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大慈寺佛缘（二）
这位老者面目似僧，喝酒吃肉却比凡俗还凡俗。
伏牛侍立左右未曾离去，他直觉老者不是凡人，那一声清喝在常人看来饱含不良善的情绪，但伏牛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他的提点之意。
“啧……啧……”
老者吧唧吧唧地将酒肉享用完毕，用衣袖擦了擦嘴，打了个饱嗝，见伏牛还没走，便哈哈大笑到，“哈哈，舒服，老头子饱了，小伙子，还呆在这里干什么？你可以走了。”
伏牛微微欠身，“刚才多谢师傅的指点，小子先告辞了。”
老者缓缓将身躺下，用手指剔剔牙，侧了个身子，背对着他休息起来。
伏牛也见老者没有其他事情，便也转身离开。
“喂，给老头子的布袋洗一洗吧。”
伏牛刚转身，老者的布袋便像长了眼睛一样飞过来挂在他脑袋上。
将布袋拿下，四处望了望，在石墩不远处见一方累高的养鱼池，他走过去将布袋浸入水中，小指大小的灰色鱼儿却不闪不避，照常游动。
阳光洒落在水上，伏牛揉搓着布袋，水波荡漾着，点点金光闪烁。
“咦？这是？观自在什么？”
伏牛无意发现水底仿佛有字迹浮动，因为水波动作无法看清，他直觉那文字非比寻常，干脆停下了揉搓的动作，将布袋拧干摊开挡住照射下来的太阳光，不至于反射影响视线。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
“菩提萨捶，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吽！嘛！呢！
一股梵音自动在伏牛脑海中回荡，他情不自禁地默念这一段文字，一时间他忘记了周遭，入了境地，强大的神圣佛力加持下，他心中无比清明肃穆，万般念头尽皆消弭，只有佛音缭绕，韵味无穷。
时空凝固，伏牛一动不动，眼睛一眨不眨，水面不起，鱼儿不游，落叶悬空，一切静止。
伏牛的手指突然拨动了一下，他脑海中叮铃一声回过神来，大口喘着气，仿佛憋了很久，一切又开始运动，鱼儿游走，落叶归根。
“怎么消失了？”
打眼一看，水底的字迹已经消失不见，但他只要一回想，那段波若波罗密多心经经文如同刀削斧凿，在脑海中清清楚楚地摆着。
“前辈……”
伏牛欲加请教，回头发现睡觉的老者早已不在，此地空余他一人尔耳。
“走了？”
伏牛深深向石墩处作揖敬礼，以表诚心感谢大德授法。
“这个袋子怎么办呢？”
老者的这个藏青色布袋是收束口制式，设计上缝制着可以提可以背的绳子，内里可以装书本，瓶装水等等小物件，绳子不知道什么材质，非棉非丝，柔软又结实，久用不坏。
“以后如有缘，再还给前辈吧。”
伏牛背上布袋，进了大慈寺大殿。
大殿中有如来像，菩萨像，庄严肃穆，引人入胜。
伏牛跪伏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心中虔诚，往功德箱里捐了三百元，来到旁边管理平安福袋的和尚面前。
“小师傅，请一个保家人平安的福袋。”
伏牛双手合十地向面前这位面容俊秀，年纪和他一般大的和尚说到。
“施主稍等。”
只见他手持一根挑棍，挑中一个淡蓝色的福袋递给伏牛。
伏牛接住后仔细看了看，福袋有淡淡香气，里面装了少量香料，外面看起来还颇为精美。
就在他欲走之时，那位小和尚说到，“施主，你倒是比我还像和尚，哈哈。”
伏牛颇有兴趣问道，“小师傅，这话怎么说？”
“施主勿见怪，贫僧见施主面容祥和，气定神闲，拜佛虔诚，想来施主若不是常念佛经的修行人，也是心怀菩提的善士，故而刚才冒昧如是说。”
伏牛莞尔一笑，“多谢小师傅了，只因家中祖父卧病在床，担忧之下，心中自诚，望我佛护佑我家人安康。”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愿施主家人福寿安康，长命百岁。”
伏牛离开大殿，迎面而来的竟然是老熟人。
“伏牛？”
“王璎珞？”
“你怎么在这儿？”
“你怎么在这儿？”
来者竟然是王璎珞，两人异口同声道。
照面打得如此默契，王璎珞微微低下头，莫名笑了笑，接着便抬起头说到，“我母亲生病了，今天不是正好周末吗？我来给她求个平安，另外还有朋友从京都过来到了大慈寺，邀我来会面。”
伏牛恍悟，“嗯，希望你母亲早日康复。我也是来给家里人求平安的。”
“哦，家里人也生病了吗？”
“不只是生病，还有些其他的困扰。”
“嗯……那……”
王璎珞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两人之间没什么话题可聊。
伏牛见场面有些尴尬，便说，“你进去吧，我已经求过了，就先走一步了。”
“嗯，好。”
就在两人要分道扬镳的时候，一道嘈杂的声音传过来。
“疯和尚，等等我们，你一大早神神叨叨的说有什么重要人物来帮我们，现在还没来呢？”
“王净植？”
听这耳熟的声音，不就是多日不见的王净植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哎呀，我疯和尚用人品担保，我算过了，肯定有！”
两人只见三人从大殿外转角出现，来者三人见到伏牛二人俱都一愣。
“璎珞！”
“净亭姐姐！净植哥哥！”
“是你？”
伏牛发现那三人其中二人竟是王净植姐弟二人，另外一人矮胖矮胖的，胡子向四面八方扩散，头上无毛，身穿古代庄稼汉一般的斜襟短打，看起来倒像个钟馗。
“伏老弟，你怎么在这儿？”
王净植见到伏牛有些惊喜，他快步迎了上来，毕竟两人曾经出生入死，伏牛还救过他的命。
“我是来寺庙求福的。”
“净植哥哥，你们认识吗？”
王净植也奇怪道，“你们两个还认识啊？”
“我们是同班同学。”
王净植一脸惊喜，“这世界还真是小啊，咱们竟然都认识。伏老弟对我有恩，这次来寺庙暂时先别走了，咱们就一起去吃个饭吧。”
他看向伏牛，那边王净亭也走过来，她面容清冷，身材高挑中正，身着一套玫瑰红简约棉麻中式华裳，眸光冷冽，不可方物。
王璎珞一见王净亭过来，高兴地上前挽起她的手叫到，“净亭姐姐。”
“嗯，等你老久了。”王净亭冰山一般的俏脸难得绽放笑颜，仿若莲花盛开。
“哎呀呀，啧啧啧，不得了啊……”
疯和尚缓缓走过来，他旁若无人地扶住伏牛肩膀，左看右看，嘴中还念念有词。
伏牛见他并无恶意，便浑身放松，任他摆弄。
他瞪大牛眼，惊喜道，“小子，你是何许人也？竟有如此造化。”
“我名伏牛，没什么造化，凡人一个。”
“不可能，你再也不是凡人了！”
“呵呵，天之下，地之上，皆为蝼蚁。”
疯和尚牛眼更大，王净亭姐弟知道疯和尚脾性，他可是京都隐门派来的菩提组高手，是这次特别行动组的二把手，平日虽然疯疯癫癫的，但从不对凡人假以辞色。
疯和尚沉默半晌，“哎，你小子，福祸未知，罢了罢了，好自为之吧。”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伏牛，精通预测的他通过伏牛的面相竟然看不到一点他的未来，一道神秘强大的神光罩住了他，就连自己的法眼竟也参不透。
“净植兄弟，我就不留下吃饭了，我家中有事，还得尽早回去。”
“行，那就下次见面再说，我们这段时间一直在这里，随时恭候。”
伏牛拱了拱手便辞别而去。
“这布袋，怎么这么熟悉呢？”
疯和尚在后面偶然看到伏牛背后的藏青色布袋，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是他！布袋和尚！”
疯和尚灵光乍现，大喝一声，看到伏牛早已不见踪影，他本欲追去，但一时又想到了什么，止住了脚步。
“哎，算了，大德只讲缘法，无缘之人怎可得见？”
“疯和尚，布袋和尚是谁？”
王净植好奇地问道。
“法相唯识宗玄真法师五大弟子之首，菩提组结庐云象大师之下的一号人物，好云游四海，神龙见首不见尾。”
王净亭美目闪烁，回忆起隐门内的高人密谱本。
“好造化啊！”
疯和尚罕见地露出羡慕的神色，能见到隐门传说中的人物，哪怕没有得法，只是见一面得一言，恐怕也受用终生了。
几人一边走向斋房，一边闲聊，王净植寻找话题说到，“疯和尚，你不是善作偈吗？你给伏老弟作个偈呗。”
“渡尽劫波，舍生求法净无痕。”
疯和尚抚摸下颌回应道。
“这么快？”
“哼，你懂什么？观人作偈是一瞬间的事，仔细推敲那是骗人的东西。”
“好吧，那是什么意思？”
“这，是不能解释的，只能用一生去验证。”
“骗人的鬼话哈哈。你再给璎珞妹妹作个偈呢？”
疯和尚仔仔细细观察王璎珞，就在王璎珞有点不好意思的时候，疯和尚叹了一口气，“寻遍人间，仿似水中捞明月啊。”
王净植怪道，“疯和尚，今天你怎么了？老是叹气。”
“哎，贫僧也不知道啊，瞎说的，走吧，先吃饭，等会儿还有任务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王璎珞回想着疯和尚的偈语，回头望了望空空如也的寺门，心中怅然若失。
“看什么呢璎珞？”
王净亭柔声道。
“哦，没什么，在想疯和尚的话。”
“嗨，璎珞，别想，他一天就喜欢神神叨叨，其实根本就没用。”
王净植大大咧咧道。
王净亭心细如发，见璎珞刚才看伏牛的时候神色便不同寻常，此刻像走了魂儿似的，她心中若有所悟。
“伏牛？真是个神秘的人。”