向宪兵司令部走去。
走在路上的他,觉得今天早晨的安邱有点诡异,至少自己沿途遇到的人都好像有毛病一样,挤眉弄眼的。
可这会的他,没心思想这些无关的事情。
直到他在司令部大门不远处的角落里,捡到一叠花花绿绿的传单,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沿途遇到的百姓都那么诡异。
八路又开始在安邱城里撒传单了,而且他相信,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多。
如果只是少量的,不可能他遇到的所有百姓都那样。
也说明他们都捡到传单了,即使没有捡到,至少他们都知道这事。
他知道这事比大王庄炮楼被炸更严重,急走也变成小跑,直奔野尻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